《游侠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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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列传-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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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他们绑了去吧,跟这些侍卫老爷是没有道理说的,到了官堂上,我们还有分辩一下的机
会,因为我由楚出亡来吴,原是想借重吴君一雪家恨的,早些时还上过一道节略,申明攻楚
之策,吴王颇有允意,我怎么会行刺吴王呢?”
  那侍卫冷笑道:“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我才怀疑你,你是四年前上的节略,国君一直没
有采纳,你由恨生怨,才有行刺之举,别的人不会有冒险行刺的理由。”
  伍子胥仰天长笑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伍员家遭巨难,岂是衔私怨之辈,假如员要
行刺,我该去刺杀楚平王才对,刺杀吴王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那侍卫道:“伍子胥!你这些年穷途潦倒,吹箫市上,已经不是当年叱咜风云的盖世英
雄了,我认为你只想以残余之生,再作一件轰动天下的事,所以才有行刺国君的蠢举,那里
管是什么国家的君主呢?只是你运气不佳,没有得手,又笨得没选一个好的退路,逃到这个
绝地,虽然你备下这半席残筵,又怎能瞒得过我们的眼睛呢?”
  专诸又要拚命,却被伍子胥用眼光止住了,轻叹一声道:“兄弟!忍耐一点,你还有家
小,千万不能冲动,否则我真的有口莫辩了,让他们绑去好了,有事我一身当之,必要时我
拚死顶罪,也会替你开脱的。”
  专诸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从容与镇定,知道伍子胥一定另有安排,遂不再顽抗,摊开了两
只手,学伍子胥一样,听任那侍卫把两人都捆上了,正待押出门口时,忽然远处灯火通明,
又拥来了一批人,却是公子光与另一个全身武装的壮士居首,公子光的胸间伤处已用细绢裹
扎好,神色显得很苍白,这名侍卫立刻上前恭身道:“二位公子来了,卑职已擒获刺客,请
二位公子定夺。”
  公子光看了他们一眼,道:“就是这两人吗?”
  那侍卫道:“是的,一个是楚国的逃臣伍员,另一个是他的同伙,卑职追到此地发现前
路已绝,只有他们两人在草屋中饮酒,想来一定是他们了。”
  公子光冷笑一声道:“烛庸!这是你率领的部属吧?怎么会如此饭桶呢?难怪连皇宫都
守不住而被人闯进去了,国君如果要靠他们保护,那实在太危险了。”
  他身旁那戎装武士,正是吴王僚的次弟公子烛庸,乌黑的脸上泛起一片怒色,走上前就
对那侍卫一下猛掴,将他打得滚倒在地,拉出剑来,遂想砍下去,却被公子光拉住了道:
“烛庸,不能杀他,因为这两个刺客中间,有一个人是我的门客,你最好问问清楚,以免我
受嫌。”
  公子烛庸道:“怎么,这里有你的门客,是谁?”
  公子光道:“伍先生是知名之士,不会屈居我门下的,另一个是本国的名剑士专诸,现
在居我幕中。”
  公子烛庸怔了一怔道:“专诸!我听过这个人,兄长,他不是那个名琴伎燕娘的知心人
吗?听说为了燕娘……”
  公子光一笑道:“是的!为了燕娘,我跟盖余闹得很不愉快,幸亏国君把他压了下去,
但这专诸却是季叔的布衣知交,由季叔带来向我说项,我却不过季叔的面子,把燕娘还给了
他,还把他留在我家里。”
  烛庸道:“这件事怎么没听说起呢?”
  公子光笑道:“季叔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一向不肯张扬,如果不答应他可能会吵到国君
那儿去,国君一定是支持他的,我只好卖他一个面子了,原是想成就他一番义举的,他却不
肯居功了,叫我不要说出去,还把专诸推荐到我门下,好躲开他市义之名。”
  烛庸笑起来道:“季叔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好人,所以大家都尊敬他,倒是兄长,我还一
直以为你把燕娘金屋藏娇了呢,原来只是担了个虚名。”
  公子光道:“这都是看在季叔的份上,至于这个专诸,我倒不敢担保,你要不要就去问
了,他是季叔的布衣之交,对我这个纨袴公子并不尊重,虽然住在我家里,十天倒有九天见
不着人,我也弄不清他的行动。”
  烛庸忙道:“季叔的朋友,还会有问题?我也不敢得罪季叔,至于伍先生,那更不可能
是刺客,快松绑!”
  说着亲自替他们解了绑,还对伍子胥道:“先生,对不起,属下无知,多有冒犯,尚祈
宽恕。”
  伍子胥冷冷地道:“公子不怀疑是我们了吗?”
  烛庸道:“这完全是误会,我们追到悬壁端,发现有一根绳索,刺客必然是由那儿攀索
逃走了,家兄盖余已经带了几个人循索追擒,因为刺客身手不凡,我听说先生隐居此间,想
来请先生助一臂之力的。”
  伍子胥道:“伍员虽贱,可不至于沦落到为人作打手,公子如果想伐楚,伍员必然自行
请缨,此外概不从命。”
  烛庸笑了道:“伐楚之计,敝君尚在考虑中,这是件大事,不能仓猝从事的,待敝君决
定之后,必然会借重先生的,追捕刺客的事,先生既不屑为之,烛庸也不敢勉强,失礼之处
尚祈先生多多原谅。”
  伍子胥冷冷地道:“那倒不敢当,请公子转告贵君一声,伍员在贵国既被见疑,只好告
辞了。”
  烛庸一怔道:“先生要离开敝国?”
  伍子胥道:“是的,伍员早已有了去意,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伍员更无颜居留,只好
走了。”
  公子光道:“先生不是说笑话吧,楚国对先生追捕之令尚未解除,只有敝国与楚不相往
来,所以不理他,先生如果到了别处,恐怕难以逃过楚平王网罗。”
  伍子胥道:“越王勾践颇有贤声,可能会收容伍员的。”
  公子光笑道:“先生如果想复家仇,还是留在敝国的好,越仅弹丸小地,勾践纵有助先
生之心,亦爱莫能助。”
  伍子胥道:“好歹总要一试,也比作无限期的等待强。”
  烛庸脸色微变,目视公子光,公子光连忙道:“烛庸,你这个手下也太混帐了些,难怪
伍先生生气,你快带着他们走吧,帮盖余去追捕刺客,我向伍先生陪罪。”
  烛庸道:“是的!这奴才太可恶了。”
  手起一剑,将那侍卫砍为两截,然后朝伍子胥一揖道:“先生,这下子你总该可以消气
了吧,烛庸还要去追捕刺客,失礼之处,由家兄代为致歉吧。”
  公子光道:“专诸!你也帮忙劝劝伍先生留下。”
  专诸道:“兄长,你就留下吧,伐楚之计,迟早必行,你要是一走,小弟更难自处了,
小弟与先生订交,也是受季叔之命,无论如何,也请兄长给小弟一个面子。”
  公子光道:“烛庸,你去吧,盖余对我的芥蒂未梢,我不想跟他见面,再者我受了伤,
也须要休养,挽留伍先生的事,就由我负责了。”
  烛庸拱拱手,带着一批人走了,公子光这才将自己的心腹密布草舍周围,将他们两人邀
请屋中坐定,专诸满脸羞惭,俯首不语,伍子胥道:“兄弟!你也实在太鲁莽了,幸好公子
光今夜跟我在此饮酒,闻讯之后,赶紧作了一番部署,才算把你给救了出来,否则今夜纵然
能保得住你的性命,大家也要无以容身,逼得出亡他乡了。”
  专诸俯下了头,不敢开口,伍子胥又道:“公子!被杀死的那个人身份不会有问题吧?”
  公子光道:“不会,他是由齐国来投的剑手,昨天才到我门中,谁都不认识他,不会连
累到我,否则我也不必杀死他了,伍将军,你那一剑刺得很得体,把我的嫌疑都洗清了,不
然的话,我倒是很难推脱开来。”
  伍子胥笑道:“还是公子的计算精密,在后山布了根绳索,不然我们还是很难脱嫌的,
只可惜了那一位好汉,白送了一条性命,他的身手很不错呢!”
  公子光强颜一笑道:“比起将军与专兄还是差得多。”
  专诸这才红着脸道:“专诸无能,连累公子。”
  公子光忙道:“兄弟!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而舍命一搏的,我为你受点伤又
算得了什么呢?何况今夜这一举也不算毫无收获,第一是使兄弟你了解到宫中的禁卫森严,
以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了;第二,兄弟在宫中往来冲杀,力敌好手数十人,使我对你的神勇
更具信心,下次再有机会,只要计划周详,配合得当,必可成功的。”
  专诸听公子光不但没有责怪之意,而且还为他找出了不算成功的成功之处,宽慰他的心
不禁感动之极,泣下无言,公子光用手按住他的肩膀道:“兄弟!忍耐一下,我知道忍耐是
很痛苦的事,但没有办法,今夜只是侥幸,下次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专诸只能点头,公子光又庄容道:“伍将军,你入越之举不是开玩笑吧,这可给我一个
难题,我知道越王勾践颇有雄心,而且求贤若渴,你到那边,一定大有发展,我不能不让你
去,可是你真去了,我又怎么办呢?”
  伍子胥笑道:“公子放心好了,伍员如果有去越之意,就不会说出来了,吴王虽然不想
用我,但绝不会让我投到越国去的,他一定会狙杀我。”
  公子光道:“是的!烛庸比较狡猾,他把挽留的工作硬套在我头上,将军一定要去,只
有再刺我一剑,而且要出手重一点,好让我有个交代。”
  伍子胥庄容道:“公子这是什么话,越王虽具贤声,但魄力不如公子,吴越之势虽盛,
此楚国还是略弱,伐楚之举不能说必无胜望,但一定要有公子这份风度,才能成功,所以伍
员是寄望于公子定了。”
  公子光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多谢将军,光如能收回国器,第一件事就是拜帅将军伐楚,
只是将军既然无去意,为什么又要说出来呢?使烛庸多了一重疑惑。”
  伍子胥笑道:“伍员是有用意的,第一是我们私下会晤,总有被人发觉的时候,传到宫
中,对公子就不利了,藉此机会,伍员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居留公子府中,公子对宫中则可以
托口羁留伍员,不会受嫌了;第二,是为了专诸兄弟,他之所以有今夜冒昧之举,也是为了
太寂寞的原故,有伍员时常陪着他,可以稍稍遣除一点寂寞,即使有所行动时,伍员也可以
为他拿个主意,以免单独行动。”
  公子光欣慰地笑道:“原来将军具此深心,那太好了,光一直想与将军多作盘桓,时聆
教益,只是苦无良策,想不到将军自己倒安排好了,只是将军的名义……”
  伍子胥道:“去国之臣,还图什么名义?伍员所望公子在将来,不争于现在,随便就行
了。”
  公子光道:“这不行,将军不同于专诸,兄弟如果没有一个适当的名义,对外也很难交
待,这样吧,犬子夫差今年八岁了,颇知上进,就让他拜在将军门下为弟子以求教益,这样
就说得过去了。”
  伍子胥道:“好是好!就怕伍员才疏学浅,耽误了世子的学业,反而惹人笑柄。”
  公子光笑道:“将军言重了,小儿能把将军的武才韬略学个三四分,也足够他一世受用
了。”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一种惺惺相惜,相互了解的笑,是一种属于英雄们豪壮的
笑。
  这笑声驱除了专诸的不安与愧疚,虽然他知道自己与这两个人是不同一类的,在他们的
英雄事业中,也许没有自己的份了,但他们的英雄事业,却是要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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