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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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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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娘略一思忖,暂且放下恼意,将信展开。信纸薄薄两张,因那字写得不甚规矩,时时跳出框架,故而两张纸也不过寥寥数语。容娘却读的心中慌促,一时冷一时热,一颗心竟不能归在原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容娘,自别后,东楼所见之人,眉眼皆化作你;所听之言,皆似由你而出。……本只愿你一生欢愉,便是不能相守亦可心安。孰料女郎遭逢坎坷,每每被人欺凌,无人照拂。东楼心中不忍,决意向徐府求娶。虽东楼已有妻室,但必护你周全,一心相交。”
  容娘焦虑的在房中踱来踱去,将那信纸揉搓成团,又觉握在手中滚烫。欲掷,又觉不妥。如此反复,春雨瞧着甚是惊讶,问道:“小娘子如何脸面通红,可是热着了?我把窗户都开了吧。”
  屋外冷风一吹,容娘乱跳的心渐渐冷静下来。她苦笑一番,心道:从来命运不在手中,由得它吧!
  窗外小雨霏霏,院中花草被打雨水的湿漉漉的,绿肥红瘦。
  待小环回来说大郎请她去书房时,容娘不再讶异,只略略整了整发髻,去往书房。
  守中在翻书籍,他见容娘进来,便放下手中书册,道:“小郡王过来,说要讨你过府。”平平的语气,未见一丝情绪。
  容娘微微垂首,并不言语。
  守中瞧了瞧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心底不由有丝犹豫。然事已至此,小郡王尚在外头等着要个答复,拖延迟疑素来不是他的作风。
  “虽婚姻自有父母之命,但你到底不同。且……,你我的亲事尚未有媒妁之言,今日可由你再做抉择。小郡王此人,你我皆晓,不必多言。只他已成婚,你若嫁与他,只能委屈做妾室,你须想好。今日你若拒了他,则你我之亲事既定,不能再有丝毫动摇。”
  容娘依旧不言。
  她身量一般,站在空荡荡的房中,越发显得弱小堪怜。小环立在门旁,隔得远远的,收紧了身子,不敢动弹。她心里着实想去容娘身边安抚,奈何大郎在此,便是借她个熊胆,她也是不敢的。
  守中不由有些不耐,道:“你好歹说句话,小郡王尚在外头等着答复。”
  容娘陡然抬头,俏脸上极是恼怒,她愤愤道:“若我是玉娘,大哥也如此问话?如此行事?”
  守中不由一顿,眉毛一扬,道:“若是玉娘,自然万事有长辈做主。”
  “如何容娘的事长辈不做主呢?”容娘杏眼圆睁,步步紧追。
  “你……?”守中语塞,却是他人生当中头一回,果然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给她余地,反来怨人。
  “大哥自是胸怀坦荡,若大哥以待玉娘之心待容娘,今日大哥必不会问容娘主意。与人做小,想必家中决不能答应。小郡王于容娘有恩,容娘非嫌小郡王有妻室,而是小郡王待人至诚,容娘不能欺他,我待他只有兄长之情,不能以,——男女之情待之。故容娘绝不能应他。但这是容娘的决定,与大哥之问无关。容娘只生气大哥不能以亲人待之,情义淡薄,让人心凉,此其一。”
  “其二,容娘早已表明,愿嫁与大哥。如何大哥今日又来问我,莫非大哥当我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之人?大哥于品行上低看我,容娘生气,此其二。”
  “其三……。”容娘气呼呼的说到此处,忽地停住。对面守中静静的看着她,眼中神色莫辩。
  “未有其三。总之,容娘十分生气。”言罢,容娘转身,快步离去。
  守中瞧着容娘气势汹汹而去,两只手兀自在身侧攥紧握拳,似是气恨难消的模样。他看了一时,嘴角缓缓勾起,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脾性,也太差了些!
  守中回到外院,赵东楼平生第一次如此紧张,他见守中进来,忙起身问道:“如何?”
  守中停了一停,径将容娘之语告诉。东楼一怔,满怀期待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
  良久,东楼抬眼,自嘲道:“有她这句“不欺我”,我也该心满意足了。”他展颜一笑,朝守中作了一揖,径自去了。

☆、第九十八章 自醉

  第九十八章 自醉
  城北,半闲居。
  半闲居最里一进乃是最幽深雅静之处,从来只招待贵客,普通商贾之户不得而入。据说里头精雕细琢,所用瓷器皆官窑出品,所挂画作皆出自名人之手。廊中幔帐叠叠,庭内花草袅娜,富奢而不显耀,极有韵味。
  刘虞城轻声安排伶俐婢女送些茶水果子点心进去,又细细叮嘱婢女行事谨慎,不得轻浮。那婢女惶恐应者去了,一时返回,道九郎要那坛子“玉髓”。刘虞城皱了皱眉,有些犹疑。那“玉髓”乃成年佳酿,最是醇厚醉人,不知为何九郎今日如此草率?
  “账房如何拖延,九郎说快些送去哩!”
  婢女不解的看着刘虞城。这刘管事是高家在这清平县的第二把手,既是账房又是管事,平日若九郎不在,大小事情皆是他做主。
  刘虞城想了一回,仍叫婢女去前头取了“玉髓”送进去。
  九郎行事精干犹在他之上,分寸把握极准。若他说取,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此时,精干的九郎正与临安来的小郡王把酒言欢。不,没有欢!小郡王自斟自饮,饮了数杯之后,正怔怔的瞧着院中绽放的茉莉出神。
  层层叠叠的绿叶之中,一簇簇洁白馥郁的茉莉或含苞,或绽放,风姿素质,玲珑似雪,清幽如玉。夏日炽热的日头当空,那几株茉莉无遮无挡,反开的妍丽。
  “高九郎,你去徐府求过亲,为何?”
  九郎正自小酌,不妨小郡王忽地发问,他不由瞧了瞧对方,那人却仍自恍惚的看着院中茉莉,并未回头。九郎手中的酒盅停在唇边,微微一笑,索性啜饮一口。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容娘容颜清丽,品行端庄,与庭中这馨香茉莉相若。九郎虽凡夫俗子,亦十分仰慕。”
  小郡王闻听,不由嗤笑:“不说临安,清平城内窈窕淑女何其之多,九郎为何单单看中容娘?”
  他端起桌上空杯,不耐烦的在桌上顿了一顿。九郎一笑,起身为他斟满。小郡王一口吃了。又道:“你不必伪饰。商人狡诈。最喜自作聪明。”
  此话甚为无礼,九郎也不见怪,闲闲说道:“郡王可知,这茉莉如此娇贵。为何却置于空旷之处,不加遮掩,任那日头暴晒?”
  小郡王睨视,正欲呵斥,九郎却又自答道:“莫瞧它玉骨冰肌、素靥盈盈,茉莉却最喜这日头,日头愈烈,所开之花越愈盛,更具傲骨风姿。俗语云。清兰花,浊茉莉。茉莉喜大水大肥,若小心翼翼,呵护过于周密,所开之花反香气淡薄。花瓣干瘪,形容不足。”
  一番养花心得,倒听得小郡王收敛了些傲色。他侧脸,斜斜的打量了一番高九郎,还是看不甚顺眼。
  “徐府可应了?”
  高九郎摇了摇头,微笑道:“并未。适逢大嫂病故,并未得偿心愿。不过九郎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九郎家业虽薄,也小有资产。若能娶容娘,以容娘的聪颖,不但可为贤内助,还可在生意一途上出谋划策。九郎甚是期待!”
  说是期待,高九郎那神情却似已纳容娘为囊中之物,说得甚为自满。
  “哼!徐府未必看中你,容娘也未必倾心于你!”小郡王冷哼,又斟了一杯酒。
  “无妨。只需容娘一日未许人,我便有一日可期。”
  九郎笑容恬淡,看在郡王眼中十分可恶!他霍地起身,道声:“走!”疾步而去,后头陈泰两个赶紧跟上。
  九郎起身相送,郡王手一挥,自行告辞。迈过门槛之时,也许是那门槛太高,小郡王竟然趔趄了一下,重稳了身子,大步离去。
  九郎自斟了一杯酒,置于鼻前一嗅,浓香扑鼻。他缓缓饮之,任那醇厚的酒浆滑过喉咙,进入肚腹,燃起里头的一把烈火。
  刘虞城从屏风后出来,劝诫道:“九郎何必惹恼小郡王,言语上让让罢了。得罪了他,咱们日后不好做事。”
  九郎笑了一笑,抚抚额头,道:“不必担心,小郡王不是那样人,我自有分寸。”
  刘虞城看了看九郎渐渐涨红的脸,欲言又止。茂儿在外头回禀:“九郎,婉娘子捎信来,可要看?”
  高九郎一个呃逆,肚腹内一阵翻江倒海,险险呕将出来。他勉强压了心中浊气,狠狠道:“蠢货,还要问我么,赶紧扔了!”他那才刚露出些许绯色的俊脸霎时变白,两眼一眯,极是厌弃的模样。
  “虞城,你瞧,若是一家子不齐心,有两个孬货,便可将全家的名声毁掉。那蠢婆娘干的歹事,当人不知晓呢,尚出来丢人现眼。瞧我哪日送她一件大礼!”
  刘虞城忙问:“告诉徐府也不妥,毕竟是咱家的姻亲,没道理去管人家的家事。”
  高九郎淡淡一笑,漆黑的眸子里光芒闪动,道:“你瞧瞧徐大郎查火灾的动作,还要咱们去告诉么?你只将你的事做好,看一出好戏吧!”
  果然不必人去告诉,有白甲一人足矣。正值一家人聚在一处之际,守中送走了赵东楼,正大步会内院打算处理家事。
  进之正在老夫人处说些笑话,讨老夫人的欢心。他盘算着城北的屋子卖了之后,这府里银钱充足,趁机他也要谋算一个屋子才好,总是赁的别人屋子住,虽赁钱不用自己出,到底不安心。
  那边于氏笑意殷勤,虽守惟已然成亲,每个屋子当然不像话。况守惟帮这边做事,给置办个屋子也不值甚么。那几个小妇当然心领神会,只将箩筐的奉承话直往外倒,哄得老夫人十二分欢喜。何况又有守安靖哥儿两个软乎乎的身子趴在一侧,憨态可掬,煞是喜人。
  老夫人笑道:“好好好,若是家里赚了些钱,必定先与你置办一所宅子,将来守安大了,也好讨新妇。”亏得徐夫人抱病,不然见了这一堆人又要心里郁闷。
  进之一家顿时喜笑颜开。只守惟的妇人李元娘蹙了蹙眉,又不好说得,只将眼睛偏了去瞧她郎君,却见守惟眉开眼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李元娘心中一紧,重重的叹了一回气。
  丁二娘见大家高兴,献宝似的从袖中摸出一样物事,双手托着献与老夫人。老夫人瞧她那胁肩谄笑的模样,笑意顿时淡了些,道:“是甚么玩意,也值得拿出来献宝?”
  丁二娘满脸笑意顿时凝住,她尴尬笑道:“是新鲜玩意,街上新出的小报。原本临安城里常见,不想此处也有了。”
  进之高兴的抽过小报,大声念将起来。念完后,他意犹未尽道:“虽言语鄙俗,倒把大郎与容娘形容的甚好。哈哈,天神一般啊!”
  李元娘心道不好,旁边婉娘似有所感知,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果然,老夫人勃然变色,她那干枯的手往榻上一拍,屋中顿时安静。
  “怎么,你们的眼睛瞎了,瞧不出其中利害么?咱们甚么样人家,怎能给市井小民充当笑料?甚么大神,大郎吃的亏还不够么?若此话传出去,叫别人听见,便是生生的给大郎惹祸哩!”
  老夫人急的又拍了数下,心中犹自气得难受,只欲将那张小报撕碎才好。
  “咱家虽不能有当日荣光,到底里头不能失了规矩,自己不能先就看轻了自己。不然,后辈只会一代逊过一代,咱们徐家就完了啊!”
  老夫人言语切切,说得众人纷纷低头。大郎自外而入,老夫人最后一番话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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