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鬼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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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鬼画中人-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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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心里,那个唯有长生才能使他困扰的子谭,才是最让人倾倒的。你愿意与我同行,也愿意护我安好,说不开心是假的。但我希望能和你一样强大。所以,从今往后,若有事情,你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抗下,可以么?”
  方虔盯着案上不甚规则的木纹,脸上早不见了笑容“抱歉,是我唐突了。太多年的独处,我早忘了如何与人相处,我险些忘了,我中意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一件物品。
  你,把我曾说过的那句中意忘了吧。我给自己一些时间,你也给自己一个时间,我们给彼此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你不要把我当做你的中意者,也不要把我当做你的恩人,我们不过是一起同行的友人,如此可好?”
  喻青若应了声好,举起茶杯“子谭,之前的事,就让它虽这杯茶进到肚子里,从今往后我不再提。”说完一饮而尽。
  她又斟了一杯“我以茶带酒,敬你一杯。人道‘大恩不言谢’,我希望如你一般强大时,可以帮到你。”
  方虔也举起杯子,两人一同将杯里的茶喝完,方虔沉重的表情也随意那杯茶进了肚子,他恢复了惯有的痞笑“幸好这些茶放了有些时候了,不然为了那些虚礼,把嘴皮烫破了,多不值。”
  喻青若放下杯子,不好意思地笑着转了话题“我们现在出发么?”
  方虔应下,两人并肩行去,找到顾锡和的住处,那座房子大门敞开,一眼就能看到院子。
  可以看出,顾锡和是个极其风雅的人,他对院子的设计并不拘泥于传统,院中一池碧水,上浮有几株荷,此时找了满池绿意,还有几朵荷花已露出了尖尖的骨朵儿。
  池子两旁,辟了两小块空地,一块稀疏地种了几颗柯亭竹,另一块却种了一排时令蔬菜,一俗一雅,煞是有趣。
  院落正中央,是一座狭窄的竹桥,从街门看去,现了几分奇崛,又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情趣,确实妙极。
  方虔走在前面,他扣了扣门,屋内传来童子清亮的声音“来了!”
  话音落,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胖孩子从屋里奔了出来,他打竹桥上跑过,竹桥一阵颤抖,喻青若看得眼皮直跳,生怕他掉池子里。
  “两位贵客请。”
  方虔颔首,道了请,三人一同往里走。
  走过竹桥,穿过庑廊,顾锡和正好迎了出来,他对两人作揖“不知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瘟疫祸首依稀现

  喻青若本还在好奇,那些乡民为何会称顾锡和为白面书生,现在总算明白了。顾锡和有一副好皮囊,不过他的气质不同于郁修竹的冷清和方虔的艳丽,他给人的感觉就如一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方虔和他说了几句客套话,他将两人迎进会客厅,三人各自入座,他让那胖童子取来水,自己打篆焚香,就如三人是感情甚笃的旧友。
  水开了,煎茶,点茶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让看的人舒服到了心里去。
  喻青若看一眼茶汤,色泽清亮,轻抿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一盅茶饮尽,茶碗底部留了几颗未煮开的茶粒。顾锡和没有再泡,他屈起右手食指,在案上轻敲了几下“两位来此的目的,锡和明白,锡和如二位所料,是降头师。”
  方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二位锡和都识得,乃梁州喻洹,扬州方子谭。说起来,锡和与二位皆有一段过往,二位若是感兴趣,锡和可与二位细细说来。”
  喻青若望向方虔,方虔笑着道“今儿也是闲着,权当听思茶说书了。”
  顾锡和挑了挑嘴角,算是回应“我本是一书生,童生试和乡试都中了头筹,那时我一直我定能连中三元,没想到会试考词赋时,我的一首咏物诗被指影射圣上,不录。我本想再考,不料京城开销奇高,不过一两月时间,盘缠已经花得不够回家的路费了。
  我无奈,入了烟花柳巷为那些女子作艳词,一时竟名声大噪。如此一来,其他人就更不愿意举荐了,朝廷虽知我文才,却只当我只能写那些他们看来不入流的东西,自然更不愿意录用了。
  我本想找一私塾为人授课,或替人抄一辈子书也可,后来又生了些事端,故而我这一念想也没成。
  那时我并非这身皮囊,也不是这名姓,那是我唤作顾和锡,顾思茶。”
  喻青若想到舆案上总摆着一本顾和锡的词集,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方虔却是一惊“是你?”
  顾锡和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述说“彼时四时散人舆相中我,欲招我为她的面首,我思虑再三,与舆去了梁州。
  我为舆填了几年词,那几年里,舆并未限制一众面首进出藏书阁,那几年我修炼了降头术,不过终究不得要领,只通了皮毛。
  到我垂暮时,文曲星君来拜访我,邀请我绘人。
  文曲星君尚未成仙时,与我合称锡白,一擅曲,一擅词。因他的身份特殊,我曾为他填过词,也算有几分交情。我们同擅丹青,他擅形,我擅神。
  我与隐白绘了三年,终将喻洹画成。
  隐白离开后,我被五奇鬼找上了,我降头术学得不好,降伏不了它们。
  那时子谭刚入道门,跟着鬼气找到我的住处,子谭到时,最后一只有目鬼正趴在我身上。
  子谭那时收了四只无目鬼,要收最后一只有目鬼时,我已一命呜呼,那鬼也跑了,是也不是?”
  方虔垂下眼皮,让人辨不清他的神色“那是虔为道几百年来唯一一次失手。阁下此时若想杀了虔,虔定无半句怨言。”
  喻青若知道,五奇鬼由五只鬼组成,且只有一只有眼睛,其他四只全靠有眼睛的那只鬼指明方向。它们喜闻人,只要五只鬼都闻过,那人便会蹬脚西去。更有趣的是,被五奇鬼找上的,都是不善不恶的倒霉蛋。
  顾锡和终于笑了“我杀你作甚?
  死去的那一瞬,我顿悟了降头术中的其中一个法术,魂魄离体的那一刻,我吞噬了那只有目鬼的鬼冥,用自己的魂魄取而代之。
  或许是那有目鬼刚易了魂,无法让你看到,所以我没有死在你的法术下。”
  方虔惊讶地抬头看向顾锡和,见对方不似在说笑,只干笑两声。
  “锡和与二位的渊源便是这些了,二位想听锡和继续说故事,还是想听锡和说些实际的?”
  喻青若抢了话头“思茶的事颇为有趣,思茶若是愿意,不妨再捡些说来?”顿了顿,看向方虔“子谭以为如何?”
  方虔笑了笑,微微颔首“甚好。”
  顾锡和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巡了一遭,没说半句废话,又开始叙述“我在人间飘了几百年,屡屡躲过鬼差,有一日发现了一个要自尽的伶人。他叫魏灵均,那时候身患重疾,若不治疗,也就人间六七日光景可活。
  那人有阴阳眼,正好能看到我,我与他做了一笔交易。
  他说他在人界身份低微,又兼之好男风,遭世人辱骂与唾弃,早就不愿再苟活,唯有一个心愿,便是与他所爱之人再见上一面。
  我允了他的请求,条件是他的那具皮囊。
  他的意中人是亡国之君,那时候的皇上对那亡国之君已死了杀意,魏灵均想在亡国之君死前再见他一面,之后共赴黄泉。
  魏灵均不是不想救出那亡国的君主,只是他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与他的意中人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后来,他的心愿完成了,我亦接手了这句身子。
  这具身子很适合修炼降头术,只是底子不好,体弱多病,我在那时起,开始修炼救人的白衣降头。
  人常说‘医蛊不分家’,我从那时起,游历九州,苦心钻研医术,因居无定所,所以倒也没多少人记得我,我才能在人间留这么久。
  再往后,隐白死期到,舆私收隐白魂魄,找到我,恳请我用降头术为他重新造一具身子。
  我还未动工,就赶上了青州瘟疫。”
  喻青若终于知道,为何谢隐白死去,舆所弹琵琶曲不见一丝悲戚;也明白这次舆去南海那么久,恐怕不是单纯为了和曦叙姐妹情。
  顾锡和又煮了一壶茶,三人一阵静默。
  方虔放下茶杯,面有忧色“不知思茶对此次瘟疫有何见解?”
  顾锡和倏地笑了“二位莫不是觉得是锡和捣的鬼?”
  喻青若瞅了瞅顾锡和苍白的脸色和唇色,没有搭话。
  未等方虔接话,顾锡和继续说“二位本是来探锡和底细,那锡和直说也无妨。
  你们在林中见的那两具尸体,一具是被我吸干了血,另一具则是被我中了降。但人的确是死于瘟疫。这场瘟疫,是人祸。我言尽于此。”说完,端茶,送客。
  方虔也不多留,规规矩矩的行礼告辞,喻青若亦然。
  两人走在大街上,方虔眉头紧锁,失了平时嬉笑的神情,到了客栈,喻青若本想与他说一声先回房间,却听到方虔道“喻洹,你与我来。”
  喻青若跟在他身后,将门关好,方虔捏了个诀,弄出一个结界,将喻青若也罩在里边。
  “怎么?”喻青若隐约猜出事情的大概,但不知道方虔为何弄得这般严肃。
  “隔墙有耳。”方虔顿了顿“依我看,思茶活了那么久,不只是运气好;什么东西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清楚得很。但他不厌其烦地与我们说他与我们的渊源,又对这次瘟疫闭口不谈,显然不是为了和我们结盟,你有听出他说的那些话前后的关联么?”
  喻青若先是点头,复又摇头“我明白得不真切。”
  “你且说说,看我们有没有想到一块儿。”
  “思茶非敌,亦非友。若照你说的隔墙有耳,那么那个人思茶也发现了,思茶可能有所顾忌,但并不十分惧怕那势力。所以他点醒我们此次瘟疫是人祸,却不愿意详细说。”喻青若略一思索,才道。
  方虔点点头“你继续说。”
  “思茶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若没有利益冲突,他应该不会与我们为敌。我想这就是他说与我们有渊源的目的。”
  方虔赞赏地看了喻青若一眼,笑了笑“然。不过依我推测,制造祸端的不止一人,且那耳朵从一开始就在听了。”
  喻青若有些疑惑“何以见得?”
  “可以看出,思茶茶艺极高,但他却在你与我的茶碗里留了几颗未煮开茶粒,你不觉得蹊跷么?再说,自古有茶三泡再议事的习惯,他只煮了一壶茶就开始说事,又是为何?”
  喻青若恍然“子谭聪慧矣。”
  “继续说来罢。”
  喻青若脸微红,摇摇头“子谭你说吧,其他的我有些眉目,但不是很确定。”
  方虔也不承让,点点头“那些到你门前闹的,与那拦路的道士背后应该是一伙人。
  我猜是茅山派。
  从那道士说起,他们显然是想引你我上山,这一步若成,你我将背上谄媚的名声,而且我们会在茅山派老窝里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你我若死在上面便死了,若活着下山,你说乡民会信他们的庇佑者的话,还是信两个声望颇高的外乡人的话?”
  喻青若点点头“我明白了。
  若我们不上山,他们可以诟病你排挤同门,诟病我冷漠无情。我若没有记错,当年你战九州道士时,你使了定身法后,唯一能动的就是茅山派的掌门了吧?这算是那掌门的复仇?真是幼稚。
  而之后那些来拍门的民众,更是不用他们出口就可以使我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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