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文华公子忽问。
小歌点头，开门见山道：“帮我找个忙，我再欠你一个人情。”
文华公子诧异的看着小歌，十巫的人情可不是好欠的，哪怕他们同为十巫，一旦欠下人情，还起来特别难，因为以十巫的能力，需要帮忙的话，多半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命都可能搭上。因此不管是上古还是如今，十巫即使需要帮助，除非快死了，不然坚决不求十巫，当然，也不乏死要面子的十巫都死都不肯低头。小歌也是算巫宗史上的奇葩了，一下子欠了巫彭、洛无生、巫即一人情，再欠，这辈子能不能还清都是个问题。
“又要举行木葬？”
“葬你个头，你家才死人了。”成心咒她呢。
文华公子好脾气道：“那你找我做甚？”
我除了木葬就不能有别的事找你吗？小歌很怀疑文华公子脑子怎么长的。“找个人。”
“谁？”
“御风。”
文华公子想了下：“前不久挑起狄族与睢国大战的那个辰国公子御风？”
小歌点头。
文华公子以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小歌，在小歌发毛前，文华公子好奇的问：“你们什么关系？你竟然为他来求我。”十巫无傲气，却浑身傲骨，低头求人在十巫而言是极为困难的事，之前的木葬倒也罢了，那两人是小歌的父母，但御风，那位与小歌有关系吗？即使有也应该是有仇吧，小歌竟为仇人低头，究竟是小歌没有十巫的傲骨，还是旁的原因？
“他是我夫君。”
文华公子大奇：“你认真的？”他一直以为这两位的婚事是做戏。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你是十巫，且连山氏是内部通婚。”
“连山氏如今只我一人。”
“继承连山这个氏的人只你一人，但血裔不止你一个。”
“你当如今还是上古呢，连山氏族有数以万计的族人，内部怎么通婚都无妨。”
文华公子一想也是。“那也不能找公子御风啊。”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帮不帮？”小歌不耐的道，不帮就早点说，她好动手，打到文华公子答应帮忙为止。
“他不是死了吗？要找他的话，你应求助巫谢。”
“我记得，巫即殿是历史的见证与保存者，为了最详实的记载历史，上古时巫即殿的眼睛遍布九州。”
“今非昔比，且，巫即看的是大地上的活人，黄泉不在巫即的视线之内。”
“我的感觉告诉我，他没死。”
文华公子看着小歌，好一会才道：“你欠我两个人情。”不答应的话应该会挨揍，反正都要答应，不如自愿答应，至少不会太掉面子。
“我记得。”
文华公子看了看小歌的坐姿，腰杆笔直如松，看着很精神，这是以前的小歌不会有的，过去小歌每次坐下多半会趴在案几上，即使不趴，也没什么坐相。如今好多了，虽然是因为前胸后背都被木板给固定着，想弯都弯不了才显得笔直，雪芝丹能让她伤势加快恢复，但也没神到一夕之间就完全恢复，只是好了三四成，让她能下床罢了。“你不痛吗？”文华公子忽问。
小歌茫然：“啊？”
“虽然骨骼内脏不会再随便移位，但还是会疼的吧。”文华公子道，即使不会移位了，也应该继续躺着，直到身体活动时骨骼内脏完全恢复，但小歌却跑了出来，文华公子不用检查也知道，小歌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还在恢复中的骨骼与内脏生疼。
“你这是废话。”小歌回以一对白眼，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肯定疼得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
☆、君王无情
连山氏是最早掌握星相之术的人，却并非唯一会看星相的人，因此小歌一回府就被宫里的内监给请进了宫。在君琅殿再次看到辰王浔，小歌不由侧目，这半年来，辰王浔日子不好过她知道，但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半年，辰王浔的头发就全白了，连年纪是辰王浔两倍有余的苏三七看着都比辰王浔年轻。
小歌在一怔之后脱口：“君上老了。”
辰王浔没发脾气，道：“生老病死是天理。”话是这么说，辰王浔仍有些控制不住的嫉妒，看着小歌绝美的容颜，他知道，这张脸即使再过百年也不会如自己一般老态龙钟。
小歌点头。“嗯，你都五十七了，再过三年便是花甲，老也正常。”
辰王浔烹茶的手颤了下，茶汤立时洒出了少许。“嗯。”
耐心不错，小歌笑道：“君上，寻我何事？若无事我便回府继续养伤了。”
“御风他。。。。。。你节哀顺变。”辰王浔安慰道。
小歌闻言，眼神诡异的看着辰王浔，论亲疏，最需要安慰的不是辰王浔这个中年丧子的父亲吗？怎么到她这却反过来了？虽然无语，但小歌还是道：“我会的，还有事？”
“你日后有何打算？”
小歌道：“我打算去冀州，接管御风的封地。”
辰王浔皱眉。“御风并无子嗣，封地依着规矩要收回。”
小歌不以为然：“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皆是你这般，天下岂不大乱？”
小歌自信道：“我有打破规矩的本钱。”
辰王浔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小歌：“哦？”
“御风的封地即使没有你的承认，我也能控制，只是没有一个合法的名分，你若不给，也不影响什么。”
辰王浔道：“你若让十巫不再找辰王族的麻烦，我便将御风的封地给你。”
小歌补充道：“加上在封地的便宜行事之权。”
辰王浔默，给了便宜之权，便是让准许小歌在封地上做任何事，后患无穷。
“慢慢考虑，反正死的不是我的亲族，更不是我的儿子，我不心疼。”小歌很是悠哉的道。“便宜行事之权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名义罢了。”就算辰王浔不给，她也能暂时接管御风的封地，只是需要多花点心思罢了。
辰王浔知道自己输了。“你能让十巫放弃复仇？”十巫的规矩他已经从巫罗那里知道了一些，冒犯十巫，不死不休。
“不能。”
辰王浔气结，小歌见了，赶紧笑道：“十巫的规矩你应该也知道了一些，我是十巫，不是巫女，管不了巫即他们，但我能劝说他们在撒网时漏一条无关紧要的鱼。当然，你自己就算了，你是始作俑者，放过谁都不可能放过你。”
辰王浔咬牙，额头上青筋毕露，他知道，小歌这是在逼他，逼他承认自己的无能与无情，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君王当着敌人的面放弃众多子嗣的生命更来的耻辱。看着此刻的小歌，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带给无尽阴影的男人，这对父女都很懂得如何从心理上伤害一个人。而他仍不得不跳这个坑，他需要保留下一个子嗣做为继承人，过了许久，辰王浔才艰难的道：“公子榭。”
选得真够快的，小歌为太子章与公子长默哀，前世不修这辈子才做了辰王浔的儿子。“公子榭可谈不上无关紧要，即使没有这回的事，十巫也不会放过他。”国君公子与巫罗继承人，不管是哪一个都极尽尊荣，辰王浔诸子中，公子榭可以说一出生便金尊玉贵，拥有无数人汲汲经营一生都得不到东西。这个身份，公子榭无论拥有哪一个，以他的能力都会一生荣华，但公子榭两个都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硬要兼得的结果便是他什么都没做，这世上便有九个人会不惜一切的要杀了他。
辰王浔道：“我要十巫十年之内不对他出手。”
小歌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若是加两千万石粮食，我倒可以说服他们十年之内不杀公子榭。”
“两千万石粮食？”辰王浔的茶汤又洒了，十巫十年之内不杀公子榭虽不错，但这价钱却委实狮子大开口了些。
小歌笑道：“阿母在世时在各地大兴仓廪，存储的粮食之多，先王离世前进行过最后一次统计，存粮超过了三万万石，两千万石虽多，但两相比较，两千万石不过是小数目。”
有个对你了如指掌的对手，感觉一点都不好，辰王浔此刻深有体会。“这些年辰国战事不断，你以为不要花钱花粮？”若是刚继位那会，两千万石粮食对他并不是什么问题，如今虽也拿得出来，但会有很大压力。
小歌干脆道：“那就别谈了，赌赌巫即与巫彭能不能在十年之内杀了公子榭。”
辰王浔忽然很想将手中滚烫的茶盏砸小歌那张绝美的脸上去。“你真能左右他们？”
小歌叹道：“不能说左右，只是要欠人情罢了。”她欠的人情真不少，也不知要如何还。
“好。”辰王浔咬牙道。
“麻烦两千万石粮食都送御风的封地去。”小歌笑眯眯道，想了想，又道：“公子榭命很好。”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在诸子中，辰王浔选择保护的是公子榭，这些年也一直保护着他。辰王浔子嗣虽众，但花在其余儿女身上的心血全加起来都及不上公子榭，这是公子榭的幸运，也是其余公子王姬的悲哀，都是辰王浔的子嗣，他们却是被放弃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放弃的都不会为此而高兴，小歌明白那种心情。
辰王浔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墨。
一个放晴的天，小歌乘着雕离开了王城。松腹军实际上有十万精锐，小歌一直都很奇怪，御风被人追杀，怎么松腹军没有救援，御风实际带去西北郡驰援的兵力还有两万松腹军，还有八万没动，而到了封地后她立刻就明白了。在狄族攻打西北郡时，松腹军没闲着，趁着狄族后方空虚，攻占了狄族两座城，御风在宁州遇到麻烦时松腹军主力正在狄族腹地，赶不回来。
御风失踪后，这些年帮着御风打理封地的长吏百里清华非常痛快的让小歌接管了封地，御风出兵驰援西北郡之前为防万一，有言，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回不来，他所有的东西皆交给他的妻子连山歌。
“他为何跑去西北郡？”轻松接管了封地的小歌问百里清华，那么好的机会，御风应该带着松腹军从狄族的版图上狠狠切割下一大块并入自己的封地才对。小歌完全相信，以御风的能力，他若没有中途跑去西北郡，狄族失去的绝非区区两座城池。
百里清华想了想，问：“敢问风霁云郡守与夫人是？”
小歌回答：“他是我阿兄。”
百里清华没有追问为何兄妹不同姓，而是道：“大人说，风霁云若死了，他定会被迁怒，虽非刻意的迁怒，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足以留下烙下芥蒂。”
小歌静默不言。
随小歌一同来到封地的溯流露出了惊讶之色。“那个叫御风的年轻人类倒是有趣，和我以前见过的人类都不太一样。”
小歌瞅了溯一眼，等待下文，这个将陆地之人喜怒哀乐全当戏来看的鲛人无缘无故冒出这么一句，多半有下文，果然，溯又道：“可惜了，他若没死，我倒是想与他真正的合作。”他与御风虽有合作，但那只是单纯的生意上往来，同样性质的合作往来，他与华族诸国都有。他从一百年前经商，到今日掌控了中州五分之一的财力，不可避免会与列国王侯打交道，虽然明面上打交道的并不是他，但真正做主的还是他。
小歌道：“他还活着。”
溯道：“他的命星都陨落了。”做为祭师，星相之术他也略懂。
小歌笃定的道：“他还活着。”
“是吗？”溯淡淡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