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璟不解：“华歆王为何如此？”做为君王，对于自己的血裔不是应该从轻处置吗？怎么华歆王反过来了？
“这个啊，你不知道也正常，在上古时，人族是异族的奴隶，燧人氏是人族中最初反抗异族奴役的人，这段历史太过屈辱，所以被人族给刻意抹去了。就是可惜了燧人氏，人族最初挺起背脊的反抗的一群人。。。。。。”小歌歪了歪脑袋，叹息。“可惜没成功，整个燧人氏都被灭族了。华歆的姓氏你应该知道，风姓燧人氏。没错，她是燧人氏唯二的幸存者，对了，另一个是连山氏族，连山姝借着生母之死与燧人氏决裂，脚底抹油，带着连山氏远迁，从而逃过了一劫。不过华歆没有，但她命硬，古时的巫为了了解百草的药性，只能亲身尝试，无数的巫在尝百草的途中被中毒而亡，但也有一些成功找到了毒物的解药活下来，华歆便是那少数的一员。不，她更特别，也不知她究竟尝了多少稀奇古怪的药草，以至于她的体质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同样的伤势，别人死了，她却死不咽气的从尸体堆中爬了起来。让人族成为大荒第一族是活下来后的她唯一的执念，为着这执念，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子孙血裔，她连亲生骨肉都屠戮过，何况你们这些不知道多少代的苗裔。”最重要的是，华歆对子孙的态度。。。。。。呵呵，华歆的每一段婚姻都是利益的联姻，子嗣什么的，绝不会太上心。
华歆王是人族的幸运，因为一名脑子里记着所有知识的巫活了下来，所以人族的文明火种并未随着燧人氏的覆灭而消失。但做为华歆王的血裔，且是损害了人族利益的血裔，有华歆王这么个祖宗，绝对是倒了一万辈子的血霉，前不久肉体被车裂，灵魂被封镇的离王无忌便是血淋淋的例子。华歆的执念严重得无药可救了，贪生怕死是人之本能，华歆也不例外，但为了完成自己的夙愿。。。。。。小歌清楚的记得，万年前，那个桀骜的女子是如何出卖自己的生命与灵魂换取对人族的助力的，正常人谁干得出华歆做的事？放弃近乎永恒的生命，放弃千千万万世的轮回，死后灰飞烟灭，脑子但凡正常点的人都做不出。
想想华歆的事迹，小歌觉得，华歆留下了那么个屠杀自己苗裔的遗诏，真的不算什么，不留下这种遗诏才叫不正常。
小歌虽未说全，但不妨碍公子璟意会，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离王无忌的确作死，他们也该庆幸华歆已逝，否则真不知道离人会有多惨，但再惨也不会有人同情，华歆是离人的始祖，祖宗收拾子孙，天经地义，打死了都不用偿命。“我父王已被车裂。”
小歌饮了另外半碗热水，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约莫九千年前，人族与异族的战争处于下风，人族岌岌可危，华歆虽死也不愿投降异族，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族亦然，意见不同者也有。有一方国的国君认为，只要能活下去，投靠异族也无妨，因此暗中与异族联络，准备帮助异族对付华歆。不过那个国君挺倒霉的，计划很完美，他差点就把华歆给弄死了，让异族赢得战争，但他最忠心的家臣防风氏却在最后一刻捅了他一刀，令他满盘皆输。随后防风氏便自尽了，他不愿背叛自己的种族而杀了自己的主君，但背叛了自己的主君，也对不起主君的赏识，因而以死谢罪。因为防风氏的这一出，本来打算将该国给屠了的华歆最后改了主意，只屠了国君的三族，并将防风氏的遗孤收为关门弟子，而那名遗孤便是上古四氏族中的防风氏始祖。”上古四氏族，堪与王权抗衡的古老氏族，每一个跺一跺脚，九州大地都得抖三抖。
小歌微微一叹，似笑非笑的看着公子璟。“在离王无忌犯傻时，你若是杀了他，我虽不能如华歆那般创造出一个强大的氏族，但下一代巫真之位非你莫属，而离国也更不会遭受今日的屠杀。”
公子璟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雪。
小歌放下了木碗，继续道：“我可以说服十巫停止对离人的屠杀，但离人自此只能以最低贱的死奴的身份生存，子子孙孙也都是死奴，还有你，连山氏曾与华歆约定永世守护人族，你没做到，必须受罚，但念在你年纪太小，又不曾接受过连山氏的教导，便只除族与刖去双足。”
公子璟默然，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御风亦默然，他现在一点都不担心公子璟抢了自己孩子的地位了。
☆、松原之战
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协议，欠了一大堆人情后，小歌终于将九位袍泽与准头头白苏给打发了，不过子奕虽答应了，却也有个条件，离人必须远迁青州。青州离中州有数千里之遥，瘴疠丛生，猛兽横行，让一群中州人迁徙到青州去，小歌挺想问一问子奕到底有多恨离人。
虽无语，小歌对此却也无所谓，远迁总比屠杀好。
公子璟很想提意见，但一看小歌的态度，再想想巫宗的态度，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事情终于结束，御风颇为好奇的问小歌：“这么多人情，你打算如何还？”小歌欠的可不是一个人情，而是每座巫殿五个人情，加起来共五十个。
小歌默，她能说，这些人情她是以巫真的名义欠下的，而她很快就会卸任，这些债务自然要由下一任巫真也就是连山珩来还吗？真这么说，只怕夫妻立马就得反目。
小歌很是费力的想了一番委婉得不能再委婉的话语解释了下，虽然很是委婉，但架不住御风是个人精子，一下子就听出了重点，立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的意思是我儿子要给你的私生子收拾烂摊子？凭什么？”天理何在？公子璟的出生不是小歌所选择，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事，他也就忍了，但让嫡子给私生子收拾烂摊子，亏自家夫人做得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歌道：“珩是下一任巫真与连山族长，保护族人、继承前任的债务是他的责任。”
“公子璟已除族。”御风磨了磨牙。
“连山氏的除族与旁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旁的宗族将族中子弟除名，必然是将子弟及其子孙一块除族，而连山氏族的除族只除当事人。”
“什么意思？”
“公子璟成年后成婚生子，他是没有资格抚养亲生骨肉的，他所有的孩子一出生就要抱走过继给子珩当嗣子，成年之前，父子不能任何来往。”
御风的脸色愈发阴沉，将私生子的子嗣过继给嫡子做嗣子，连山氏真不讲究，不由讥笑：“哪个当父亲的能当自己所有孩子没生过。”他能忍不能抚养连山珩是因为自己还有别的孩子，可公子璟，那是所有孩子都要抱走，正常人都忍不了。
小歌淡定道：“他若做不到，氏族会处死他的子嗣，连山氏不需要人在氏族，心却不知跑哪去了的子孙。”
御风：“。。。。。。”
好半晌，御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若珩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办？”
“嗣子亲子都是他的孩子。”
“两者起冲突呢？”
“以连山氏的生育能力，除非珩纵欲无度，否则他的子嗣必然有着极大的年龄悬殊，冲突不起来。”差个一两岁的小孩子很容易打起来，但差个一二十岁，这也能打起来，那她服了。
“我是说嗣子与亲子都想继承巫真与族长的位置。”御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捍卫自己儿子与孙子的利益。
“这个啊，巫真这两个职位只能由直系担任，而族长，虽然旁支也可以担任，但直系子弟有优先继承权。”即便想争也得有争的资格。
御风着实为自己的儿孙担忧，公子璟也是直系，因此他与连山珩诞下直系后裔的几率是等同的。“若公子璟诞下了直系，珩却没有，珩岂非要吃亏？毕竟血浓于水。”养父能有亲父亲吗？御风很怀疑，虽然他自己是无所谓与昭襄王的血缘，但别的人却不一定。
“按规矩，连山氏被除族之人的子孙成了族中长老、族长或巫殿殿主，被除族之人必须先处死。”
御风忽然一点都不担心了。
暮秋时节，秋风染黄了沃州的草木，小歌的肚子已高高隆起，四个月却快赶上别人五六个月的肚子了。这也让御风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小歌送回后方，否则在前线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但小歌坚决要留下，更要参加不久之后的决战，令得御风头疼无比。
“我也不一定出手，就是在一边看看。”
御风一脸不信，若是战事顺利，他相信小歌会乖乖在一边看着，但战事不顺，他有十足的把握小歌会出手。
达不成一致，夫妻俩不免陷入冷战，而让御风更气不顺的是，这个节骨眼上公子璟居然跑了过来。
再见到公子璟，御风发现这孩子变化更大了，若之前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话，那么如今的公子璟就完全成熟了，不仅是头上的总角提前加冠换了成人的发髻，更因为如今的公子璟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一个人——云唐。御风有种感觉，若当初离王无忌犯浑时，在他身边的是如今的公子璟，那么离王一定没有机会惹事，因为他的独子会先砍下他的首级。
如墨的青丝束成四方髻，着一袭白色葛衣，端得风度翩翩，让御风很是不爽，连山氏的容貌都是极为出色的，公子璟与公子珏等人可谓不相上下，但公子璟的气度比起还是孩子的公子珏明显强出了一截，哪怕双腿被小歌被砍了，不得不坐在轮椅上，仍旧器宇不凡，看得御风心塞。“你找老子有事？”
公子璟被御风给噎着了，习惯了离王无忌那种正常的威严端正，让他一下子接受御风的山大王风格，委实有点适应不良。但再适应不良，公子璟还是让自己第一时间适应了。“回云王，在下想求您一件事。”求人要求人的态度，公子璟麻溜的将一张羊皮图呈给御风。
御风没接羊皮图，而是先问：“什么事？”
“在下希望离人参加与羽人的战争。”顿了顿，在御风拒绝之前公子璟忽补充了一句：“做为消耗用的死士。”
御风愣了下，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消耗用的死士？说白了就是用来消耗敌人气力与箭矢的炮灰。不由瞅了瞅公子璟空荡荡的裤管，小歌无愧于连山氏的狠绝风格，亲生儿子的双腿，她说砍就砍了，半点迟疑都没有。“你废了那么大劲，就是为了让离人送死？”那还不如让子奕屠了离人出气呢。
公子璟摇头。“死奴是人族最卑贱的存在，比奴隶更加低贱，子子孙孙永为死奴。但华歆王曾立下规矩，若死奴能在与异族的战场上立下功劳，可重获庶人的身份，甚至封侯，我不指望他们封侯，但我希望他们能成为自由的人。”除非巫宗覆灭，否则幸存的离人永远都别想摆脱死奴的身份，可他没有能力推翻巫宗，也不可能推翻巫宗，便只有这一条路了。战争需要炮灰，大部分将领都是选择裹挟流民与难民，上古时与异族的战争，需要的炮灰更是多，但华歆王不太喜欢裹挟流民强迫流民上战场，哪怕是流民，那也是人。而死奴，都是犯了背叛种族之罪的人及其后代，在华歆王眼里那些人不是人，既然不是人，死多少她都不心疼，因而没有半点心理障碍的许之以利，用死奴当炮灰。虽然华歆王的本意与良善无关，但终究是给了死奴一条生路。
御风默，他相信子奕绝不会希望看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