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小心翼翼让御风颇为无语，公子珏与公子玮几个一岁的时候早就满地爬了，特别是公子珩，干脆在玩各种野兽，而公子珣却连翻身都还不会，更别说牙牙学语了，即便御风不会养孩子也觉得这么养孩子有问题。劝了两回，小歌不听。
御风忍不住问：“你什么都帮他做了？那他读书识字的时候你是否也要替他读？”他没记错的话，自己前面的四个孩子都是一岁多点就开始识字了，公子珣离识字的年纪不远了。
小歌头疼的想了想，最后想到了办法：“我将写字给他看，让他看着写。”
御风顿时有种将公子珣丢了的冲动。
小歌的抽疯一直维持到连山珩归来，公子珣一岁的时候连山珩终于在澜越之地跑够了，便来找安偃。蛮族统一后，御风在澜越之地设置了若干邑郡与诸侯国，安偃是分封的最大一个诸侯，都城就在殇都城，不过暂时被御风给占着，归期不定。公子珣找来了殇都城，看时间还早便先来看小歌，看到一岁了却连翻身都还不会的公子珣后，脸色甚是精彩。
“阿母你在养猪？”
这话说的，公子珏与公子玮不由用佩服的目光望着公子珣，再怎么着那也是他们同父同母的弟弟，嘴巴有必要这么毒吗？
“微子的身体不好，必须精心养着。”
连山珩挑眉：“养猪一样养着？”
小歌被气着了，御风见了默默在心中为连山珩鼓掌，儿子好样的。
“他给我带一段时间。”连山珩用决定性的口吻道。
小歌奇道：“你会带孩子？”连山氏的课程中有带孩子吗？没听说过。
连山珩异常干脆的回答：“不会。”
“。。。。。。那你养什么？”
“我不会养孩子，但我知道氏族是如何训练孩子的。”
小歌不由呆了下。“微子的身体你竟打算将氏族的训练之法用在他身上？你就不怕他受不住？”
连山珩平淡无波的道：“死了总比被你养成废物好。”
瞅着连山珩宛若说今天说什么的语气，御风父子三人不由得背脊冒汗，这家伙还有人性没？
小歌没背脊冒汗，连山氏族是怎样的地方，养出来的又是怎样的人，她太清楚了，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他是你弟弟。”
连山珩反问：“你能看着他一辈子？反正我不会，我虽是族长，但氏族的规矩，只保护连山氏的子孙到成年，成年之后被人给杀了，我们会为他报仇，却不会惋惜，做为连山氏的子孙，连最起码的自保能力都没有，死了也不足惜。”
小歌按着太阳穴。“给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将他给你。”
御风微微扬眉，次子的话这么管用？早知如此他一开始就该把次子找来。
连山珩的话管用，但他终究是一个孩子，小歌是出于忌惮连山氏族长这个身份才会听他的。小歌自己也曾是连山氏族长，因此她非常清楚连山氏的族长在氏族利益需要的时候能够做出怎样的事来，人性什么的，哪凉快哪呆着去。
连山氏族与寻常家族不同，寻常家族更注重家族或有形或无形的利益，而连山氏族，旁人在意的在连山氏族却是次要的，连山氏最看重的是子孙，一对夫妻几十年才生一个，若是不教养好了，非呕血不可。寻常人家没有教养好子孙，最多祸害三代人，上一代、这一代、下一代，但连山氏的长寿却注定，一粒老鼠最少也能祸害整整十代人，在上古时，连山氏是出了名的几十代同堂。加之连山氏族曾世代戎马，每一个子孙都要上战场，无差别，大部分族人都死在了战场上。也是因着这种情况，连山氏才会出现嫡子庶子接受同等教育的族规，即便是想要争权夺利也需要子孙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才行，而那时的连山氏族，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自己能长寿。久而久之，连山氏便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观念，只要子孙教养好了，其余东西即便失去了，子孙也能重新挣回来，因此非常注重对子孙的教养，宁缺毋滥。过不了关的都死在了未成年时的训练中，过得了的无一不是当世人杰。虽然残酷，但也正是这种残酷的氏族教育，上古时无数氏族在那场神权与王权之争中灰飞烟灭，即便有幸存者也无力重振氏族，不得不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唯有连山氏，幸存者寥寥无几，却个个都是精英，从而让氏族延续至今。
太过漫长的氏族历史，见识过领教过太多，连山氏的观念已经刻入骨髓，即便是小歌自己，也不敢说，若公子珣不是她亲儿子，她会顾念公子珣的身体而不将他丢进连山氏的训练场来个优胜劣汰。
摆平了公子珣，连山珩又打量了一番公子珏与公子玮，没有半点波澜的琥珀色眸子看得两人背脊寒毛直竖，所幸连山珩对他们两个的实力还是很满意的，便没有说什么。
解决了公子珣的教育偏差问题，又大吃了一顿吃得满嘴流油，连山珩甚是满足，这几年在澜越山林中到处逛，委实不好受，百里无人烟，毒虫猛兽横行，人毛难见，天知道他都多长时间没吃一餐正常的餐食了。
小歌给肚子鼓鼓的连山珩倒了一碗酸梅汤。“饮些果汁帮助克化。”
连山珩接过酸梅汤饮尽，小歌见了，心疼的摸了摸连山珩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脑袋。“我一会帮你洗个澡。”
连山珩点头，加上一句：“要热水。”
“好。”顿了顿，小歌心疼歉疚的道：“辛苦你了。”
连山珩不以为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有什么好辛苦的？”
小歌也知道连山氏的子孙都是这么过来的，若没有对比，连山珩吃得苦再多她也不会觉得怎样，但看到不必继承连山这个氏而活得轻松自在的公子珏与公子玮，她便忍不住偏疼次子。“你此次要留在这里多久？”
“这个，看你们怎么打算安偃，若是不准备让他掌权或者杀了他，我便去寻个蛮族部落慢慢引导蛮族发展，若你们放过安偃，我便与他合作，省些气力。”连山珩回道，族巫不是君王的下属，甚至两者天生对立，安偃若是有个什么事，他仍会做到自己承诺的事，却不会管安偃的死活。
“澜越之地太大，云国不可能一下子接受这么大的地盘，安偃还会掌权，不过蛮族的诸侯不会只有他一个。”不满足于揉脑袋的小歌又将连山珩搂进了怀里。
连山珩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小歌的手腕，上面仍有两道伤口，伤口是黑色的，用了特殊的药，伤疤永远都不会消失，伤疤之下的手筋也永远都不会重新长好。“疼吗？”
见连山珩看自己的手腕，小歌温和的笑道：“当然是疼的，但这是我自己选的，别责怪你自己，我虽是你的母亲，但你更是族长，我犯了族规，你处置我是天经地义的。”
连山珩不解：“为什么？”
“你不是看过了《氏族录》吗？连山氏的每一条族规背后都是一个氏族血淋淋的没落史，若我们是寻常人，那么连山氏族没落了也无妨，不过泯然众人。但我们不是，我们是先知之眸的拥有者。先知不是那么好当的，或如风媣那般不被人所信任，因妖言惑众而被杀，或沦为他人的奴隶，用先知的能力逆天改命。这种能力使得连山氏一旦没落，我们的子孙只有两种下场，死或沦为奴隶。”小歌捏了捏连山珩的脸蛋，没什么肉，可见这几年吃得苦不少。“也正因此，连山氏自姒姝起，一直致力于完善族规，制定出一套让氏族能一直传承下去的族规。可那时氏族经历得太少，不知要如何制定最好的族规，便总结其它氏族没落与毁灭的教训，将之加入族规中，避免自己日后犯同样的错误。我也觉得那些族规很残忍，但我更清楚，它们不管多么残忍，都是祖先的善意，是祖先怕我们的子孙有朝一日如氏族录中那些没落氏族的子孙一般任人宰割而制定的。我能保证自己这一代不会出问题，但我不能保证自己的子孙能应付同样的麻烦，如此族规的存在便是必要的。而要让族规能够保护氏族，它就必须维持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信，若是有人犯了族规却未受到惩罚，族规便失去了威信，我们的子孙便会上行下效，使得族规名存实亡，氏族的毁灭便近在眼前。不相信，可这就是人的劣根性，钻律法的漏洞更是人的天性。”
“连山氏的子孙从不钻族规的漏洞。”
“那是因为我们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长辈都会有意无意的给我们灌输，只要你愿意相应的代价，便可不遵守族规的思想。人在没有路走时会想方设法开出一条新的路来，但有一条现成的路时，却不会去思考有没有别的路可走。”不是连山氏的子孙守规矩，而是从出生起就被人给可以引导只看得到一条路，脑子里被人为制造了盲区。不过。。。。。。小歌瞅了瞅自己的手腕，挺管用的，她不就因为御风的事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代价，完全没去考虑能不能钻漏子或是别的解决法子，甚至为了防止御风捣乱，还刻意瞒了御风。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连山珩没觉得连山氏给每个子孙洗脑有什么问题，国家的律法约束不了连山氏的子孙，若是族规也没了约束力，那以连山氏子孙的能力，非天下大乱不可。
小歌赞同的点头。“所以我很欣慰你当时能对我下手，我知道，我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人性在连山氏固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不将整个氏族推入深渊才是最重要的。很多人都知道连山氏的始祖是连山瞽，而风媣与姒姝是连山瞽的子孙，却没人说得出连山氏在连山瞽与风媣相隔的千年、数十代人的历史，而连山氏也从不与人提及，世人便淡忘了这事。但只有连山氏的直系知道，那段历史连山氏不提不是因为自己也不清楚，而是怕让人以为连山氏不忘旧恨，到时连山氏极有可能被突然冒出来、遍布天下的仇家斩草除根。
因为只有直系才能解除到的那部分族史，小歌知道，不论自己的祖先怎样残酷，他们所做的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子孙永远都不会重演连山瞽到姒姝之间的千年血泪史。也因为清楚，小歌虽然没少对自己祖先的节操说风凉话，却从不认为他们做错了。
连山珩不由搂住了小歌的脖颈，哽咽不语。
虽然蛮族不止安偃一个诸侯，但连山珩最后还是选择了安偃，当奴仆禀报巫真来访的时候，对巫宗做过一番了解的安偃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等的十巫终于上门了，鞋都没穿，兴冲冲的跑出去迎接，没看到人。
人呢？
“我不是人？”
安偃默默低头瞅着门口拿着一个大麻袋的粉雕玉琢小童。“你是巫真？”
连山珩点头。
耍我吧？
耍我呢！
欺人太甚。
安偃的脸色刹那间五颜六色的甚是精彩。
连山珩补充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巫真珩，唔，你也可以叫我连山珩，或者姜珩。”
谁管你叫什么？等等，安偃陡然瞪大了双眼。“连山？你与连山氏什么关系？”
“哦，我兼任连山氏族长之职。”
安偃果断将连山珩的年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以连山氏族变态的优胜劣汰与宁缺毋滥规矩，坐上族长之位的不论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他活着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哪怕是兔子也是能吃人的兔子。“巫真请进，孤总算等到你了。”“”
察觉到安偃态度变化的连山珩默然，他想他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