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的表情让御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从他参军以来，说他乳臭未干的有之，说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有之，说他无法无天的也有之，但说他小白脸的还是头一遭。
守门的小卒也不全是瞎子，至少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御风的眼睛里有一对瞳仁，重瞳这样的特征并不多，而於水之地正好有一位。“重瞳？将军！”
苍澜见了，笑道：“他这眼睛倒是挺标志的。”没认出脸，反倒认出了眼睛。
小歌也笑道：“这般独一无二的重瞳，自然是标志。”
不管标志不标志，只要能进军营就行，御风也压下了收拾部下的打算，若他不是将领倒也罢了，但他偏偏是於水大营的将军，可他的下属居然认不出他来，这若是在战时，天知道要出多大篓子。
进来后御风问两人：“你们想要什么身份？军营不能有不相干之人。”若要让小歌两人留下来，必须有个职位。
“只要不是那种拿武器去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就行。”小歌道，她不是冲锋陷阵的人才。
御风问：“军师如何？”
小歌微怔，军师是军中一个特殊的职位，相当于幕僚，但这个幕僚是光明正大的，并且在需要时可以替主将接管主将的军队，不过因为这个职位是属于脑力劳动者，平日里这个职位倒是很清闲，很适合她，只是军师的权力太大，御风对她还真是放心。“你今儿宣布我为军师，明儿我便该被军中将领挨个挑战了。”别人辛苦拼杀还只是个小将领，她却直接空降，得到了别人多年都得不到的军权，有几人能心平气和？
“你会奈何不了他们？”
“我出手容易死人。”她的武功稀疏平常，而用术法，容易出人命。
御风看了眼苍澜。“他的武功如何？”
“还没来得及教，不过你的营中定无人能打败他。”小歌笃定的道。
御风颌首：“那就好。”
苍澜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想做什么？”
小歌对苍澜笑容灿烂的道：“苍澜你书已读得差不多了，但实际的生活经验仍旧欠缺，不妨体验一下世间百业，如此方能更好的学习做一个人。”
苍澜想了想，问：“从行伍开始？”
孺子可教也，小歌含笑点头。
苍澜点头。“也行。”三百六十行，无论从哪一行先着手都可以。
御风一直没说话，眸子却有些阴郁的看着小歌脸上的笑容，这个苍澜究竟是什么人？竟让她笑得如此灿烂，无防备。
决定了职位问题，接下来便是住处问题，苍澜还好，但小歌却有点问题，她是个女孩子，让她跟一群大男人住在一起怎么都不合适，御风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部下，被自己给收拾了这么久，欺男霸女、欺善怕恶这些个扰民事是没人敢做的。只是他不喜欢小歌跟别的男人住在一起，因此在军医营给小歌找了个住处，军医营的营房因为某些原因与将士的营房有着很远的距离，并且军医营大部分都是女性，营房又很充裕，可以让小歌睡单间。
小歌很喜欢，她不太喜欢跟别人合住，虽然营房因为以前一直没人住而蛛网灰尘密布，但小歌不嫌弃，收拾干净就行了，她只是懒得在梳妆打扮上打理上，但在生活环境这部分她还是很勤奋的，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总有那么几个洁癖，她即使没有洁癖也被养出了洁癖，喜欢干净的居住环境，哪怕要为此明日做杂事。况且，这回收拾屋子有御风帮忙，两个人做事总比一个人要快。因此总的来说，小歌对于新环境很满意，直到她见到军医营的首席军医。
“小师叔好，小师叔再见！”
在见到白前后，小歌第一反应是一怔，随即对白前打招呼，再是告别，一告别后便掉头就走，她肯定是没睡醒，所以做噩梦了。不然怎么就梦到了这个幼年阴影？
白前，药王谷谷主苏三七的高徒，苏三七一共四个关门弟子，白前是第三个，一个奇葩，非常认真的治病救人，也非常认真的拿活人做药物实验，更非常认真的种植药材。不过四年前这位药王谷谷主的得以高徒被苏三七给逐出了师门，丫的种植药草时不知在药草身上做了什么见鬼的实验，好好的药材让他给种成了食人花草，闹出了人命，这下即使苏三七也护不住他，只能将他逐出师门，然后就失去了下落。但小歌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於水大营见到这位，这个祸害怎么就没死呢？
老天无眼！这是小歌唯一的感觉。
比起小歌的悲愤，白前倒是很开心，在於水大营呆了三年，难得碰到熟人。“这不是小歌吗？好久不见。”
小歌耸拉着眉头道：“好久不见。”我的阴影。
“九年了，没想到小歌你还活着。”白前颇为惊叹的道。
“很失望？”小歌冷冷反问。
白前眼冒绿光的道：“我是惊喜，自从云唐死后，这世上就你一个药人了，虽是半成品，但总好过失败品。”药人的血肉是最好的药材，比人参还要好。
小歌脸顿时就黑了，森冷入骨的道：“你若想对我做什么，我会先杀了你。”当年是没办法才让这些疯子拿自己炼药人，但如今她的身体已经治好了，她傻了才要再去遭那个罪。
“药人有何不好？百毒不侵，近乎复生的自愈能力，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
“既然这么好，你自己怎的不去试？”
白前一派坦诚道：“实验过程中的死亡率太高。”药人炼制时的痛苦他不怕，他在药王谷长大，自然是从小在药缸里泡着的，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痛没挨过？但他惜命，炼制药人，一千个人最多活下来一个，即使活了下来也多半是炼废了的失败品，成功品的几率不足百分之一。
小歌磨牙：“小师叔可真是‘舍己为人’的典范。”
“你不一样，你看你当年完成了一半都没死，剩下的想必也不会。”
小歌甩开白前走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委实沟通不良。
御风正在擦拭屋里的家具，见小歌阴沉着脸回来，不解：“谁惹你了？”
“碰着个熟人，对了，白前怎会在你这？”
“白前？你是说军医？他是我三年前从云梦泽密林里捡回来的，挺大胆的，竟敢从异兽的爪牙下抢千年肉芝。”虎口夺食危险，但异兽口中夺食比虎口夺食更危险，很多异兽都有能力以猛虎为食，白苏的胆量非常人，他当年也是因此才救了白前。
云梦泽是东荒最大的大泽，云梦泽密林是环绕着云梦泽的原始森林，有多少年历史无从知晓，但云梦泽密林的范围非常大，东至稷泽，南抵青水中游，西达下游，北靠尧光山，纵横约两千里。除了丰富的木料，横行的猛兽异兽，云梦泽密林中更出名的还是药材，密林中遍地药材，甚至很多在外界珍贵无比的药草在云梦泽密林如地上野草一般生长着，也因此哪怕明知云梦泽密林中猛兽与异兽遍布，每年都有很多采药人进去其中采药。只是采药人多是在外围采药，密林内部的药草再好也没几个人会进去，云梦泽密林的深处全是异兽，谁进谁死。但白前想要寻药，自然看不上外围的药草，必是去密林深处，倒霉也是正常。
“那他命还真大，不过他去云梦泽密林深处我能理解，你去做什么？”
“练兵。”
“练兵？”
“光是训练是练不出强兵的，需要实战的磨砺。”
“你莫不是让你的部下去跟异兽搏杀？”小歌顿时想起了云卫的训练方式。
御风摇头。“普通猛兽，那一次是迷路才会遇到白前。”他又不是找死，异兽不同于猛兽，那是比猛兽更恐怖的存在，凶残而狡诈，拿异兽练兵，最后谁练谁还不一定呢。
小歌如今相信御风的军队是南境甚至整个中原最骁勇善战的了。
御风将话题拉了回来。“白前怎么惹你了？”
“也没什么，就是劝我做他的药人。”
御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小歌见了，赶紧道：“放心，我拒绝了，他不敢强迫我。”白前虽然没人性，拿活人试药时都不会管别人有没有异议，有异议的话就跳起来打倒他再跟他抗议，不过这世上只有寥寥几人能够在白前的□□与武功之下还有抵抗能力，可她正好是其中之一，因此白前不敢乱来。“话说他在你这军营有三年了吧，没拿你的人做实验？”
“军营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名册，少一个人我都唯他是问。”
“白前未必怕军规。”比起军规，白前更在意药人。
“抓到俘虏我都会送给他。”
小歌无语。
☆、军旅生涯
於水大营的生活条件不像军队，更像贵族的条件，都说军旅艰辛，条件很苦，即使是当年在条原时，除了吃食方面不错，经常有肉食，其余都不怎么好。毕竟军队就是烧钱的，若生活标准再好一些，一共百万大军，也没几个国家能够负担得起。但在於水大营，小歌发现御风还真的是将於水大营给经营得很好。
屋子收拾干净后则要领被褥，小歌去拿的时候，负责后勤的人给了她一个两尺见方的藤箱，里面全是皮草做的被褥。在小歌的印象里，除了富人与猎户，根本没人会拿珍贵的皮草做被褥，而军营怎么都与富庶不沾边。
“御风，於水大营都是用的兽皮被褥？”
“只有春秋两季才用，夏季不怎么盖，冬季另外有被褥。”
真有钱，小歌默然。她原本还以为这是将领的特殊待遇，但看御风的意思，这应该是所有人的基本待遇。
屋子收拾完了，御风便走了，差不多半年不在，堆积了不少事，他都得处理好。小歌则在军医营中转了起来，於水大营中的军医应该是所有军队走最多的，当年在条原战场，二十万大军只有百来名军医，而辰国还是好的，据说离军那边只有十几名军医。由此可见，军医在军营中属于稀有品种。不过也可以理解，列国对于军医的待遇都一般，与普通士卒差不多，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几个医师愿意当军医，吃苦耐劳待遇低，还可能丢命。但於水大营中的军医可以组成一个曲，也就三百多人，全都是这三年白前培养的，医术一般，去当坐堂医师那是草菅人命，但处理外伤、接骨、照顾病人之类的，这些军医都是好手。
除了军医多，於水大营的药草更多，军医营营房的后面是几亩药田，种着一种药草，小歌认了许久才认出那是紫夏草。对于伤口的发炎，古今医者发明了很多预防的药，但一旦发炎了，医者多半没辄了，医仙苏夏挑战过这个疑难杂症。各种方法试过后，苏夏集合农学、蛊术以及一些神秘的知识，花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培育了紫夏草，可以治疗炎症，但紫夏草管用，却很难种活，只有药王谷种着一些。但药王谷百年来也不过种了几十亩，但白前在於水不过三年便种出了几亩，足可见其农学造诣。但想起白前种药草种出食人花草的前科，小歌只能感概，农学造诣虽不错，可惜没用对地。除了紫夏草，据说白前在云梦泽密林里还种了几亩药田，专门种一些格外珍贵的药材。
除了自己种的，还有采的，云梦泽密林漫山遍野的药草，於水大营的士卒每隔几个月就要去密林里训练半个月，与猛兽搏杀训练实战能力。但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碰上猛兽，没碰上的时候便打打猎，采采药。打猎可以解决营中的肉食需求，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