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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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鬼-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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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刚刚才做了鬼没几天,是比较重一点。” 
  我一想,是有这个道理,就没有再问。 
  轮了几次,我们遇到一条小河。我轻轻的飘过去,到了对岸。只听哗啦哗啦的水响,书生也渡过来了。我很奇怪,问他:“怎么声音这么大?” 
  “我是新鬼,好多东西还没学会呢。你教教我吧,做鬼的要注意些什么?” 
  我现在哪里有心思教他啊,只好拣最重要的告诉他:“鬼怕人吐的唾沫,你要小心些,别沾上了。” 
  这时候,离宛集只有七八里地了。本来该轮到我背他了,可他说:“你刚刚教了我,我来背你吧,反正路也不远,你又轻,算是我谢谢你了。” 
  哪知道他一背起我,就把我抓的紧紧的,我知道不对,连忙对他喊:“快放我下来!我知道了,你一定不是鬼。你们人就喜欢抓鬼,其实鬼还不是人变的。再说我又不是坏鬼,我现在赶着要去救人,你快放了我,不要误我的事。” 
  可是他抓的更紧了,我没有办法,又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法术。其他鬼的修行比海深,我的修行浅,只有一点点。 
  天边曙光初露,这个时候鬼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被阳光照到,就会魂飞魄散了。可是书生抓住我不放,无论我怎样哀求都没有用。 
  我没有办法,只好用上次学到的法术,把自己变成一只小羊。 
  书生走到宛集,这时正是早市时分,人们正在做买卖。他把我卖了一千五百钱,卖给一个老农。交接之前还没忘记往我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第5章

  书生卖了我以后,就开始在集市里讲起他卖鬼的故事了。大家都过来听,对他的聪明机智表示佩服。那个买了我的老农胆子可没书生那么大,听说买到一只鬼,吓的够戗,缠着书生要他还钱,不肯买我了。 
  但是书生显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正在说着自己的得意事,怎么能让一个老农民坏了兴致?他做了一个眼色,围观的听众就把老农给挤出去圈外去了。 
  讲完了故事,大家都问起这个书生的姓氏,书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说:“小生姓朱名熹,乃徽州婺源人氏。” 
  原来他叫朱熹,我记住了。眼下大考将近,他这么做倒是可以为自己捞到不小的名声。 
  朱熹向众人挥挥手,就揣着那一千五百钱走了。还没走远呢,就听见有人喊:“朱熹卖鬼,得钱千五。朱熹卖鬼,得钱千五。”好象是在给他做欢送词。 
  老农很想追过去跟朱熹扯皮的样子,但是他显然也知道自己是斗不过朱熹这样读过书的人的,于是只好愁眉苦脸的看着我,象是在看着一堆不能到手的钱。 
  我自己的心里也很不好受,见他这样看我,就拿两只羊眼瞪他,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鬼啊!”但是那吼声从我的喉咙里出来以后,却变成了咩咩的声音,真让我郁闷。 
  不过老农被我这么一瞪一吼,倒真象见了鬼一样,满脸惊恐的样子。我见了,觉得他可怜,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时候,一个乡绅模样的人走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些师爷打手之类的角色。他清清嗓子,这么对老农说:“我说李老二啊,看你这么可怜,这只鬼我就帮你处置了吧,免得你惹祸上身,也算我日行一善。” 
  “什么?你的一千五百文钱?拜托,谁让你这么不长眼,图便宜买了个鬼呢。我现在是帮你把麻烦送走,没找你要银子就是帮你了,你还要我给钱?嗯?” 
  乡绅旁边的师爷对着老农摇头,好象是说老农笨得太不可救药了。打手呢,袖子已经挽起来了,拳头已经握起来了,眼光已经睨过来了。 
  那个叫李老二的老农还有什么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他们牵走了。 
  乡绅把我牵走以后,到扬州城里来了。找到了新任的扬州知府,两个人一合计,就让师爷写了个折子:什么今有书生某某,如何捉到一只鬼,实在是皇家瑞兆云云。然后知府派了人,把折子送到京城去了。 
  至于他们后来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也不愿意把一只鬼长时间的留在家里,于是把我送到禅智寺的方丈那里。这个方丈我在前面提到过,他的佛塔是扬州城里第二高的建筑。虽然我现在最想去的是扬州城里第一高的建筑,不过事已至此,只好先在佛堂里安顿下来再说。 
  

  ☆、第6章

  方丈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他觉得我奇货可居,于是派了专门的小和尚照料我。 
  他把禅智寺从前的一个小罗汉堂给翻新了一下,然后亲自到临安花重金请朱熹题了一个“伏鬼堂”的匾额,挂到翻新后的佛堂里。这个时候,朱熹已经是新科状元了,所以润笔费不低。 
  我呢,就被安排在伏鬼堂里,等着香客们来参观。方丈是个有道高僧,当然不会加收门票,不过自从伏鬼堂开张之后,香火钱,香油钱之类的收入还是增加了不少。就算是以前从不来禅智寺烧香的人,现在也要来看看热闹。毕竟鬼也不是那么常见的,尤其象我这么笨的被人捉住卖了的鬼,更是少见。 
  很多香客都听说了朱熹捉鬼的故事,也都知道了唾沫的妙用。所以……,哎,想必我不说你也猜得出来,总之,尽管那个小和尚每天替我洗澡,我还是从头到脚沾满了各式人等的唾沫。 
  在这样痛苦的日子里,我最思念的是两个人,哦,不对,是一个人一个鬼。我希望那个鬼朋友能来救我,我希望自己能够去救那个人。 
  可是那个鬼朋友一直没有来,我想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因为我现在名声很大,甚至有从千里之外赶来看我的游客。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来不了这里,因为这里佛气太重。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有一天中午,游客稀少,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温柔清亮的声音对我说:“你好,扬州鬼!” 
  我睁开眼;看到一幅做工精细,花色典雅的裙摆洒在地上。然后我勉力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冲我笑的女人。我不大能认出她是谁,不过我想她一定是严蕊,只有严蕊才会这样叫我。 
  你知道的,我现在是一只小羊,看人的角度和从前不一样了。就算是个美女,在我眼里也变成了丈二金刚。从前我做人的时候,知道西北有一支民歌,唱的是“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那个时候,我还觉得这首歌很有意思。现在,我知道那纯粹是胡说。等你变成了一只小羊的时候,那个“她”就不再美丽了。你得仰着脖子看她,她看起来几乎跟房顶一样高,这真是一种可怕的经验。 
  不过严蕊现在好象比从前温柔多了,她见我看得吃力,就蹲了下来,她的鼻子正对着我的鼻子,我终于可以找到一种平视的感觉了。 
  几个月不见,严蕊出落的更加美丽了。她的笑容依旧年轻而充满热情,但是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沧桑。我想,这几个月她一定和我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变化所带来的痛苦。 
  她看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我心里想说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7章

  严蕊不是一个罗嗦的女人,她说了那句话后就翩然离去。她不能不走,因为我当时似乎已经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泪光了,而她又不是那种喜欢对人垂泪的女子。 
  过了不久,老方丈就来看我,他眯着眼睛瞧了我半天,然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想不到你一个倒霉鬼,居然和扬州守备的心上人有交情。哼,居然想把你给赎出去!” 
  虽然方丈和新知府的交情好,可是再好也好不过严蕊跟守备的交情,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方丈每天都来我这里发发牢骚。他的头发一定会白掉,如果他有头发的话。他很不情愿把我这个摇钱树让出去,但是那个扬州守备唐与正显然是个强硬人物,所以到最后方丈收了一笔丰厚的赎金以后,终于送鬼出佛门了。 
  如果单从住处看来,我还是步步高升的。从扬州城里第三高的建筑到了第二高的建筑,现在又到了第一高的建筑丽春院。只是,我再也不能唱歌了。 
  严蕊是现在的宋国第一名妓,在丽春院里住一个单独的小院落,我现在就是她这个小院子里的著名宠物,来看她的客人里没有不来顺便看我一眼的。 
  我到丽春院的日子是三月,院中花繁草盛,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有一天我正在院中吃草,忽然进来一群人,那被个被众星拱月的人就是扬州守备唐与正,他穿着武将的服装,很威风的样子。 
  天气很好,身为主人的严蕊就把酒席摆到了草地上,又给他们歌舞助兴。唐与正酒意渐浓,指着身旁的桃花;对严蕊说:“请严姑娘弹唱一曲,说说这几树红红白白的桃花吧。” 
  严蕊拨弄了几下琴弦,我一听就知道那是《如梦令》,我曾经唱过的曲调。我们那个时代,填词作曲的风气很盛,几乎人人都会唱上几句,只是曲调多半柔媚婉转,所以前辈苏东坡填的那些豪放的词会受到人们的诟病,就是词曲不合,唱起来实在别扭的缘故。我本来也不过是个轻薄少年,只因经过靖康之变后,国破家亡,又在逃亡路上冻饿而死,才有了些忧叹时世的意思。所以我在扬州府衙里唱的歌,其实主要就是把原来那些词牌的曲调改了,来配合那些我喜欢的词。别人是因曲填词,我是因词作曲。现在严蕊用的,不是时下流行的《如梦令》,而是经我改过的调子了。可按现下宾主尽欢的情形,用我的调子是不合时宜的。 
  只听严蕊唱道: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曾记,曾记, 
  人在武陵微醉。” 
  原来同一个调子,经我唱出来是忧郁的味道,经她唱出来却是妩媚别致的味道了。

  ☆、第8章

  严蕊本来就是名妓;这一次面对唐与正的命题作文;出口就是新词;出手就是新曲;而且词曲意境都不同凡俗;就更加名声大噪起来。一时之间,门庭若市,来求她新词的人络绎不绝。 
  有一天晚上,丽春院里来了一个人,自称谢元卿,出手豪阔,只求见见严蕊。那天本来是严蕊陪唐与正说悄悄话的日子,不想见其他客人的,但是禁不住见钱眼开的老鸨的鸹噪,况且这个客人出手大,要求低,言辞又很恳切,最后连唐与正都很好奇,想见见他了,于是这个人就被请进内院了。 
  我在丽春院里另有住处,并不象一般宠物那样和女主人住在一起。严蕊陪一群客人的时候,我会在旁边看着玩玩,她要是只陪某一位客人呢,我就不会在旁边当蜡烛了。这次我原本是在院子里溜达的,看老鸨跑来跑去的传话,觉得很有趣,也想看看这个豪客呢。没想到他一进来,就把我气个半死。 
  你猜他是谁?他原来就是我那个鬼差朋友,我天天盼着他来的时候他不来,现在都来到门口了,居然连老朋友都不看看,先去泡MM! 
  他原先跟我同寝室的时候,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说是如今太潦倒,说出来愧对祖宗,害得我只好叫他鬼朋友。幸亏我的鬼朋友不多,只得他一个,所以才不曾弄混。现在还没见着严蕊的面呢,就先把自己大号说出来了,真不害臊。重色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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