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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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年-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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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你管这个?撒手撒手,人自己会走。快去,将我三爷爷的登山拐取来!”
那拐杖是用完整的黄杨木削的,本乃凌鸢的四爷爷景翼去西北时候在大漠里捡着随手削来解闷用,手艺自然比不上专业的工匠。不过木头是好的,又削得顺溜,少见的笔直,便没舍得扔,带回来送给了三爷爷。
起初三爷爷非说自己腿脚灵便着用不上这东西,四爷爷这是故意膈应他触他的霉头。还说四爷爷自己年轻时候作下许多老伤,上了年纪腰腿疼老犯,应该他自己留着使。话没说几天,三爷爷去登了趟泰山,回来总显得蔫头巴脑的,打听下才知道那座他数度登顶从来健步如飞如履平地的五岳之首,这回上去足足花了多一倍的工夫,到后头还呼哧带喘地跟半山腰的小贩买了根拐。那棍子做得才糙!下山后就裂了。三爷爷赶紧丢弃,回来翻出老兄弟送给自己的拐,自个儿花工夫又用砂纸细细打磨,给油上漆。把手原就是木头本生的节葩,三爷爷还精心给雕出个笑脸佛的样子,握在手里大小合衬。
素日里三爷爷自然是用不着,一贯只是出游走山路了才带上,用得很仔细。
小厮奔跑着把拐杖取了来,凌鸢一把接过直接塞进沈嵁手里。
“两人再加条木腿,走,再不走你骨头就酥了!”
也不知是否从小教育,凌鸢讲话做事总学得同父亲凌煦曈一般,像是在发号施令,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凌煦曈是真的凌家当主江湖一鼎,他颐指气使,即便有人不服也能打到人家服。凌鸢只是个将将十岁的小丫头,她将人指使来去,若有不服看在她爹的份儿也还是得服。所以江湖一直有说法,凌容宁生不出儿子,凌家恐怕真要出个巾帼女当家。
今朝看来,日后凌鸢这家会当得如何暂且不论,当家的气场和架子倒已经学得十足了。加之她的天资以及得天独厚的条件,假以时日,前途还真不可估量。
思忖了片刻,沈嵁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思忖了,还思得挺远挺积极,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这一咯噔,脚步就停了。凌鸢往前带没带起来,反而险些跌撞出去。她不能知道沈嵁的心思,还以为他又脱了力,索性绕到他身后背脊相靠,倒退着将人往前推。
“加油啊!才剩几步路就出这个门了。你得出去知道吗?出去,别困死自己!”
知道她话里的逼迫并非指这屋子,并非指这道门,沈嵁明白她想自己从心牢里走出来,重新再去看这一世的人间烟火,哪怕它从来都不完美。
她还那么小,肩膀刚够着沈嵁腰际,可她在尽自己最大的气力捉住一个成年人的手。沈嵁感觉仿佛沉在黑暗的井底,仰头看见她在耀目的光斑里,半身悬挂在井沿儿上,一点一点想把他提上来。光斑的圆圈在眼前渐渐变白,放大。
——咯吱声响,沈嵁几乎撞在门扉上,手用力扶住门扇,隔着一道窄窄的门槛,脚在里头,拐杖笃在外头。
“我自己走。”
凌鸢靠在他背上,有些犹豫:“可是……”
“我自己走!”
凌鸢感到自己有些懂沈嵁的固执,又似乎不完全懂,只乖乖撤离了他身边,跨过门槛,在外头静静地等他自己走出来。
刺眼的光又渐渐远去,缩小成一个斑。沈嵁内心的涌动平息了。他深吸口气,提膝伸腿,慢慢地,越过了现实的门槛。
——这样就好了。只是出来晒个太阳,不用回报善意,也无需接受任何形式的鼓励。依旧独自沉在黑暗里,很安静,很好。
沈嵁希望,如此就好!






第36章 【二】
与其他院落不同,尚有安虽清心雅意,但因不喜园农,使得静思园反而成了整座凌府大宅里绿植种类最少的小院。推门进来,四面开阔一目了然,左手两株高耸的古银杏脉脉相依,右手边一架紫藤撑起了廊棚,夏花秋氛,不失盎趣。
正值花开时节,熟知尚有安四季常例,仆僮们早早在紫藤廊下铺设了罗汉床一张,并三两藤凳。床上有矮桌,桌上设棋盘,黑白双色各自在篓中静静埋伏,等待拨弄风云者来将琉璃点纵横,无血战硝烟。
此刻,罗汉床被往后挪了挪,空出半片阴凉来安置了靠榻。沈嵁半坐半倚,眼遮在荫里,脚落在光下,阴阳两半。目光所聚,午后暖阳铺满了小院,那一方身影在光里跃动,翻飞。
啪——
木剑脱手掉落地上,凌鸢气鼓鼓走过去拾起来,用力挥砍几下,权作发泄。
“哼!总是这招练不好,气死了!”
沈嵁招呼她:“你来!”
于是依言走入藤架下。
“剑给我。”
又乖乖将木剑递了过去。
沈嵁未看剑身,只将它握在手里掂了掂。
“木剑较竹制的重,你腕力未够,总被带得剑尖微沉。”沈嵁演示了一下凌鸢出剑那一瞬,明显手臂与剑身不在一直线上,剑尖似坠了重物,斜斜往下落。这一个小缺陷凌鸢自己是知道的,便只耸了耸肩。然而沈嵁接下去所言,却出乎她意料。
“其实,腕力不够,胆子大些倒也可以补足。”
凌鸢皱起眉头:“握个剑而已,跟胆子有……嗳?”眼看着沈嵁握剑的手忽前出两指贴着剑尾双锷勾住了剑格,剑身竟自然上扬。
“多数人握剑都怕被敌方削指,所以只敢握住剑柄,将手指藏在剑镗之后。但若剑身过沉,剑柄又粗,对于手掌偏小的女子来说,实在难以掌握。日后你尽可以按着自己的尺寸打造合适的轻剑,只不过若有意外不得已要用他人的剑御敌自救,这样子扣剑反而出其不意暂行快攻,或可脱身。”沈嵁将木剑递还给凌鸢,又道,“至于你方才那一招游蛇吐信,翻掌平递,剑锋摇曳,又接在惊蛇出洞之后,很吃腕力,扣剑要比握剑更稳一些。”
凌鸢醍醐灌顶,接过剑立即跑回场中,依照沈嵁所授又将方才失败的几招演了一遍。劈斩刺挑一气呵成,竟得顺利行招而下,于破绽处拾遗补漏融会贯通。一时间场中剑气如虹,人在剑花缭乱中游刃有余,动若灵蛇。
“欧,太好了,终于成了!”完整演完一套剑法,凌鸢禁不住跳起来欢呼,“没想到只是换一种持剑的手法就能有如此大的进步,莫无居士你太棒了!我果然很有眼光,哈哈——”
她这边猴儿一样又蹦又笑,外头刚进来的三个小人儿却不明就里,一个个目瞪口呆。
西西嘴快,先喊:“姐姐疯啦?”
凌鸢反手握剑掠身逼到,伸手一扯西西面颊:“咒谁呐?”
西西急告饶:“别别别,不敢了,疼!”
小年稳重,先自去到藤架下给长辈施礼寒暄:“沈叔叔好!”
东东一牵西西,远远地跟沈嵁招手:“大伯伯,我们来送粽子啦!”
孩子们鱼贯钻入荫凉里,围住了沈嵁。
西西炫耀:“娘亲手包的!白线是白米的,蓝线是枣泥的,褐线是豆沙的。本来还有肉粽子是花线缠的,娘说大伯伯不爱吃,就不拿来了。”西西笑一下又瘪嘴,貌似惋惜,“大伯伯真的做了和尚不吃肉啦?”
凌鸢快手在她额头落了一记打:“什么和尚?莫无居士又没剃头持戒。再者说,僧侣需得朝廷颁发度牒认可,你以为剃个光头想当和尚就是和尚啦?”
东东分辩:“可向佛之人都食素餐,大伯伯身子不好,戒了荤腥拿什么补呀?”
凌鸢挑眉:“谁说念阿弥陀佛就一定要吃素啦?你看三爷爷念了一辈子经,鸡鸭鱼肉还有酒,哪样他戒了?”
小年好看地歪着头:“听说,三爷爷早年间是吃素的。认识了其他几位爷爷后才转了性,无所顾忌起来。”
“我知道!四爷爷逼的。”凌鸢此言一出,三个弟妹都颇感意外。她嘿嘿一笑,补充道:“四爷爷亲口承认哒!说结义一场,兄弟们歃血入酒此生同命,就三爷爷捧个茶,忒没诚意。人都杀过,早回不了头。横竖下地狱过刑,不如在人世间痛快够了再来一一清算,干脆!”
小年点点头:“难怪!四爷爷从来真性情,好魄力!”
东东有些崇拜:“不怕下地狱的人啊!”
西西则竖起拇指:“吃货本色,就该这样!”
凌鸢瞪她一眼:“去!以为都跟你似的?”
西西一身正气:“吃乃民生大计,第一要务!”
凌鸢叹气:“唉,西西啊,你真的不能再胖啦!轻功讲究身轻如燕,你飞不起来以后就只能滚着走啦!”
一提身材西西顿时就委屈了,两眼包泪转而跟唯一的长辈沈嵁撒娇:“大伯伯,你说西西胖吗?”
不知是病里带的或者呛了风,沈嵁未言先咳嗽两声,再将捏住自己衣袖的一双小胖手拢进掌心,抚着西西颅顶淡淡道:“燕瘦环肥各有妙处,你自在便好。他人眼中你非你,又都是你,何必拘泥于一种声音?”
西西眨眨眼,有些懵:“大伯伯是说我想吃尽管吃?”
东东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小年则狠狠捂住眼睛,不忍直视。唯有凌鸢直言:“小笨蛋呐!莫无居士是说你既然已经胖成这样,滚着走就滚着走吧,也是没有办法的,请节哀!”
闻言,原本还一脸窃喜的西西蓦地抖了抖,重新眼泪汪汪地望住沈嵁,强行忍了忍,跟沈嵁说:“大伯伯也不向着西西。”随即嘴一咧,“呜哇——”端得是伤心欲绝,悲苦极了!
沈嵁抬睑,目光在凌鸢脸上凉凉掠过,莫名地,叫她心头一激灵。
“糟了!”凌鸢暗忖,“他怕吵,别恼烦了将我一道轰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凌鸢冲到榻边,胳膊往西西腰里一抄夹到腋下,没头没脑地提议:“轻功练再好打不过人家都是白搭,就只能逃命。来来来,姐姐教你灵蛇剑!”
边说边走回阳光空场。
男孩子们也跟了出来,小年纳罕:“那招游蛇吐信姐姐练会了?”
凌鸢将已止了哭正满心期待等着看舞剑的西西放下,偏头对小年莫测一笑,并不多言,提剑起势,哮声又起,划开了平静的空气。
“哇,好棒!哦哟哟,太厉害了!姐姐加油!”
西西看一招叫一声好,几近忘我,甩着两条小肥胳膊也依样学了起来。
“莫无居士刚指点过的。”凌鸢收剑,给弟妹们挤挤眼,“现学现卖,一起练啊!”
见凌鸢剑法如此得心应手,东东一脸心向往之,忙不迭答应。小年更是已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竹刀给抽了出来,随时准备诚心请教。
于是同操练同受益,异姓兄弟姐妹间其乐融融,愈加亲密。
紫藤架下遥遥观望,沈嵁面容沉静淡泊,眼中却盈盈,似沉思,若深陷。
“不是那样!东东快闪!”
蓦听得一连串惊呼,沈嵁抬眸,只见木剑竹刀各自弃落,四个孩子扎了堆。凌鸢一手护着东东,一手捂住头,西西又挂了一脸泪花花。
恍惚一阵风起,再看时,沈嵁人已落在凌鸢跟前,撩她额发探查伤情。
“没事儿,就磕了一下!”凌鸢满不在乎摆摆手,“嗳,你怎的起来了?不是,你轻功几时这样好的?哦哟,当心,快快快搭把手!”
凌鸢半搂半抱勉力撑住沈嵁不让他栽在地上,边上小年和东东也赶忙祭出弱小的肩膀帮忙一起支撑。西西扯起嗓子喊动一院仆从,自己已抢先捧了个藤凳过来,好叫沈嵁坐下稳一稳。
待沈嵁坐好喘息,凌鸢便生嗔怪:“舅舅说你气脉衰弱,暂不可行气运功,你真冒失!”
东东弱弱道:“姐姐别怪大伯伯了,他是担心你。”
“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操心的命!”凌鸢同小厮一道又将沈嵁搀起来,挪回紫藤架下,言辞泼辣,话意里却流露出自责与担忧,“惦记这个惦记那个,就不惦记自己。嗳嗳,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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