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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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极夜-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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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塞拉菲娜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观礼的人群,在里面找不到极夜,便放心地将目光放回路迦身上。如果他此刻能回头看一看她的话,便会发现她眼底的歉然,和温柔得好像随时都会碎裂的水光。塞拉菲娜清了清喉咙,不让极夜听出鼻音,“还没喝醉吗?”
    高大的身影贴上她的背脊。男人温热的吐息拂过耳边。
    “这样庄严的仪式,怎会有人敢喝醉?”
    塞拉菲娜第一个反应是去拿脚上的匕首。
    然而手伸到一半,便被身后的人牢牢按住。面对她明显不过的防范,来人不但没有惊讶,声音里还染上一点笑意。他以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侧,一个既亲密又危险的姿势。“别怕,我的小姐,我对妳并无恶意。妳也不想打断侯爵大人的仪式,对不对?”
    塞拉菲娜看了看自己所站的位置,她离坠落仅有一步之遥。他随时都可以将她推下去,到时候她再不愿意,也会成为全场焦点。她半侧过脸去,小心地不让对方的嘴唇擦到自己的脸,“既然你说自己没有恶意,为什么不先把我放开,先生?”
    “那可不行。”男人又笑了笑,“我要是松开手,妳就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塞拉菲娜眯起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酒杯被他拿走,然后仰首一口气喝尽。他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幸而还有另外半边暴露在光线底下。他的头发呈深褐色,眼睛是北方天空特有的苍蓝,鼻梁高而挺直,唇色很浅,嘴角却天生微翘。他的身高与路迦相若,但比后者更健壮一点,黑色的连帽长袍下是整齐的礼服。她看着他随手将酒杯放到一旁,在他俯下身的一瞬间,茶色的瞳孔缩得如针一般细长,却没有趁机反制对方。
    她还有话要问。
    “我不知道有什么话非要这样谈不可。阁下显然知道我的身份,我却从未听闻过你的名字。”
    那人顿了一顿,“极夜没跟妳提过我?”
    塞拉菲娜眼神一闪。想不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或许提过,也或许没有。”她淡淡回答,神情里有一点路迦对外人时的傲慢,“如果你说的是那些毫无行动,却随口宣誓效忠于我的人们,即使听过也会忘记。”
    男人这次的笑真诚了一点。
    “并不是没有行动──什么都没做过的话,我们又怎敢带上礼物参与继位仪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递到她眼前。“仅以此礼,祝贺侯爵大人继位。”
    路迦端坐在高背椅上,双手放上木制的把手,柔软而厚实的貂皮堆在皮靴旁边,好像一头伏在地上的野兽。他转了转有点松的戒指,终于忍不住往楼上的石柱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了塞拉菲娜接过盒子的一幕。
    她偏过头去,任由身后的男人贴着她说话,似乎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必要,也可能是并不介意。男人对她说了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耳垂上澄蓝的宝石也随之晃动,她打开了那个小盒,低头看了一眼,呼吸便变得急遽起来。
    路迦的目光一路下滑,游走过剧烈起伏的胸口,停驻于腰上不属于他和她的一只手上。
    塞拉菲娜把盒子交还,动作几近急切。她不想把这种东西拿在手上,哪怕再多一秒钟。
    “不满意吗?我们可下了不少功夫才得到它……”男人歪了歪头,似乎真心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礼物无法讨好塞拉菲娜。话说到一半,他好像觉察到什么,抬头往台上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哎呀,被侯爵大人看到了。他好像想我放开妳。妳说要是我照做了……”
    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却同时往前逼进一步,使她无处可以落脚。塞拉菲娜伸手攀上石柱。路迦的双眼倏然变得冰冷。男人将盒子放好,才慢悠悠地说出下半句话:“侯爵大人会不会冲出来接住妳?”
    “你可以试试。”塞拉菲娜这样说。从这里跌下去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路迦知道这一点,她面前的男人也很清楚。这不过是种姿态。“我不记得诺堤向兄弟会发出过邀请。你宁可暴露身份也要来,总不会是特地把奥戈哲的眼睛送到我手上吧?”
    男人挑了挑眉,“妳这么肯定它属于奥戈哲。多拉蒂?大陆上还有很多绿眼睛的法师。”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身处险境,也没有人可能遭受酷刑。而且你们知道我在追杀他。”塞拉菲娜往路迦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进行仪式,不需要顾虑她。“你们屡次插手多拉蒂之间的事务,我是否可以合理地推断,你们是桑吉雅的同谋?”
    “哦,我可没想到妳会想到这一步。”看她被逼得快要踏空,男人终于退后半步,将她拉回自己的怀抱之中。袍袖滑到他的手肘上,前臂上有已经变得很淡的伤痕。“妳的想像力也太好了一点。”
    路迦向永昼看了一眼。后者循着他的视线,看到石柱旁边的两个人,便钻进人群里去找极夜。
    “我知道桑吉雅能做到什么。女神之泪不是她可以独力完成的药剂。”她似是不经意地扫了眼他手臂上丑陋的伤疤,那些痕迹并不寻常,“一定有人帮助。你们对多拉蒂的事务如此热心,我会怀疑你们也很正常。”
    “而我会否认,也很正常。”男人往楼下看了眼,极夜已经重新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如此距离之下,他分不出极夜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恨意还是愤怒。男人有点可惜地摇摇头,小猫成长得很快,他本以为在谈话完结前她不可能逃得出来的。“事先声明,即使──请记住我说的是即使──我们真的跟桑吉雅。多拉蒂合作过,也不代表我们违反了之前作出的承诺。倒是妳,塞拉菲娜大人,别忘了妳还有把柄留在法塔里面,随时都可能被人用来伤害妳。”
    她一怔。这时候极夜已经向着楼梯的方向跑来了,男人执起塞拉菲娜的手吻了一下,“时间无多,小猫快要出爪去挠一个冒犯主人的家伙了。真是不顾念芬里那段美好的时光。我的小姐,这座城堡里还藏着一个秘密,如果妳想知道的话,可以看看墙上的画像,相信能解决妳深埋已久的疑问……记住多恩。诺堤这个名字。妳会感谢我的。”
    他放开了她的手,逐渐往窗台的方向倒退。“但愿我们还能再会。”
    塞拉菲娜踏前一步,“阁下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曾拥有无数过称呼,极夜不知道任何一个,”男人已走到离她十数米远之外。他抬手抚上左胸,向她施了一礼,并且将带来的小盒放到地上,“我却希望妳能知晓。我叫鸦眼,神佑者大人。”
    出现在楼梯转角的银豹低压身体,往他冲去。鸦眼不慌不忙地跳上窗台,转身面朝塞拉菲娜,伸出双臂,好像要拥抱什么,又好像想抓住什么。
    他踏出最后一步,整个人便往后倒去,坠落空中。

  ☆、第108章 多恩诺堤

叩门声响起的时候,桑吉雅正为即将颁布的法令一一盖印。
    她没有抬头,灰绿色的眼睛以一目数行的速度扫过文件,“进来。”
    “桑吉雅大人,”仆人朝她弯下腰,姿态甚至比对迪齐索还要恭敬。三天前元老会否决了她接掌城中守军的动议,同日下午桑吉雅便提出另一项临时动议,并且以计算精准的票差通过解散元老会。那天法塔失去了名义上的管治者,多拉蒂也送出一大笔黄金。现在桑吉雅已是法塔唯一的主人,而她首次参与元老会会议不过是一周之前。“妳要的东西送来了。”
    没人知道她要那样东西来做什么,但也没有人敢去问。
    “我知道了。”桑吉雅放下手里的印章,“把它搬进来。”
    仆人依言而行。那是一块刚被挖出来的石头,只有桑吉雅的小臂长,将表面的泥土擦拭干净的话,便能看见底下墨绿色的晶石一角。那是塞拉菲娜献魂为祭的属灵石,每一个被认可的多拉蒂法师都会在家族墓地里栽一棵树苗,属灵石既是树根所在,也保留法师的一小部份,让他们死后回归法塔,成为多拉蒂山上的一棵常青树。
    当天鸦眼提醒了她,多拉蒂手上还有可以制约塞拉菲娜的手段。桑吉雅很快便想到了这块石头。
    其他多拉蒂只觉得它不洁、不留让它再留在山上,却从未想到可以用它来干什么。不过他们本来就不擅长咒诅之类的魔法,没想到也是自然。
    桑吉雅示意仆人退下。
    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她抽出悬在墙上的一把装饰用的钢剑,随手试了试重量,便转身一剑砍碎了石头。
    有人放下了一瓶红酒。
    塞拉菲娜回过头去,下一秒钟便对上比信清澈平静的双眼。
    继位式已经完结,他不再是凡比诺侯爵,从宴会偷溜出来也不会惹人注意。她看了看被宾客簇拥着轮番灌酒的路迦,她从未见过他醉倒的模样,今晚很可能是第一次。“有极夜在还不够安全,连你也奉命过来守着我吗?明明一直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比信将倒扣在指间的两个空杯放下。塞拉菲娜的话说得不太客气,却仍然把自己的双腿并拢起来,给他留出一个不算小的位置。保持兽态的极夜正俯伏于她手边,在仪式前便喝得微醺的小猫垫着自己的爪子打瞌睡,看他坐过来也不过是懒懒地扬了下眼皮。“就在他的城堡、他的继位式、他的眼皮底下,妳差一点便被人推下楼了,要是妳的话也无法安心。”
    她低头看了看沾在杯子内壁的红酒渍,随手将它放到一旁。自鸦眼离开之后,她就一直把酒杯拿在手上把玩,却不肯向任何人透露她和鸦眼之间的对话内容。塞拉菲娜揉了揉极夜双耳之间暖乎乎的厚毛,风行豹长长的尾巴便顺势勾上手臂。极夜舒服地眯起眼睛,简直像头体形太庞大的家猫,“我真的没事。即使那时候没人来帮忙我也不会有意外,他该知道这一点。”
    “感情能被理性主导的话,也不是感情了。”比信摇了摇暗绿色的瓶子,已充份醒过的红酒散发果香,“又何况我也看见了,那个男人无心伤害妳,但绝对有意挑衅路迦──我的好姑娘,别低估那小子的脾气,妳得知道他的保护欲比谁都要强。”
    塞拉菲娜闻了闻比信递过来的杯子,酒精与微酸的果香使她放松,然而鸦眼临走前提及的名字仍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多恩。诺堤,她之前也在永昼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靠在石柱上,观察底下的宴会。
    比信藏身在昏暗的平台上,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有人向路迦递上一根手工烟,他摇了摇头婉拒,随即好像感应到她的注视,也抬头看向她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塞拉菲娜举杯致意,抿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便又别开头去。
    “原来他抽烟还挑牌子?”她问比信,“我以为他来者不拒。”
    不知道被她话里哪一个词语触动,比信的动作放慢,片刻之后才装作没事发生一样啜了口酒。“或许是妳抽的正好合他口味。”
    塞拉菲娜咬了咬杯沿,“第一次见他抽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比我还要熟练。半年来他连酒都不太喝,在我面前也没有犯过烟瘾。我一直不知道。”
    这次比信的语气彻底变了。“……妳的意思是,他会再抽,是因为妳?”
    她眯起眼睛,收回反覆抚摸极夜的另一只手。
    即使塞拉菲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冒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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