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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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极夜-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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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种。
    无色无形的风刃自她身后出现,狂风卷起了地上的雪花,白里混杂着带血的紫蓝,竟然调出了一种柔和的薰衣草紫来。女孩站在混沌的暴风雪中心,呼吸里可以清楚闻见血与雪的味道,纵使已经被风吹淡了一些,仍然腥得让她反胃。
    风系魔法向来以属性极不稳定著称,操作时稍一不慎便会伤及自身,然而她满脸从容,一路叠加下去,直至身处外围的两个人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风行豹一头撞上透明的风障,这个由空气所造的困笼肉眼看不见,同为法师的路迦也仅能从聚集在旁边的飞雪推测出大小。一路追赶着牠的另外八头雷鸣兽乍失目标,便改变阵形围在困笼四周,人立而起,将前爪放在风障上面,试图将之撕碎。
    此前路迦从未听过雷鸣兽的叫声,至少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内。狼一般的嚎叫似雷声轰鸣,简直就像是有雷电打在自己脚边一般,霸道地让人再听不见别的声音,甚至在歇止之后也会耳鸣良久。
    第五种。
    他远远看见了女孩以通用语说了一个“吵”字,下一刻便有半数雷鸣兽重重倒地,半张着的嘴里冒出丝缕白烟,血红色的双眼失去神采。他们不可能认不出致命伤是什么──在百多年前的培斯洛大陆,曾有一名诺堤法师创出新的暗杀方式,以火焰烤熟内脏的话,只要控制得好便不会见血,目标死去一段时间之后温度下降,看起来便与猝死无异。
    单方面的杀戮走到尾声,无论是永昼还是路迦都已经很清楚她想要表达什么,又为什么挑了这个时候来揭穿。
    大陆上最后一个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人,已是出生于百年前的先贤。
    这场世间绝无仅有的炫技,是连在旁观看都毕生难忘的经历。
    而她想要的观众,有且只有两位。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出事先排练好的戏剧,又或者是一局太简单的沙盘推演,女孩连走到台上哪个位置都已被计算过,对方也心知肚明她下一步将要做什么。只待她动手发出最后一击,便可以坐实他们心里的怀疑,齿轮咬合,情节展开。
    塞拉菲娜闭上眼睛。
    第六种。
    一点预兆都没有,酒桶粗幼的闪电自天劈下,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围在风障旁边的最后四头雷鸣兽,光芒之亮几乎要刺伤眼睛。惨烈得好像被反覆折磨着一般的嚎叫此起彼伏,起初还洪亮如常,到了后头便愈来愈微弱。
    最后了无声息。
    有极庞大的阴影遮在少年身上,右边身体碰上了与他齐高的鳞片,天际响起了迟来的雷声,却于一瞬之后被悠长而低沉的嘶吼盖去。
    路迦。诺堤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
    双目金黄的巨龙低头俯视着塞拉菲娜。多拉蒂。

  ☆、第20章 其名极夜

神佑者。
    这个称号之于法师,就好似圆桌骑士之于剑手,是种近乎传说的奇迹,仅许予寥寥天才的无上荣光。培斯洛上最后一名为人所知的神佑者,是黄金家族的“海语师”艾尔法。多拉蒂,诗人说当他还在襁褓之中,女神便以海水浇灌为他祝福,是以艾尔法可以随心行走于海洋女妖的双掌之上,而不受其毒侵害。
    历史上冠以其名的记载长达数页,但绝大部份都与他本人无关──毕竟海语师死时不过二十三,余留下惨烈至极的死况供人想像,而凶手身份,迄今未明。
    路迦移眸看向口中冒烟的雷鸣兽。
    那种暗杀方式由诺堤所创并非秘密,事实上,在艾尔法死前三天,他们才以此除去精灵联邦一个小头目;而能从海语师之死里获益的,就只有他们而已。
    多拉蒂甚至没有完成调查,便将这笔账记在他们头上。
    百年之前,大陆尚且动荡不己,城镇的边界也不如现在清晰。若按照现在的版图来看,诺堤所占的区域甚至触及法塔市旁边的附庸小城,多拉蒂家所欠缺的,其实只是一个开战的理由。
    然而以海语师作为发动战争的导火之索,代价也未免太过高昂。
    神佑者在战场上从来都是能以一人之力扭转结果的角色。多拉蒂再想要移开诺堤放在他们颈上的刀,也不至于甘愿自断一臂。
    艾尔法死后,随即掀起了长达八年的乱局,撰史人称之为海语战争,诺堤内部则称它为嫁祸。两边都召集了族内所有法师与相应外援,大陆中部几乎全被碾平,商旅不得不取远道绕行。魔法攻击之频繁,据说受战乱波及的城镇于深夜也亮如白昼,行走时也无需灯火照明。
    那并不是史上参战人数最多的一场战役,然而培斯洛上面再没有一次骚乱比它更符合“特殊”的定义:军团成员全由魔法生物与法师构成、识字率一直都维持在令人咋舌的百分之百上面、战士并非征召自农庄或者山村而是受过系统训练的内行人、攻防手段也以魔法为主。
    海语战争里面充满了超出常规的阵容,此后恐怕也没有战争可以媲美。
    路迦甚至不知道它是否“一场”战役,因为它是由二千九百多天的游击战所串连而成。在攻防随时都可以互换的前提之下,往往破晓时有几团人狭路相逢,到了日落那里便成了一片废墟。
    血族军队伤亡率超过三成,精灵佣兵团团灭之例不在少数。前者不得不让精锐战力陷入沉睡以保全族裔,后者战死的英灵之木栽满了联邦腹地。
    诺堤与多拉蒂更是迎来了灭门危机。
    这场战争,名符其实,由始至终都与水有关。
    它起自海语师之死,也因为一场洪水之灾终结。
    打到第八年的时候南方有水灾,难民四处逃亡,流离失所。当时中部生人勿近,人们便分散成东西两股往上迁移。西边的彻尔特曼帝国倒也没有将他们拒诸门外──太平时只有弃婴与孤儿愿意签订契约成为奴仆,养不起闲人的血族于夜里攻击村落的案例时有耳闻,现在奴仆甚至多得可以分出专门供血和专门调配血酒两种职责来,血族没有理由不欢迎他们。
    不茹毛也不饮血的精灵却有别的想法。
    车轮游击到了后期,双方都已经元气大伤,厌战情绪前所未有地高涨。精灵率先撤军回防,守着东南之间的边境不让难民涌入,并提出了“摒弃前仇先去救人”的建议。
    血族随后以婉转的外交语言附和,速度之快不亚于当初派遣军队。
    随后百年两族交恶,也曾有过零星冲突,规模却远远不如海语战争。
    短靴踏断深啡色的枝桠,被雪濡湿的裙摆拂过地面,与北境夜空同色的紫蓝血迹蜿蜒成一道曲折的疤。这看起来就好像是塞拉菲娜。多拉蒂受伤了一般,然而谁都很清楚她安然无恙。
    路迦神色复杂地,看向转身面朝他们的女孩。
    自海语师之后,大陆上再无神佑恩典降临。两族视之为女神的惩罚,虽懊悔不已,却也只能够接受这个现实。
    百年之后,终于有新的神佑者诞生。
    ──却不为世人所知。
    女孩默默地抬起头。
    明亮得好像由熔金铸就的眼眸半眯起来俯视她,巨龙甚至不需要再做什么,便已显出十分傲慢。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慑人的双眸。在龙族面前,凤凰的焰色眼眸也好、海妖的水蓝眼睛也罢,都缺少了什么能让人浑身发颤、讷讷不成言的东西。真的仅用一眼便能让人跪伏于牠脚边。
    难怪每年都有无数佣兵团愿意为一小瓶龙血而死。
    永昼浑身上下都被漆黑的鳞片所覆盖,四肢着地,利爪勾进积雪之中,刻出十六道深深痕迹,每一道都比她的手臂更粗。牠的体温将霜雪融化,蒸出一点烟雾来,连带着路迦的身形也隐匿其中。
    塞拉菲娜下意识也眯起了双眼,想要看清诺堤的身影。
    巨龙却将之视为她发难的先兆,低吼了一声便压下身来,双眸几乎要与她平视,拖在身后的蜥尾也左右摆了一摆。
    果然不容人怠慢半分。
    “黄金之眸,你是炎龙,”女孩如此判定,又点到即止地提醒,“而我们此刻身在北境。”
    任是谁看到她在选拔的表现,都会认为她最擅长水系魔法。但事实并非如此。诺堤甚至多拉蒂所掌握的、有关于她的资讯,无一不是由她亲手放出,个中有真有伪,可信度有多高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然而若论地利,永昼仍然输她一筹。
    “以属性来看,你在雪地里现出原形,本来就不是件多舒服的事情。”知道对方不可能杀死她之后,塞拉菲娜便失去了谈话的兴致。她有点恹恹地转过身去,走向仍然被困牢中的风行豹,话却是对他们两个说的,“你们可能不愿意承认,若果是单打独斗的话,你们两个都拿我没办法,大陆上还没有比我更强的法师,至少现在没有。哦,对了,你们固然可以夹击,但如此一来,谁都别想要全身而退,我再多瞎一只眼也不至于杀不死你们其中一个。敢来的话,尽管试试。”
    染血的裙摆停在风障前。
    路迦皱了皱眉,似是看出了什么,又无法确认。
    巨豹咧起嘴来,露出上颌两颗半米长的尖牙,想要借此吓退她。塞拉菲娜歪着头看牠一眼,方才情势混乱她也没留意到,原来风行豹肚侧有道深可见骨的咬伤,颈间与后腿上抓痕斑驳,银灰色的皮毛上也有几处被雷火燎过的疤痕。
    女孩伸出双臂,以撕碎布料或者纸张一般随意的姿态,把风障破开一道可容她进入的口子,然后踏进圈内。风行豹比她还高上两三个头,此刻却闪缩到离她最远的角落里面,警惕地凝视。女孩有点好笑,“我没恶意。过来是想为你疗伤。”
    风行豹缩成更小的一团,眼神又添了两分戒备。
    是听不懂通用语吗?像牠这个等级的魔兽,在兽语之外一般都懂另一种语言,否则即使化身为人也很容易穿帮,塞拉菲娜也没想到普及率最高的语言反而不通。无法以此安抚对方的话,就只好以行动来表达了。
    金发的女孩正欲迈步往前,身后却有风吹来,撩动她颊边的散发。
    她侧过脸,想要看清那是什么,下一瞬间便有金红色的火焰亮于眼前──
    被雷电击中的头狼还保持着向她扑去的姿势,火焰凭空升起,一眨眼便由尾巴烧上头颅。女孩甚至能把火舌裹上前颌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当她察觉的时候,雷鸣兽的前爪已触上披风领口,火焰将空气里的水份蒸发殆尽,留下了热气与皮肉被烤熟的臭味。女孩反手掩着口鼻,只来得及后退两步,野兽的尸体便重重摔在她脚边。
    火焰沾上雪地,竟然一点要熄灭的意思也没有,迳自烧得更盛。
    路迦。诺堤重新把左手放回裤袋里面,小臂上隐约现出浮脉,出手前不动声色,解决目标之后也不曾改容半分。
    永昼已趁她过去对付风行豹的时候恢复人形,此刻正站在马后扣上皮带。坐骑恰好遮去他的小腹,然而衬衫仅仅披在肩上,从她的角度看去,恰好能够看见线条分明的胸膛。
    动作慢条斯理。
    非常、非常明确地展示出了“我管妳去死”的态度。
    塞拉菲娜向路迦点了点头致谢,然后朝永昼招手,“过来一下。”
    黑发少年头也没抬,开始摆弄起衬衫上的钮扣,研究了好一阵子才搞清楚该怎么穿。“……干嘛。”
    “你觉得还能干什么?”她说得无辜,“自然是帮我翻译。”
    在旁观战的路迦翘起唇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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