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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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极夜-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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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会一步一步地被他牵扯进诺堤的内斗之中,同时向他一步一步吐露真相,也未必与那双眼眸殊无关系。
    塞拉菲娜深吸一口气,“当时我已非常非常接近北境,地广人稀,加上当时已经快入冬了,有留意北部局势、又看出此事端倪来的人大概没有多少──到底是十年前的旧事,即使有,也很可能已经死了。”
    她看了路迦一眼,对方没有说话。他仿佛收起了所有能泄露他想法的线索,旁人观察得再仔细也不过是徒劳。塞拉菲娜继续说下去,“历史上记载过的神佑者,无一不是在幼年时期便展现出天赋。之前你们没怀疑过我也是,应该也是基于这个原因。诚然,在我离开法塔之前,也的确是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女孩。”
    她话锋一转,语调倏然尖锐起来:“所以到现在我也不太清楚……我明明能用魔法,为什么在八岁之前却没有一点天才,又为什么在被逐出家乡之后才爆发出来……我所知道的是,当我意识到那是我的力量之前,我差点做了件错事。很错很错的事。”
    听到这里,路迦终于眨了下眼睛,却依然没有开口打断她。
    塞拉菲娜之前所说的过犯,便在这里呼应。
    “那是个风暴。”她没有吊人胃口,也没有卖弄这个离奇的故事,仅仅平铺直叙,不加修饰。与其说她是个说故事的人,不如说是一个在回想起作案经过的犯人。“我敢肯定,大陆上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风暴。在它初初成形的时候,便足以淹没一个小村庄,而它还不分昼夜地变大、聚集。你可以想像,在一周之后,它可以造成多大的破坏……当然,起先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像父亲或者你这样强大的法师,又有谁能想像到自己确实引发了一场风暴?尤其那时候我还有伤在身,一无所有,每次闭上眼睛都祈求那不是最后一次。”
    他从未听过她说起离开法塔之后的事。塞拉菲娜不是那种会吹嘘自己经历的人,路迦也不期望自己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消息,饶是如此,他依然希望她会多说一点──多一点、再多一点,直至他知道有关于她的所有事情,直至他彻底取信于她。路迦知道,过了今天之后,这个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
    塞拉菲娜清了清喉咙,显然也受往事困扰,难以冷静。“无论如何,那时候我和我的力量都已临近崩溃,放着不管的话,早晚会危及他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千万计、与我素未谋面又会被我所害的人们。确切来说,是三十八万二千三百。我在康底亚的时候曾经查过。”
    她歪了歪头,“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夸张之辞。我知道类似的事在彻尔特曼也曾发生过,但当时目睹风暴的人,就只有我,和北境的四十万居民而已。法塔也好、凡比诺也好,没有人知道风眼在头上盘旋数天的感觉,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第一滴雨水。如果真的下雨了的话,又该怎么办呢?村庄被淹没的话又该逃到哪里去呢?北境的确大,但无论逃到哪里,都好像逃不出风暴的包围圈。”
    路迦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她坐到他身边。
    “我怕得完全睡不着觉。即使偶尔松懈下来,又会瞬间被脑内的想法惊醒,循环往复,没有尽头。那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更是一场现实与梦境没有分别的折磨。”她将额前的乱发一口气拨到脑后,已经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暇顾及路迦的反应或者表情。“当然,那也不是说我一点得着都没有,它让我习惯了恐惧,所以我才可以这样冷静地赴死……在我抵达康底亚的清晨,天空再无一丝光亮,空气中的水份也重得让人难以呼吸。我当时是真心以为风暴下一秒钟就要来临。”
    她回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不觉之间,窗外的夕阳已经西沉。
    路迦的视线不离她双眼。塞拉菲娜不知道他在期待自己说什么。他在指望她否定最糟糕的那个想法,还是希望真相大白,好让他安慰或者责骂她?
    后来她知道,这两个都不是正解。
    “就是你所想的事情。”她眯着眼睛,以手微微挡去夕阳,语调轻松得像个终于卸下重负的旅人,而彼此都知道他们离真正的解脱尚且太远。“我彻底败给了自己的恐惧。以我的五十年寿命,并死后的无尽永生为祭,自然女神赐予我两个奇迹。”
    塞拉菲娜勾起唇角。
    “在爆发前倏然消散的风暴,和一个被全大陆认定为庸材的神佑之人。”

  ☆、第79章 神纪之城(九)

有人敲响了房门。
    泰尔逊。诺堤猛然睁开眼睛。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解开了交叉于脑后的双手,在枕下找到了微温的匕鞘。那温度传达到指尖之上,他抽出钢匕,横握于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像是一头在夜间猎食的猞猁狲。
    他望向门前的一线光亮。从外投射进来的灯光并不明亮,然而泰尔逊仍然看得清那是什么:一个巨大的影子。无论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是谁,他要么是个体格魁梧的家伙,要么还带上了同伴。
    泰尔逊换了一下持匕的手势。正在他观察的空档里,来人又不紧不慢地叩了两次门,对方看起来相当悠闲且笃定,甚至还有闲心控制好轻重缓急,直至那道单调的声音变化成曲谣。泰尔逊的眉头紧皱起来,他大概猜出了这个──或者他该说两个──半夜两点找上旅馆的可疑人物是谁了。
    “开门啊。”仿佛要印证他的猜测,来人带点慵懒的声调响于木门外,底下只有一线的光影变幻,泰尔逊完全能想像出那人无聊地换重心脚的姿态。“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也知道你知道谁站在这里。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摆架子又有什么用?你很清楚,就算你不开门,我们用三十秒也可以撬开这个门锁了。”
    奥戈哲。多拉蒂恶意地补充:“当然,踹开门的话大概不需要半分钟,但那样一来会吵醒所有人,二来会弄疼我的脚……所以还是滚过来开门吧。”
    泰尔逊略略权衡风险,很快便与双子的意见达成一致。
    他走到门后,右手仍然紧握匕首,左手则是空出来方便格挡。
    外面的人闭上嘴来,安静地等候。如果不是泰尔逊跟前的影子不曾移动半分,他甚至要以为那是自己伤得太严重而生出来的幻觉。或者是一场太过糟糕的梦。他可一点都不想梦见那两个人。
    屏住气息,浑身紧绷的泰尔逊。诺堤按上门锁。
    来人推开门扉。
    逆光之下,奥戈哲长及肋骨的发丝宛若流金,他穿着细麻制的衬衫与长裤,如果不是脸上的淤伤还未消退,看起来与法塔的时候并无太大差异,还是那个没什么能烦扰他的富家少年。泰尔逊看向他斜后方的格列多,他那个出游一开始就逃跑的老对手正靠在墙上,双手隐在长袖之内,黑色的兜帽遮去了半张脸,或许是泰尔逊多想,格列多的表情要比他的双子兄弟多出一分焦虑,像是一头在天灾前便有所预感的野兽。
    奥戈哲吹出一声口哨。
    “伤得不轻。看来路迦。诺堤不如我所想的一般徒有外表。”
    奥戈哲放下了扶在门框上的左手,正想要踏进房内,却发现眼前这个人并不打算让开。
    “我前天才到达酒城,三天之内已换了两间旅馆,每一个落脚点都是城内最难以追踪的位置。”泰尔逊眯起了海蓝色的双眸,他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奥戈哲嘲弄他的根据不过是动作上的迟滞──因为长时间负伤,避免牵动受伤肌肉的坏习惯。诺堤的疗愈能力远远及不上多拉蒂,而不是每个暗夜家族的成员都有幸与龙族结约。“在你们找上门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城镇内还有别的法师。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格列多摘下兜帽,在奥戈哲闭嘴的时候适时填满空白。在这个时候,泰尔逊才能好好地看清对方:格列多的头发被修到摸上去会扎手的长度,因为发色浅,效果完全与秃头无异,配上他略显阴柔的五官,看起来像个在等死的重病者。“猎人工会。根据约章,在其他成员全灭的情况下,我便成了团长,不论他们的死因为何。这是个相当有用的身份。”
    “我有听说过。”泰尔逊一笑。“南方十镇那个很有名的猎人团,假若我所得到的消息无误?你刚又给了我一个将你们赶出去的理由。如果说有什么比与杀人凶手共渡夜晚更加危险的话,那就是跟两个杀人凶手待在一起。”
    “除非你所面对的一双凶手,要比窝在萨比勒的那一对温柔太多。”奥戈哲挑起眉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肋下。泰尔逊脸上的血色迅即消失,那是路迦击得最重的位置,到现在牵扯到那里的肌肉都让他回想起当时的一幕。那真是毫不留情的一踹。“不用假惺惺地装作不知道了,大家都很清楚,你早就查好了他们身处的位置,否则我们也不会找上门来。”
    “解释。”
    “一个交易。”奥戈哲露出了小孩得到想要的玩具一般的淘气表情,眼里却有一点狂热的光,然而那份狂热的对象却未明。这让他看上去像个即将实行计划的谋略家,也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约定。一次合作。挑一个最喜欢的说法,你知道你很快就会加入成为一员。”
    “加入什么?”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奥戈哲反问。不等泰尔逊回应,他又继续说下去,“你真是一个糟糕的聆听者,我所提议的是一次互惠互利的狩猎之旅。你去砍下挡你去路的头狼之首,然后我们去折断独角兽的珠色角矛。”
    泰尔逊左右打量两人。撇开明显没心情开玩笑的格列多不提,就是一脸玩世不恭的奥戈哲,眼神也坚毅得太有说服力。这两个人是认真的,他终于意识到,双子是真的不计千里,也要杀死塞拉菲娜。多拉蒂,而他们不会歇止,除非至亲之血染透双手。
    泰尔逊默然侧过身体,让出位置供二人通行。
    “进来再说。”他淡淡道。
    ……几乎所有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路迦这样想着,反手摸了摸嘴唇。在他眼前的是神纪之城的一角夜景,和映在玻璃窗上的窈窕身影。唇上被咬出来的伤口还在作痛,然而塞拉菲娜在发完狠之后,也记得以她所有的温柔吮去血腥味。她像是一头太温柔的凶兽,一头不知轻重的野猫,纵使伸出爪子来挠你一下,下一秒钟便又将自己最大的软肋展示出来。
    他知道塞拉菲娜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表态至关重要。
    “我希望妳知道,我从未怀疑过妳所说的每一个字。”路迦将双手放进裤袋里面,不选择转身直视她,而是看向她在窗户上的倒影。两人的视线相遇,一种间接又直接的交流。
    路迦以舌尖润了润唇。正因为塞拉菲娜的故事过于离奇,他才选择相信──在法师的世界里面,从未有事情可以用常理解释,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异常。既然他能接受自己身后正站着百年来唯一的神佑之人,为什么他不能相信她曾亲眼目睹女神降临,甚至曾与女神交涉?“现在,告诉我,妳打算怎么办?”
    塞拉菲娜耸耸肩,“活好这一年,然后找个安静的小镇……”
    “我问的不是妳打算怎么安排自己的葬礼。”路迦打断她,态度强硬且决断,好像他对眼下的一切毫无疑问,也想好了到底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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