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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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妃-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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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毕礼,皇后令我坐于东首,卷苹托了一只白玉瓷的小杯子放在桌上,我低眄一眼,是一杯清水,带点儿淡淡的黄色,杯子里热气腾腾地往上升,触到鼻端,细闻却是一股极清郁的参味儿。
  “听闻你昨儿个身子又不大好了,这是我今日里喝的,匀了一杯出来也给你补补身子。”
  我复又跪倒在她脚下,不无感激道:“含陌何德何能,能得到娘娘如此厚待。”
  皇后急叫了卷苹,卷苹搀我归位,将参汤递到我跟前。皇后笑道:“你我同是病榻之宾,只是你如今还个答应,想必这上好的人参也吃不了,难得我见着你第一眼便喜欢,你且安心吃下。”
  我连番感谢,小口小口抿着,只怕自己福薄,受不起这样的“滋补”。
  “我这坤宁宫除了僖嫔时常来探望我,也没多少人来了,一直都挺冷清的,日后你多多来我这里陪我说说话。”她侧头望向窗外,化雪的寒风迎面淌了进来,我打了一个哆嗦。瞧她却似感觉不到寒冷一般,目光落寞地越过交泰殿的檐角,望向乾清宫的方向。
  天空蒙蒙地一片白,有的地儿云层厚些便是乳白色,有的地儿云层淡一些便像窗上糊的一层半透的桐油纸,晨光似透未透,叫人等不及了要去拨开那些云彩。
  坤宁宫的檐角,滴滴答答地掉着雪水,溅湿了廊下一脚之地。
  “娘娘若是嫌闷,可到处走走,这样对身子也有好处。人是不能久坐的,越坐越乏。”我见她眼中忧郁依旧,终是对久病之人不好。但也不便多多示好,若是许诺常来,倒有巴结靠拢之嫌。先不说别人如何想的,单就安嫔怕是第一个要记恨了。
  “你也同她们一样。”她幽怨地回过头,眉角微微下垂,说完话捂住娟子紧咳了两声,声音甚是急促。那娟子是上好的白绡织就的,擒住一点儿血就渗了两层。
  我一惊,赶忙叫卷苹去请太医,将她身后的窗落下,垫了棉枕在她身后,伺候她漱口、理气。等到太医赶来请了脉才知是痨病。
作者有话要说:  

  ☆、青睐

  我震惊之余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娘说过,天花、疟疾、肺痨是自古以来就能传染人的三大绝症,故从小就不许我去那些脏乱之地。怨不得昨日皇帝举止奇怪,虽是敬重,可倒底危及性命。
  可她总是病人,又那般伤感,我若再举止不当,她不是更加难过?不过为何卷苹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却并未身染顽疾?恰我举步维艰之时,皇后主动提出要我代卷苹去御药房取药。
  我惶恐不安,随韩太医出了永祥门,走过一段路,我才小声问道:“劳驾问一句:贵妃娘娘的病还有治吗?”
  他扭头盯了我,那眼神中透出些冷傲和鄙夷,东长街在他眼里变得森冷悠长起来。
  “小主放心,娘娘的病不会那么轻易传染。何况小主健步如飞、面色红润,没那么容易死。”
  叫他这样一膈应,我双颊如火烧般,羞愧得只想遁地而走。好在咸和左门不远,他便叫停。等了半晌,韩太医捧了红漆药盘,后面跟着一个提着两捆药的小太监向我走来。小太监瞧上去同魏珠一般大小,走过来便是一身的草药味儿;他打了恭,将一大一小两捆药包递到我手中,谢道:“劳烦小主了。”
  “不客气。”我想起了小珠子,十分自然地对他笑了笑。
  韩太医猛地扭过头,像看到了珍奇异兽似的打量了我一个来回,转而对他说道:“你回去吧。”
  我跟在他身后,暗自嘀咕这韩太医怎么一惊一乍的模样,果然是人年轻,到底没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医庄重。
  走回坤宁宫已嗅到艾草的味道,我脸色微微一红,尾随韩太医进了屋。
  皇后还是歪在炕上,只是旁边多了一位僖嫔。她瞧见我十分惊讶。我镇定地依过礼,将药包递给卷苹。
  “早知你要拿药来与我吃,我就不叫你了。这药也忒苦了。”皇后从僖嫔手中接过碗,僖嫔怕她烫着,在一旁不住呵气。
  韩太医恭敬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娘娘还请趁热喝下。”
  喝完药脸色回复了些。卷苹又将小袋的药搁在我身边的红木茶几上,皇后已然笑到:“这是三年上的艾条,每日早中晚各燃一根,你拿回去熏一熏屋子也有好处。”
  她笑得极是自在,好似一个站在奈何桥中央的人,对阳间的人展示着了然生死的笑容。想来很长时间里她真是极寂寞的,因这个病众人对她避之不及。除了僖嫔……她说话虽刻薄刁钻,但她至少还有对姐姐的关切之心。不似我等外人,总有所保留。
  危难之际,家人才是最能依靠的港湾。皇帝,哼,不过是君主而已。关切之心还不如一个七品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青睐

  皇后喝下药又过了半柱香的光阴,韩太医再请了一道脉,我虽不甚懂医药理论,但也听得出皇后病情加重,需酌情增药。
  “本宫多有不便,劳烦答应替我送韩太医一程。”皇后表现得极是自然,我亦明其用意,碍于人前,只得将一腔歉疚深埋心中。
  时值正午,紫禁城上空已是暖阳高照,随处可听见雪水融化的声音。内监们或是以竹耙,或是以铁铲,或是以笤帚,清理各宫主要道路剩下的积雪。唰唰之音,一声接一声徘徊在东长街内,包裹浓浓的雪气,如风袭人。
  照理出了永祥门,分道扬镳。我捂住冰冷的鼻尖,正欲同他告辞,韩太医先声夺人道:“下官明日申时会去景阳宫为小主请脉,还请小主静候宫中。”
  我嗯了下,想来应该也是皇后安排的。推己及人,我今日所做确实少了尊重之心。不知娘那儿可有什么方子。这般细想,又有了“柳暗花明”的欣慰,正巧刚行至钟粹门,我径直进去寻了玉桐。
  袁王二位常在同玉贵人正在钟粹宫作客。头就走还是有些失礼的,也容易令人生疑,顺邀就坐下了。
  “陌姐姐从哪里来?许久没见到姐姐了。若不是昨日在坤宁宫见了姐姐,我差点儿就忘了姐姐了。”玉栎说话粗心粗意,忘了她如今身为贵人还叫我一个答应为姐姐的不妥。玉桐说她孩子心性,想来不假。
  “随处走走,听见这里有笑声,便进来看看了。”
  我挑下挂在她发间步摇流苏——紫藤色暗纱云纹旗袄配戴点翠金步摇成熟端庄了不少,但也将自个儿的特色给丢了。邯郸学步,总容易迷失自我。
  她以我为这精致的首饰折服,娇笑道:“两位常在都说这金步摇同我极配,陌姐姐你瞧瞧配不配!”
  玉桐睇我一眼,默然摇头。
  我反问她道:“那你觉得如何?”
  “我想她们二位同皇上相处较多,大抵这样也能惹皇上喜欢吧。”
  瞧得出玉栎十分感激这两位。我扭头同袁王二位相视一笑,沉声问道:“是么?”
  袁秋霖年幼,经不住我甩脸,当即将脑袋低下去了。王文佩则处之坦然,毫不含糊道:“陌姐姐不觉得么?对了,陌姐姐昨日得蒙圣睐,想来也是妆容不俗。倒不知有何好的提议?”
  “王姐姐说得太对了!陌姐姐昨日走进屋子时,尤其招眼。我们穿得大红大紫的忒俗气,倒不如姐姐一袭蟹壳青夺目,那蜜合色的绒花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瞧上去就似一簇静谧优雅的水仙花。别提多美了!我今日里来还想着姐姐这边离景阳宫近,让她帮我打探打探,我也要依姐姐的装扮制一身。”
  玉栎吧啦吧啦阵子,语速又快于常人,有种“倒戈相向”的感觉。人太单纯了就容易被利用。
  玉桐推了茶递到她跟前,皮笑语历道:“你且消停下吧,说这么多话也不嫌累!”
  “难怪昨夜里皇上掀了姐姐的牌子了。”王文佩斜睨了我,似笑非笑道:“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兀自捧了面前的茶盏,轻轻刮去面上的沫子,抿下一口碧螺春。茶香袅袅,我似为这香碧螺所醉,旖旎而笑道:“听王常在的语气,怕说的不是我而是安嫔吧。”
  提到紫歌,她倒是慌了,欲争辩已叫我截住话。我复道:“含陌虽只是个答应但也知道同晋女眷对安嫔得宠多有妒意,只怕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里,那就真叫‘惊人’了。”
  “万琉含陌,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从王文佩开口那会儿已有些剑拔弩张之感,如今她勃然拍案,惊得这屋子里鸦雀无声。也好,趁机教训她一下,省得日后再同我挑衅。
  “那王常在是何意?众所周知,安嫔受宠得益于她的歌声,你这‘一鸣惊人’之说,不是形容她,难道是形容含陌?”我冷笑两声,摆摆手道:“含陌可不会唱歌呐!”
  ………
  “早说过你在后宫中交往须谨慎,你偏听。自己家里人不相信,偏偏相信外边的那些人。人家说几句好听的,你就真信了?你同她们原本就不相上下,若不让你难看一些,如何衬托她们?你还当她们真心拿你当朋友?亏得今儿个是含陌在这里,换了我嘴拙,你怕还被人牵着鼻子。还不回去反省反省?”玉桐打发走玉栎,坐下来,饮了一口碧螺春,缓过气儿才说道:“这孩子怎么说都不听,太缺心眼了。”
  我安抚她道:“玉栎这样活着也好,不叫俗世拖累,自得其乐。”
  “对了,你今儿个怎么出门了,找我有事么?”玉桐携我离开八仙桌,卧于暖炕上。凌霜进来撤了桌上的茶杯,又斟了两碗新茶。
  我揭开杯盖,一闻是铁观音,立刻痛饮三口,茶香将肚里的浊气都涤清:“真叫一个畅快!”将来意大抵说明了,写了信托交玉桐。
  玉桐掩绢笑道:“许久不见你这般高兴了,今儿个把人都吓着了。你也不怕那位王常在找你麻烦?”
  “找麻烦?她昨日就瞧我不顺眼了。”我冷笑道,将昨日之事详细告知玉桐。又道:“照理说,她不来巴结至少也得对我客气些,可她这两日的表现。嘿,好大的后台!”
  “你说怡贵妃?”玉桐揣测着说道:“也对,朝堂有满汉之分,后宫也有。”
  满汉?满汉!
  为何就不能好好相处,偏要区分得如此清楚?易林两家皆因满汉之争被抄,妻离子散。若不是因这“满汉”二字,我何须落得如斯地步!
  “玉栎同明端虽是早些几个月受宠的,但玉栎说话欠玲珑,皇上这三个月都没掀过她的牌子;明端资质胜过宜嫔,凭我的了解,她是不想端贵人盖过她的。安嫔不用提了,皇上宠幸了她一年之久,还特许乾清宫抚琴,这份荣耀是谁都敌不过的;王袁二位资质尚佳,但苦无依靠,只能受怡贵妃牵制。现下这几位小主中,就只剩了你。我想皇后昨日对你如此在意,也是欲令怡贵妃知晓。”
  我拈着玉瓷盖,一道一道抹着杯子了的茶叶,僖嫔探望其姊的关切之情怎么拨弄都似浮在茶面上般,拨至不去。
  茶汤比我拨弄得色泽越发深了,像极了含阡的双眸的色彩。
  “这一入宫,我就不再姓‘林’了。林家只剩你一个,前程往事就算是随爹同逝。从今以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奉养娘亲、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过一个女子该过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惊梦

  在钟粹宫用了晚膳才回去。紫歌没在宫中,听闻又去乾清宫抚琴了。采蘩最近遇见我也越发不客气,连请安都省了。我想起玉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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