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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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妃-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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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玉贵人说陌答应深居简出,这点事儿都不知道。”宜嫔又干笑两声,端茶抿了一口,偷睇了眼惠嫔:“惠姐姐,我且喝口。这事儿发生在你们延禧宫的,你比我清楚些。”
  “唉,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提这个干嘛。”甚少开口的怡贵妃突然摆摆手,有些无奈。
  提起乌贵人就面色不佳的惠嫔愈加不平,愤愤不平道:“贵妃娘娘大度,可以不计较。可我就不能不计较了。”
  叽里咕噜一番,我才梳理清楚这延禧宫里面几位主子的渊源。
  那还是康熙十二年的事儿了。那一年惠嫔刚诞下大阿哥胤禔被晋为常在。按等级配置,内务府便拨了现在的乌贵人来伺候。正巧那年大选,怡贵妃一入宫晋为嫔级,因此皇帝对延禧宫仍是多多关照的。只是恰巧一日,怡贵妃请惠嫔逛园子。回来时发觉乌贵人衣衫不整,没过几日乌贵人便由一名小小的延禧宫宫女成为了皇上的妃嫔。
  “她倒不想想,当初她还只是个御花园的烧水奴婢,连圣颜都见不了几次,若不是我她能那么容易面见圣上?如今处处摆出一副主子的样子,真叫人气恼。”惠嫔提到这事儿依旧愤愤不平,她颇有感触道:“因为这事当时还令我同贵妃产生了隔阂;要不是贵妃娘娘深明大义,我们的情谊早教这丫头给坏了。”
  怡贵妃叹口气,颇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悔意,摆摆手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挂着这事儿。你让含陌如何自处?”
  说是这般说,也不过是为了探听我的口风而已。我且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也应有各人的规矩。惠嫔姐姐为了这点小事儿气坏了身子以后怎么照顾大阿哥呢!”
  大阿哥却是是惠嫔的心头肉,一提到他,惠嫔就将这些烦心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忙着说最近大阿哥开始学《诗经》。一直沉默的玉桐也笑言自个儿的儿子也会叫“额娘”,又谈到已经一岁的三阿哥抓阄时抓到的毛笔,荣嫔也不由得笑言自己儿子不定会做个“纳兰第二”。
  原本有些硝烟之气的倚书房倒也被皇子们的日常琐事带来的欢心冲淡。怡贵妃稍后还请众人去了承乾宫用晚膳,唯独缺了安嫔同乌贵人。
  我回到景阳宫刚过了戌时,疏影替我更了衣,端了一杯玉桐送的铁观音,我为了解饭腻也顾不上什么品不品,猛喝了几口。行露拾掇好被褥,被我叫住:“姑姑可知道乌贵人的事儿?”
  行露点了点头,关上门窗,说:“行露以往同她共事过一段时间。是个十分机灵的人。”
  “那姑姑怎么听今日里惠嫔的话?她在现今还十分恼怒此事。可我见过几次乌贵人,倒不像是那般有机心之人。”
  行露短促地笑了笑,像是有些嗤之以鼻:“‘人不可貌相’,当年乌贵人一事令怡贵妃对惠嫔心存芥蒂。后来怡贵妃搬出了延禧宫,如今她也住在了当年惠嫔的住所。有的人总是心比天高。小主日后见了乌贵人还是当心些好。”
  我嗯了一声:“我听她们说乌贵人有了身孕后竟向太医要红花打胎,说什么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怀下此儿正是增添了皇上的麻烦。”
  “后宫妃嫔谁不是‘母凭子贵’?皇上仁慈,肯定不许。乌贵人这一招‘釜底抽薪’倒叫人心寒。”行露摇摇头,已有鄙夷之色。
  我微微颔首,不由唏嘘:“我也是这样想,只觉实在太牵强。想不到为了争宠,竟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能舍弃。”
  行露轻叹一息,劝慰道:“小主还是早些歇息吧,皇上这些日子来的多……”
  “皇上有来过?”我系紧腋下的茶白短襦。春季天气回暖,夜里也不用穿了棉袍睡觉。我抖了抖裤脚上的灰尘,坐在床边,将右脚鞋脱下,想问她皇帝什么时候来的。只听见守夜的小安子慌张地宣了声“皇上驾到”。
  我惊他这时还来,跂着平底白缎子鞋一路小跑跪在门下:“皇上圣安!”
  “起来吧。”他脚步轻健,已在六方桌旁坐下。行露赶紧奔出去杂间烧水煮茶,皇帝对立在门外的梁九功挥挥手。屋子里一下便只剩下我们二人。
  我垂首立在梁柱下,恭敬道:“不知皇上深夜御驾,未及梳妆,还请皇上恕罪。”
  “朕刚批完一摞折子,出来透透气。”言语中已平复的语气多多少少令我有些感概。“要歇着了?”
  我越低了头,目光落在脚尖上;脚上已不见了鞋,空留一只袜套。
  “别冻着。”他踢过那只鞋,鞋滑过来刚好敲到右脚背,翻了个底朝天。我脸上一燥,忙用右脚去掀。
  只是越心急越出错,这双缎子鞋又做得软,我怎么挤都挤不进,早已满头密汗。忽地一阵香气袭来,我正惊讶于这似曾相识的龙涎香,手肘已被人握住。
  我大骇,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抓住他的龙纹袖筒。
  “你怎地还是这般冒冒失失的。”
  ①衡州:今湖南衡阳,称应天府(国都)。
  ②武英殿:位于外朝熙和门以西,已在后宫地理范围之外,故只有礼制规定的嫔级以上妃可出乾清门拜祭。
作者有话要说:  

  ☆、砒霜

  他若无其事地将袖筒里的竹青色纱绢塞回去,可我分明瞧见绢角的那朵白瓣雏菊簇新依旧。
  后背涔涔地冒着冷汗,心里早已狂风呼啸、尸横遍野。
  他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脚步停在床边的高低架上。芍药经冬历春,又发了枝叶。
  “这是什么?”
  “是粉芍。”我趁他背过身去提起脚穿好鞋,故作镇定地答道:“冬天里怕冻伤,都移回房里了。”
  他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婆娑一片嫩叶,低首轻笑:“朕以为你只喜欢白菊。”
  心中一悸,眼神凝在鞋尖:“种之可观赏,采之可入药。素雅清淡,两用皆宜。”
  “朕倒记得一句‘人淡如菊’。”他行至妆台前,随意倚在台上,信手翻了几页,向我瞧来:“是有这么一句吧。”
  我微微颔首:“皇上说的是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中的《典雅》一章: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你倒像看了些书,可怎么朕瞧你倒总是冒冒失失的。”他索性在妆台前坐下,深邃地眸子含笑逡巡我一个来回后,方说道:“你且谈谈。”
  “臣妾愚笨,怕有辱圣听。” 我推辞再三,他越发兴起,瞧样子不说他就赖在凳子上不走了。无奈之下,应付道:“臣妾有时看些《女诫》、《内训》之类的会累,所以也读些唐诗宋词之类的。”
  “不对,朕瞧你看的书就不止这些。”他打断话,摆手笑道:“现下屋子里就剩朕同你二人,你不说,是要朕提醒你?”
  “偶、偶尔会听听戏……”我“扑通”一声跪下:“臣妾再也不在后宫中唱那等淫词艳曲了!”
  “你怎地胆小起来了!”不知他是讽刺还是暗恼:“朕还看过话本,难道朕也传播了淫词艳曲?朕是上次听你唱过一处《惊梦》认为词曲甚美,虽不及名伶,但也有你的韵味,想听你再唱一次。朕在此,你怕甚地?”
  我直以为那夜里他只听过两曲越调,竟不曾想到他默默无闻在廊下听了半刻。不过绕了一圈,只为听我这个门外汉唱一曲,多少有些汗颜——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吟唱之中,已见他随手打起拍来。幸得我只唱了一半,便提醒他还有国事要忙,否则唱罢也不知如何送他出去。
  原本他说词曲甚美,我以为也会如安嫔那般太过风光;或许也是我高估了,皇帝之后来得并不多,偶尔来了也是用完晚膳或是刚批过一摞折子,便到倚书房来坐坐,喘口气。
  来得多了后,我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惧他。只是偶尔聊起来,言辞间还是会顾及他的地位,并不如同隆禧在一起般那样轻松惬意。
  不过深宫之中,能跟人这样说说话也不错。作为男子的角度,他对一些书本上的见解总是同女子不一样的。随着深入的相处和了解,有时谈及一些话,两个人也会因坚持己见伤了和气。但过几日他便差人送了一盆时令鲜花或是瓜果,算是和解。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八月。
  麻绳上的葡萄藤已经绕满了篱笆,在院子里绿茵茵地开了半座院子。我架了一把椅子剪葡萄,小安子小全子全在凳子下扶着,疏影抱着竹篾一边叮嘱我小心一边接着葡萄。
  “还是皇上设想周到,让内务府给主子搭了这么一副架子,今年夏天咱们可有口福了!”小全子跟馋嘴猫似的,说的两句已经在滴口水了。
  我每串尝了一粒,剪下三串退了酸涩之味的葡萄,遣行露给玉桐、紫歌、僖嫔分别送一串去。
  行露捧着一串葡萄,颇有迟疑。
  “去吧,”我又瞅到一串,小心拈住梗子,“咔嚓”一剪,小心交给疏影,对行露说道:“都是一个宫里住着的,她这几个月过的也不好;何况这藤还是她帮忙弄来的,怎么说第一道果实也得让她先尝尝。去吧,咱们屋里还够着呢。”
  我显摆似的挥了挥手中的葡萄,摇掉了几粒,弯腰去捡刚巧踩空;幸亏我人手脚麻利,顺势跳了下来,不过穿着花盆底儿还妄图蹦蹦跳跳,显然是异想天开,尤其对于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满人而言更是天方夜谭。
  我恼极,一脚蹬了花盆底儿。韩子高又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拎起鞋走到我身边,嘱咐小安子小全子搀我进屋。
  “你怎么来了?太医院不忙么?”疏影接过他手里的鞋,同我蹬掉的另一只摆好,放在踏步①上,又拾来缎子鞋搁在美人榻前。
  “给你诊脉。”韩子高板着一张臭脸,提起我的脚往他腿上搁。
  “你诊脉要看脚么?”
  “你不是崴着了么?不看看脱臼了怎么办?你残废?就你这个性你乐意?”韩子高今日里吃了火药似的,十分粗鲁地抽掉我的袜套,捏着脚踝一边试着力度一边问我合不合适。
  “你都给我瞧了一年多了,还没看出来我有没有染病么?”
  “痨病潜伏期长,万一你哪天突然染上了,我这官阶可没机会给你送终。”
  这个死毒舌!来就来吧,每次来还跟我掐架。一点都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心上。要不是念在那次御花园他救了我,我一定睬都不睬他。不过,如果不是遇到韩子高,我应该也忘记了以前的林含陌是什么样子了。
  年轻时的任性和幼稚真令人怀念。
  “对了,院子里的葡萄熟了,我叫他们湃了两串,你吃一串再回去。”我把右脚从他怀里抽出来,左右扭了两圈,夸赞他:“果然是韩太医的手艺好,捏两下就没事了。”
  “对了,这是你要的东西。”子高从袖筒里取了三包东西,我掂量了下各有一两的样子。
  “你就知足吧,拿多了御药房都有记载。”他把枸杞、红枣、干龙眼肉塞在榻上:“人家拿来做药,你拿来做零嘴。要不是我,你哪有那么好命,可以不间断地吃。”
  我拆了包红枣往嘴里塞了一粒,谢道:“我托人带的还没收到,不是找你应应急么?不过怎么说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时常过来给我诊脉,陪我说说话,应该也会感觉很枯燥了。”
  “你怎会枯燥。”他执起我搁在腿上的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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