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说:“他们习惯了你们善意的来来去去,也学会了不抱希望。像他们这样的,很少有家庭愿意收养。”
原来如此。因为明白希望意味着失落,干脆从开始就放弃。
院长指着挨墙根坐的女孩说:“她叫笑笑,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但从小就在我们这里生活。”
“咦?”
院长无奈一笑,“她二岁多被车撞了,腿部截肢。她父母没钱救,扔医院里不管了,医院没办法送这来了。后来,她长到五岁,有天跑来跟我们说老有一位妇女偷看她,我们害怕是人体。器。官的贩卖者盯上她,赶紧找人查。结果……”
“那人是她母亲?”
“对。像不像剧本的故事?”
李强仁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院长摇摇头,“还有后续。后续我们把她告了,法律上是有弃养罪的。他们被判了三年,当时笑笑的母亲哭着解释说家里没钱才这么做的,她很后悔。”
“后悔也没用。你看笑笑还在这,她今年十九岁,她最大的姐姐二十二岁,有个一岁的孩子。她弟弟,十八岁,刚考上大学。”
“所以我们叫她笑笑,希望她笑能面对生活。”
李强仁百感交集。
院长领着他去别的房间,他见颜卿和李妈正和孩子们做游戏,就没打招呼去了。
“这是厨房,孩子们大了会帮忙做饭,我们教给他们的生存技能第一条是:饿不死。尝尝吗,糖醋肉?”
院长给他一副筷子,李强仁犹豫的吃下,然后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吃。”
旁边做饭的男孩腼腆的笑笑,手脚麻利的刷锅、倒油,炒下盘菜。
“他十七岁,聋哑人。”
“比家晟小九岁。但家晟连电饭锅都不会用。”
“呵呵。”院长笑道,“他不会也没关系,你们养的起。福利院的孩子必须会一门手艺,不然出了这里的大门,就要饿死了。”
李强仁默然无语。
厨房不大,油烟味随着男孩下葱爆香,染到他的身上。院长知他们这种人,最讨厌难闻气味,欲带他走。
李强仁没答应,站在男孩后面观看他炒菜。男孩身边还有位坐轮椅的女孩,年纪琢磨着和男孩差不多,她帮忙切菜。
院长见他盯着他们若有所思状,说:“她叫楠楠,十六岁。会缝衣服,手也巧,以后能靠缝缝补补赚钱。”
“他们挺能干的。”
“不能干怎么办,谁能养他们一辈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人,能靠的只有自己。”院长声线平和。
这里所有的小孩一出生就是悲剧,再加上被父母弃养,能开心阳光的活着就是赚到。与其给他们希望,倒不如给他们自保能力。
管他们是否自卑或者敏感,靠自己活着就是伟大。
“走吧,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好。”
院长带他去的第三间房是教室,有时福利院自己给他们教课。老师很多是志愿者,也有出福利院又回来的孩子。
快至午饭时间,教室上课的孩子很少。零星几个都是半大的孩子,三位老师手把手教他们写字。
李强仁看到这景象想起李家晟小时候。那时,颜卿和他也是把李家晟圈在怀里,一遍又一遍耐心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很久的记忆碎片,如今连起来恍然做梦。养育之苦,岂能三言两语道尽?
院长还在讲故事。他抬起食指,在空中虚虚点点第二排的女老师。
“她算出口转内销的失败案例。”
这比喻有点奇特,惹得李强仁定睛瞧她长相。
女老师外表端正,长发飘飘。要不是打手势的举动,还真和正常人一样。
“女版李家晟。”他心想。
“你也瞧见了她模样好看。大了在外面上学,跟正常人谈起恋爱。我们没反对,嫁的好我们很开心。”
“没想到,那男的家里欺负她哑,竟然把她当保姆使唤。她讲不出话,只能忍着,我们也没办法。”
“没多久,生了女儿。她婆婆不待见她,她丈夫在外面包了小三,她无力抵抗,半生半死的活着。前年,受不了婆婆和丈夫的虐待,离婚了。可因为她哑,法院判孩子归男家抚养。”
第42章 就当我们傻(二)
就当我们傻(二)
“可因为她哑,法院判孩子归男家抚养。有天,她哭着打哑语问我们:何为公平?你猜我怎么答的?”
李强仁摇摇头,他和颜卿也从不去讨论这种问题,因为他的孩子即便哑也是正常的,既是正常何来不公平?
院长负手而立,远望那位女老师,淡然一笑:“我说:选择对的人就是公平;选择错的人就是不公平。如果嫁给他之前,你看清他的品性,选择分手,就没有今天的不公平;如果你失去了所有,依然坚强,选择努力生活,就没有未来的不公平。”
“道理很浅显,做起来很难。”
“是啊。所以我让她去考教师资格证和手语翻译证,推荐她当特殊学校的老师。慢慢的,她的生活过的好起来,就没再追问‘何为公平’。”
李强仁拧眉无语。院长收回淡然微笑,引着他离开教室,去外面空地。
门稍窄,无法同时容纳两人的穿越。院长欠身虚让他先过。李强仁迟钝下,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位似李家晟的女孩儿。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仰首回他一个温暖的笑容。那弯弯的双眼,看不见岁月的苦痛。
最大的不公平是活的不幸福。
所以,他坦然迎上李家佑气愤的面目,说:“我赌赵晓琪能给家晟爱情,但我赌不了赵晓琪能给家晟婚姻。家佑,他什么都不会,脱离了我们,生活无法自给自足。”
“我只要公司,其他都给弟弟。”李家佑攥紧拳头。
李强仁默然摇头。
电视剧还在播,女明星娇滴滴的嗓音混合其他男人的调笑声变成嗡嗡的吵闹声。
阿灿受凝重的气氛感染,睁开双眼,挪动肉嘟嘟的屁股偎着李家佑的大腿。它支持他。
李强仁瞥见阿灿的动作,笑了笑,转回头若无其事地看电视。
剧情已经演到女明星脱离男人堆儿,小心走到空着的房间,换上特,务装扮。她手执一把抢,准备开始刺杀行动。
就在女明星扣动扳机的瞬间,李家佑沉重的语调传来,“爸,就算我只要公司,你们都不愿再赌一把吗?”
电视看不下去了。
李强仁眯眼想起上周末。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冼立莹也这么问他:
“就算家佑只要公司,但你们敢赌往后吗?”
“往后,家佑会有妻子、孩子,他的妻子孩子甘愿自己的丈夫和父亲为弟弟做牛做马吗?”
当时颜卿回她:“我相信家佑。”
“哼,人心不古。”冼立莹显然对李家佑忌讳,她嘴一撇,刻薄的话马上出口。
“小时候,家佑欺负家晟,你们当没看见;长大了,家佑女朋友欺负家晟,你们无可奈何。现在,我们都快一脚伸进棺材里,你们拿飘渺的未来当赌注。心够大的哈!”
旧梗被翻出,颜卿憋住。
冼立莹得意道:“我们舒妤就不同了,从小护着家晟。蓝家就舒妤一个孩子,我们的家产都是留给她的。要是咱们结亲家,就算你们把肥肉留给家佑,让家晟啃骨头,他也饿不死!再说……”
“再说什么?”李妈插嘴。
“再说我们舒妤性子刚,谁的妻子将来不服气,保管让舒妤治的服服帖帖。”
闻言,大家心思不由一动。
“爸!”
耳边如狮吼的叫声震得李强仁回神。他忙转头作慈爱状,“怎么了?”
父亲明显装聋作哑,气的李家佑攥紧的拳头抠进肉里。
上周蓝舒妤指责他们把她当备胎,骂他假惺惺给她选择权。如今,连弟弟都没有选择权。这脸,打的“啪啪”响。
他替弟弟不懂,为何只因哑,就把所有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李强仁无可奈何,他拿遥控器关小电视音量,悠悠叹句:“你是要结婚的。我们再疼家晟都很爱你,岂能什么都不留给你?”
“我可以不要。”
“你妻子会要的。”
“我妻子不……”剩下的话,李家佑吞咽回去。
李强仁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把声音调大继续看电视。
有些话真的对薄公堂,就会发现自己作不了保证。
可李家佑感到悲哀,悲哀的是他有先例。
**
每个人都有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也许是初恋,也许是背叛过,也许是负过她。
直到今日,李家佑并不清楚自己算不算负过她。
只是记得,说分手的那刻,她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李家佑,没有哪个女人应该无怨无悔照顾你弟弟。”
她说的对,他不该祈求自己的女人无条件护着弟弟,包括不分家产。
可她讨厌弟弟,而弟弟害怕她。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弟弟已经慢慢疏远他,常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看书看得很凶。
那天晚上,依若今夜繁星璀璨。室内欢声笑语,室外北风呼呼。
颜卿捧着她的手,唠唠叨叨的话着家常;李妈搁厨房里,忙着做饭:父亲与他在书房讨论公司事务,一家人其乐融融,唯独少了李家晟。
似乎女友的到来,让他们无意的忽视弟弟的存在。
钟表敲到二十点,晚饭开始。餐厅里的长桌摆满了丰富的菜肴。
他和父亲一前一后下楼,女友蹦跳着跑来挽住他的手臂撒娇:“啊,饿死了。”
“确实比平时晚了,我们谈公事忘了时间。不好意思啊,瑶瑶。”
得到父亲温和的歉意,瑶瑶体贴的回:“伯父、家佑辛苦了。”
李家佑宠溺的拍拍她折进臂弯的手,领着她落座。
李妈做的饭菜很香,花样也很多,堪比饭店的大厨。
瑶瑶尝了口,赞叹:“真好吃。”
他吃了十几年,习惯了那味道,倒不觉惊艳。
颜卿却怕怠慢她,总是给她夹菜,弄得她怪不好意思。
吃到一半,李家佑忽然抬头问:“弟弟呢?他怎么不下来吃。”
他说完,没注意到父母的神色,李妈放下筷子嚅嚅的说:“感冒了,难受。”
“哦。”他笑着给瑶瑶解释,“我弟弟一到冬天,就爱生点小病。”
瑶瑶也不介意,埋头“嗯”声。随后,为活跃气氛,特地讲了几个笑话,逗的颜卿笑得眼泪都出来。
“太好笑了。”颜卿抽张纸,擦完眼角,让李妈给瑶瑶盛碗汤,“这汤美容养颜,我特意为你熬的。”
“谢谢伯母。”
晚饭吃的很愉快也很温馨。结束时,瑶瑶还帮忙收拾碗筷,但被李妈赶到客厅陪他父母吃水果。
怕大家干坐着无聊,父亲打开影碟机,播放部时下流行的电影,很合瑶瑶口味。家庭影院模式下,灯光暗淡,唯有电视屏幕光亮充足。
李家佑搂过瑶瑶,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他家兄友弟恭,父慈母祥,女朋友温柔体贴,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他没撞见那一幕,大概早就结了婚。
二十二点,夜色浓稠。他记不清自己是什么原因下楼,反正他晕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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