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姿态儿，哀家至今历历在目。
你时常会来慈宁宫陪哀家用膳，与安氏一起来给哀家请安。可自从你与安氏反目……哀家对你多加劝导了以后，你对哀家也渐渐疏离了起来。”
说罢，太后娘娘主动牵起了我的手，拍了拍道“哀家一开始并不知你与安氏发生了什么，哀家也不知她又是如何对不住你的。当初，哀家只觉得，宫中姐妹之情难得。
而你与安氏一开始又那么要好！哀家只是……不想让什么误会，活活毁掉了这一段姐妹之情罢了。孰不知，你会因此对哀家有了怨念，以为哀家一心心疼安氏。”
言毕，她又叹了口气儿“说到底，安氏是安家的孩子，你是慕容家的孩子。你们的父辈与哀家，都是世交。哀家对你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我垂头，越往下听越觉得可笑至极。
毒妇啊毒妇！我对你为何心存怨恨，你自己难道不知么？你做了那么多让人憎恨的事儿，如今还来我跟前儿惺惺作态，难道自己就不觉得恶心？
“母后，您是为了儿臣着想，儿臣自然知道。”我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抬头与她对视“只是在这宫里待得久了，心境多少会有些变化。更何况，儿臣现在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哪里还能跟刚入宫那会儿一样儿呢？”
说罢，我又笑道“这些年，一开始是儿臣自闭在坤宁宫内，心里有了心结，谁的话也不愿听。后来，儿臣重掌后宫大权的时候儿，母后又去峨眉山礼佛。
儿臣这是想给您请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瞧瞧，你这一回宫，儿臣不就设宴给您洗尘了么？今儿个一大早，还带着众人过来给母后解闷。母后若说儿臣不常与您亲近，儿臣可要不依的。”
太后娘娘被我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好再多说我的不是。只好无奈摇头，讨好道“你啊，以后来请安自个儿来便罢了，不必把旁人带来。一堆子人闹哄哄的，哀家不喜。”
我自然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便沾沾自喜，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之所以昧着良心说这些话，不过是想稳住我罢了。
我是她的女儿，也是她一辈子无法抹去的耻辱。这个世上，若论起最想让我死的人是谁，她绝对逃不掉！
“好”我笑了笑，便道“只要母后不嫌弃儿臣叨扰，儿臣以后必定时常来慈宁宫，伴母后左右。”
☆、1307。第1307章 再让眼睛伤一次
从慈宁宫出来的那一刻，竟觉得这个世上干净了不少。我有些贪婪的吸着外头儿的空气儿，恨不得立即把先前在慈宁宫里，所受到污秽之气排出。
若论起脏，哪里又能比得上慈宁宫呢？
那个四处都摆满了佛经，佛像和木鱼的慈宁宫，里头藏满了见不得人的污黑。
什么面慈心善，什么淡泊名利，什么与世无争，什么一心向佛？这些东西，不过都是用来掩盖那血淋淋的罪过罢了。
我先是回了坤宁宫，在宫里午睡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前往御书房，与擎苍商讨京郊狩猎之事儿。
……
我踏入御书房，瞧见擎苍正躺在软塌上，一双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于是，我便径直问道“阿苍，昨日在朝堂上那些大臣提出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擎苍听到动静，眼睛闪了闪“卿儿，你来了？”
我见他自顾自的坐了起来，便乖巧上前牵住了他的手“今儿个我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娘娘在我耳边儿又提了几嘴……”
“卿儿，京郊的狩猎，咱们得去。”擎苍听言，便开口冲着我道“我仔细想过了，你父亲的那些旧部，不早不晚，偏偏在太后娘娘回宫后提起这个建议。想必，与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她现在想要的，就是拆穿我对天下人撒下的谎言。她以为，这次去京郊狩猎是她的一个机会儿。孰不知，也是我的一次机会儿。”
我听言，微微蹙眉“阿苍，我不解。”
“阿卿，你听我说。”擎苍抓住了我的手，神色十分严肃“我的眼睛还不知何时才能康复，所以，与其一直提心吊胆，还不如放手一搏。
我仔细算过我们的兵力，若与闻人浩轩那头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能。只是，胜算没有闻人浩轩的大罢了。更何况，调兵遣将还需一定的时间。
可眼下，慈宁宫显然是不会再给咱们时间了。既然如此，我不如趁着此番京郊狩猎的名义，让自己的眼睛再伤一次！届时，我眼睛受伤的事儿便可光明正大的告知众人，而非是被慈宁宫拆穿，这般窘迫。”
“不行！”我紧紧我握住了擎苍的手“你现下的眼睛还没康复，再让它受一次伤，难道是打算彻底放弃它了吗？更何况，慈宁宫想要的，不过就是要告知天下人，你是一个眼睛瞧不见的皇帝。
你选择在京郊狩猎的时候儿“受伤”，主动对天下人坦白。这样的结果，与慈宁宫想要的结果，根本就是一样的！”
“阿卿，你不明白，这不一样。”擎苍摇了摇头，道。
“反正都是残疾，都是瞧不见！难道，还会比被她拆穿好上哪儿去吗？”我无法接受擎苍的决定！
好不容易寻了那么久的眼珠，我害了那么多个孩子。现在，哪怕他瞧不见，至少外表是完美无缺的。
可是他方才说什么？他要再伤一次……那么难能珍贵的眼睛，他说他要再伤一次！
☆、1308。第1308章 见招拆招（一）
“你说的没错，让眼睛再伤一遍，的确要比被慈宁宫拆穿好上千倍万倍。”擎苍依旧一派淡然作风，不急不缓道“被她拆穿，那是我负天下人。
我身为一个皇帝，对臣子撒谎，是不义。对黎民百姓撒谎，是不尊。对太后娘娘撒谎，是不孝。这不义，不尊，不孝一旦形成，我这个皇帝的威严便会大受打击。等到了这个时候儿，无论我再多说什么，做任何决定，恐怕都会遭到众人反对。
可若在狩猎时受伤，情况则大不相同。至少，我可以利用自己受伤作为理由与借口，把这江山交到鹤儿手中，让他监国，甚至，可以禅位。
届时，无人会对我的话提出质疑。因为这个世上，除了我以外，便只有鹤儿最适合掌管天下。鹤儿有过监国的经验，又是太子，他不管是监国，还是登基，都是名正言顺的。”
“阿苍，你说什么？禅位……”如今东陵内忧外患，千疮百孔。云鹤只是一个孩子，如何能担得起这天下？
“阿卿你莫急，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擎苍见我着急上火，于是柔声儿安慰道“若咱们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儿，掌握主动权，总比被追着打要好。
虽然我知道，太早把一个江山交给鹤儿，实在残忍。可是你别忘了，再过上几日，咱们的儿子就是个九岁的小男子汉了，他不是你口中，那个时刻被人照顾着的孩子。
更何况，我若傻傻等着被慈宁宫拆穿，除了我的威严会因此受损外，更会连累了你去。在外人眼里，你是我最宠爱的女人。我眼睛早早便有了毛病，你理所应当是第一个知晓的人，又怎能置身事外？
倒不如，我给自己，也给你，留一个好名声儿。这样，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儿，你还能垂帘听政，辅佐鹤儿登基。”
“胡闹！”我死死的捂住了擎苍的嘴巴“我不许你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嘴里虽这么说，可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擎苍的做法，是对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儿，主动寻个台阶下，要比被奸人拆穿好上太多太多。
于是，我想了想又道“就算我们被逼得走投无路，鹤儿能做的也只是监国。什么禅位，什么登基，什么辅佐？统统都不做数！
闻人擎苍，你说过你要把一个繁华盛世交给鹤儿。我和鹤儿都等着……你瞧瞧现在，这千疮百孔的江山，谁稀罕？”
除了闻人浩轩那个恶魔，谁也不稀罕……
就好比我，若不是因为保住江山才能报仇，才能保住丈夫孩子的性命，我也不稀罕……
“好”擎苍听言，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会竭尽全力，把一个繁华盛世交给鹤儿，交给你。”
这话听着，虽多少有些安慰，可总好过他一味的与我做对要好。
于是，我垂下头，说出了我的另一个担忧“阿苍，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不安。我总觉得，慈宁宫出这一招，不简单。”
☆、1309。第1309章 见招拆招（二）
擎苍听言，揉了揉我的脑袋“你是怕，太后娘娘想要的并不是拆穿我那么简单？”
“嗯”我点了点头，便道“若她一心只想要拆穿你，那大不了便像你说的，让眼睛再伤一次！可若她想要的，不仅仅如何呢？”
说到此，我停了停，发现擎苍的神色依旧淡淡，于是继续道“闻人浩轩就是京城，慕容家一些听他差遣的旧部也在京城。就连闻人浩轩自己组建的黑煞，也安置在了离京城不远的峨眉山上。
而咱们呢？除了镇守边境的几位将军，还有你前些日子从卢氏手中拿回的兵权。在新晋小主未曾入宫之前，究竟还有多少人肯真心实意的听从我们的调遣，还不曾得知。
撇开那些不谈，现下仔细算算京中的兵力。除了要陪着咱们一起去猎场的禁卫军，紫禁城内驻守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我担心……若咱们一旦离开了紫禁城，走出了京城的城门，这京城，可就再由不得咱们控制了。”
“你的担忧是对的”擎苍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之前也曾想过。不过阿卿，你暂且不必担心。就算咱们离开了紫禁城，闻人浩轩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他想以控制京城，控制皇宫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显然不大现实。虽然他是曾经的嫡长皇子，身份尊贵。可阿卿也莫要忘了，他这个嫡长皇子，早便死于非命了。
现在，有谁能相信他的身份？他又如何证明，自己有掌管这个天下的能力？光凭着慈宁宫的一张嘴，恐怕是万万不行的。
更何况，哪怕一切都顺顺利利，遂了他愿。他有千百种办法，让文武百官承认他的身份，那又如何？皇帝在，太子在，他出来凑什么热闹？”
说罢，擎苍拍了拍我的手道“阿卿，我太了解慈宁宫的哪个女人了。她虽然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不顾自己的名声儿与清白。但对闻人浩轩，却一样。名不正言不顺，让天下人唾骂的事儿，她绝对不会让她儿子干。”
我知道，擎苍的话是有道理的。太后娘娘的确，就是那种人。若有一日，她与闻人浩轩惨遭凌迟。分尸她儿子，比分尸了她还要能令她痛苦。
可是……
“可是阿苍，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心里酬酢了许久，终是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想的都太简单了。拆穿你眼睛受损，把咱们困在猎场造反……这些，咱们都能应对。
可若，他们选择在猎场的时候儿对你跟鹤儿，甚至是岩儿下手。那么届时，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就算闻人浩轩不出来证明他的身份，也还有云安在。
到时候儿，云安在世人眼里，便是你闻人擎苍唯一的血脉。他登基，理所当然。我虽然为皇后，可太后娘娘却是你的母后。
她有权利，选择谁垂帘听政。一旦我提出质疑，我便是不孝。那么到时候儿，天下人便会说。我慕容毓卿心机歹毒，夫君走了还没几日，便想着掌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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