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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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引-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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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儿,怀丰更加抑郁。他推开舱门,正巧望到远处蔚蓝的天际上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红彤彤的霞光之下,整个江面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艳红,看得他心惊,却又不舍得移开眼。
  这种滋味,就像是对着阿秀……
  “求之不得,窹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顾怀丰不得不感慨,此句以前读来没有滋味,现在却是佩服的很。他真真尝到了相思的滋味,哪怕那人只一墙之隔。
  怀丰叹气,忍不住瞥向一旁的屋子。房门紧闭。自两人在走廊遇见之后,阿秀就没了动静,也不知她在里面忙什么,疗伤吗?怎么疗呢?他兀自想着,等回过神,已经站在阿秀的门前,手里居然还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顾怀丰虽然尴尬,但仍微微弯腰侧耳倾听。过了好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连忙站直身子,冲着里面浅浅一笑。他的笑颜落在大团的晚霞之下,亦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霞光,好似两朵轻云。
  “阿秀”,他柔柔唤道,眼神里多了几分燃烧着的热烈,彻底化成一个情窦初开的英俊少年,让人心动不已。
  阿秀呆呆看了会儿,心情复杂地微微欠身,拜道“大人”。言罢,她阖上门往外面甲板上去,怀丰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夕阳渐沉,红色慢慢消退,江风阵阵,暗夜一点点爬了上来。
  阿秀靠在船舷上,单手托着腮,微微眯起了眼。直到彻底变暗,那人只剩个模糊的身影,她终于叹道:“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顾怀丰一直立在旁边,此时不禁怔住。他疑道:“我让你不高兴了?”说罢,默默往后又退了一步,双手攥着,略带着局促。
  “不是,”阿秀摇头,勉力笑道:“我只是觉得大人你如此真心待我,实在是不值得。这世间好女子那么多,大人何苦在一个死了的人身上白费力气?”她眨了眨眼,怔怔望着前面虚空的夜,依然模糊成片。顾怀丰的心思她怎会不明白,可阿秀不舍得他再这样固执,所以,她想劝他。
  怀丰垂着眼,仍是问:“可是我惹你不快了?”
  “没有。”阿秀回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顾怀丰又问:“你是仰慕子正?”阿秀偏头满是不解,他酸涩解释道:“子正是晋阳的表字。”
  阿秀闻言,不由扪心自问。若是阿牛,她自然毫不犹豫答是,可现在他问的是范晋阳,她便觉得突兀,又有些尴尬。毕竟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太短,她还来不及、也不敢将两者真正联系在一起。希望多了,失望亦多,正如眼前这人之于她。她曾那样的欢喜,可现在,却不得不苦苦与他维持着距离。
  见阿秀呆在那儿,久久不答,怀丰接着问道:“那你心里……可有一处是留给我的?”这是他的一道执念和希冀,就这么脱口而出,没有往日的羞涩,只有一股冲动。若是现在不问个清楚,怀丰只怕自己会后悔。
  阿秀错愕非常,这还是那个呆子吗?
  她看不清眼前这人,可循着他的声音,完全能想象他的模样。那双桃花眼有多惊心,她比谁都清楚。
  暗沉的夜里,一个声音缓缓道:“若你心里有一处留给我,那我现在所作所为,自然值得。”
  顾怀丰上前,捧住她的脸,微微弯下腰,一点点靠近,“阿秀,若是我死了,你可会记得我,可会去寻我?我不奢望什么千年,只盼着你能记得数十载,再将我忘了,也就够了。若是你一直记得,一直寻我,我就是去了也不会安心。所以,我想,那位阿牛他真心疼你,也会这样想的……”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清隽的容颜在眼中慢慢清晰起来,眸子璀璨如星,如剑芒,阿秀仰面,目不转睛。她只觉得痴了,醉了。又是那一夜的重复,她的心、她的身躯在他手中,活了过来……是她贪恋着的柔软。
  夜里,浪涛轻轻拍着,客船摇摇晃晃之间,阿秀陡然睁开眼。
  她在翠虚山沉睡过百年,醒来之后,便下意识地忘却了许多东西,而现在,她终于记起阿牛的模样!阿秀头疼欲裂,恍惚间,一道金芒自重重过往中劈来……
  她控制不在那种恐惧,不禁大叫一声。隔壁那人听见了,赶紧过来。
  顾怀丰进屋时,阿秀已经翻倒在地,瑟瑟发抖。他心疼不已,赶紧将她拦腰抱起。冰凉的身子挨着他温热的身躯,才止住了颤意。
  阿秀缓缓睁开眼,眼前这人面容虽然模糊,但她却莫名安心。往温热的怀里缩了缩,她问:“是你吗,纪修?”倏地,阿秀又大惊失色:“纪修,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一停更,就不容易找回感觉,这章糙了点,抱歉抱歉!

☆、卑微

  纪修是谁?
  阿秀望着眼前的黑暗,挠头思索半晌,最后摇头,只说不记得了。
  刚才她头痛欲裂不能自已,可自从顾怀丰来了之后,那种被撕裂的痛便消下去许多,一如和尚做法那一夜。待平静之后,听他问起纪修,阿秀便觉得犹如天方夜谭,很是不可思议。努力在脑中搜罗了一圈,她依然记不起任何关于所谓纪修的回忆。
  顾怀丰问的时候有点黑脸,现在反倒是哭笑不得了。他拥着她,耐心提醒说:“你似乎与这位纪修很是亲昵……”
  一想到她先前唤着别人的名字往他怀里缩、还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不放手时,顾怀丰心里便非常不是滋味。原本他以为有一个阿牛占据着她的心也就够了,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一个人?
  顾怀丰泄气。他忽然想,那个纪修,可是也像他现在这样,是阿秀千年之间的某段过往?
  阿秀闻言,微微颦眉。她反问道:“是么?”
  怀丰不发一言,只是点头。
  阿秀狐疑,“那我怎么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
  怀丰心酸,又有些同情他的同道中人——纪修。
  也许千年之后,自己就会沦落成阿秀口中另外一个“纪修”,她只记得他的名字,却忘了他是谁,做过些什么,又一起经历过什么,再可怕一点,她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虽然以上种种,正是顾怀丰傍晚在甲板上对阿秀说的那番真心话。可当现在真正面临时,当有个先例摆在眼前时,他矛盾了,胆怯了。
  这是一种最深处的绝望,又是一种最无望的奢求。
  我能记你一辈子,你能记得我多久?
  他的一辈子,对她而言很短,但对顾怀丰来说,却是他能奉献的所有!
  倾其所有,只为了她,为了一个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女鬼,一个注定要去找其他男人的女人,会不会太可笑了一点?
  顾怀丰嘴角上翘,默默苦笑。
  夜色深沉,秋风寒凉,先前他情急之下撞开的两扇门,时不时吱呀一下,却怎么都阖不上。
  就像人的心,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再阖上了。
  顾怀丰长长一叹。他从后头拥着她,下巴尖儿抵在她的肩上。两鬓厮磨之间,他痴痴问道:“阿秀,你可会忘了我?”
  他像是个贪婪的孩子,固执地寻求她心中的一席之地,不断地证明着他对她曾经重要过。
  阿秀未答。
  她偏过头来,正好对上他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璀璨流光暗暗涌动,就像是夏夜天空中常见的那道星河,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那人又缓缓道:“阿秀,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女人,我真是不敢想象你有朝一日会忘了我。我能不能收回傍晚的那些话?以后就算你忘了我的模样,忘了我们之间的过往,也求你千万别忘记我的名字,可好?”
  他何尝如此低微地哀求过?
  阿秀难受的想要流泪,她只能拼命点头。
  他问:“那我是谁?”
  “晚山……你是晚山。”
  顾怀丰深深被触动了。
  他求了阿秀那么多回,她都只是固执地称呼他为大人,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唤他晚山。这无疑是在他的心上添了一把火。
  顾怀丰自诩是个正人君子,可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自从遇见了阿秀,他亦会有最卑微的欲望,亦会又最无助的期盼……
  他松开一直环着她的手,转而一手揽肩,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入手皆是冰凉刺骨,可他却觉得温暖无比,从未有过的热意和着躁动一点点从心头涌了上来,迅速窜遍全身各处。彻底将他的理智架在了欲~火上炙烤。
  落在阿秀下巴尖儿上的那只素手的指腹慢慢摩挲着,一点点蜿蜒而上,终于到了他期盼的那处娇美。
  她的脸色苍白如霜,唯独唇是红色的,在这样暧昧的夜色里,便是个最诱人的所在。
  怀丰痴痴看着,目光迷离,漂亮的喉结动了动。她身上的檀香,又如灵巧的蛇一样,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钻入了他的心。
  他此生是逃不开了!
  他微微弯下腰,一点点靠近。她的眉眼越来越清晰,他的欲~望越来越浓烈。
  二人脸庞中间只差了不过一根手指宽时,阿秀终于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
  怀丰滞住动作,缓缓直起了背,“阿秀,对不起,是顾某唐突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唯独不敢看她。此刻的顾怀丰,很像一个轻薄姑娘未遂的孟浪公子,他快要后悔死了。
  言罢,他又尴尬起身,“你早些歇息吧,我走了。”说着,他匆匆往外面去。
  没想到,阿秀却伸手拉住了他。
  顾怀丰顿住身形。他不停告诉并说服着自己真的该离开了,不能再纵然自己玩火了,可她这样,不过是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他哪儿还狠得下心走出一步?
  “大人,”她唤了一声,又低下头道:“大人,我记起他来了。”阿秀垂着脑袋,齐眉穗儿在她洁白的脸上落下了一大片阴影。那片暗色挡住了她的眼睛,一时间,看不出她是惊喜若狂,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怀丰闻言一怔。他回头问道:“是谁?”声音颤抖着,话里隐着些微害怕。
  阿秀抬眸,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是范大人。”
  怀丰脸色登时苍白,可下一瞬间,他的心又无限平静下来。
  因为,他从来不曾抱有过热烈的希冀。他是说过“也许他们前世有缘”之类的胡话,可那些,不过是骗她又骗自己的话。
  现在,梦醒了,很好。
  他“哦”了一声,居然还浅浅一笑,轻轻拍了拍阿秀拽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宽慰道:“想起来就好,省去许多的麻烦。等你伤好了,就赶紧回去找他吧。我也……替你和子正兄高兴。子正兄和我有同科之谊,他是个不错的可靠之人。家境虽然不大好,但学识、人品样样都是出挑的,现在也还未娶妻。你和他在一起,我也能放心……”
  怀丰絮絮叨叨了许久,完全不知该何时停下来。
  见阿秀只是静静望着自己,顾怀丰一时怔住,又道:“哦,你是怕我和子正兄之间尴尬,心生嫌隙?阿秀,你且宽心,这一次回京之后,我大概极少会再回安州了。你亦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回京后,我就让母亲做主寻一门婚事……”说到此,他忽的笑了笑,又道:“母亲似乎已经替我订了亲事,哎,我真是混账……那你早些歇着,我真的走了。”
  怀丰抽回被她揪在手里的衣袖,拱手作了个揖,头也不回地往外去,脚步凌乱,如逃跑一样的慌张。
  他走得有多狼狈,心底就有多痛楚。
  阿秀独自坐着,闭上眼,微微向后倚去,好似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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