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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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妩- 第1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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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绍珩听着,亲切地问道:“你不要笔钱?”

  那人一怔,舔了舔嘴唇:“……当然也需要。”

  虞绍珩轻笑着又敲了敲他的手铐:“哎,醒了醒了。你什么都没说,就敢来跟我谈条件?我告诉你,我要找人不假,不过这人跟我非亲非故,我不过是顺水人情帮个朋友。你说的靠谱,我保你一条命;谈条件,你现在就下车。”

  那人冷笑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虞绍珩转头对高国铭道:“扔他下车。”

  高国铭推开车门,跟外头的人招呼道:“钥匙。”

  那“3471”见状,对虞绍珩咬牙道:“好,那我说了,你要保我平安。”

  虞绍珩垂眸笑道:“我可没闲功夫管你一辈子,不过,你把你们处长供出来,至少他不能拿你当替死鬼了。”

  那“3471”眉头一紧:“你知道多少?”

  虞绍珩淡淡道:“我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吧。”

  “3471”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她跟你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都是我们处长一句话。”那“3471”说着,先前的木讷态度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中尽是讥诮:“那案子本来并不大,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那时候急着向上面邀功——能让上峰嘉奖的案子一定要够分量,所以有可能涉案的人,我们一个都不放过,每一个都要查到底。”

  “情报部做事本该如此。”

  “你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装糊涂?”

  “你是说,这案子里有无辜被牵连的人?”

  “‘无辜’两个字,看你怎么说了。” 那“3471”沉声道:“上到部长,下到六局的处长们,哪一个没跟别人家的谍报人员打过交道?如果你有个在国外的朋友,让你每个月寄几份国内的期刊给他,结果他是个情报分析员,你怎么证明你事先毫不知情呢?我们是宁枉勿纵,你要找的人,就是个没办法证明自己’无辜’,我们也暂时没证据证明她有罪的人。”

  “她人呢?”

  “我们怀疑她利用出国演出的机会,替人带过’东西’出去,她当然不承认。”那“3471”看虞绍珩面色微冷,忙道:“刑讯这种低级的事我是不做的。不过审人嘛,多少要吓唬吓唬,不让她睡觉……那女人可能是有病,关到第二天夜里,我去提审,人居然死了。人死了,又没有口供,我们也不能编一份,案子当时还在查,事情张扬开,对谁都不好……”

  “你们真够敬业的。”

  那人自嘲地一笑:“这么做事的,情报部里我们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尸体呢?”

  “鱼头山殡仪馆,7015号——除了骨灰,还有些她的私人物品也在那儿。”

  虞绍珩闻言,倒有些讶然,“你们干嘛还留着’证据’?”

  “情报部做事虽然有时候手法’特别’,但不是没有规矩,这是惯例。”

  虞绍珩直视着他看了一阵,忽然道:“你们不是怀疑她有问题,是希望她有问题;你留着证据不是因为讲规矩,就是怕万一将来有人去查,你们处长让你背这个锅。你们不是’宁枉勿纵’,是构陷。”

  那人脸色一变,继而干笑道:“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本来这个案子已经完了,偏偏我倒霉,你虞大少爷要翻案。”

  “你们处长让你扛了这件事?”

  那人摇头道:“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他说市府医管局的副局长求他帮忙,开脱自己儿子,他改了份口供,现在上头要追查,我扛了这件事,死人的事他向上头解释。”

  “那你干嘛不肯?”

  “我信不过他,万一两件事都砸在我身上,我扛不起。”

  “一个医管局的副局长能给他什么好处,让他冒这么大风险?”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也不会跟我说。”

  虞绍珩低低一笑,“我也不大信得过你。” 转而对高国铭道:“我们部里的人我是信不过了,要不你帮我个忙,先把这人看起来?”

  高国铭仍是一脸漠然:“好。”

  “多谢了。”虞绍珩说罢,又对那“3741”道:“这件事你从头到尾写一份口供给我——你自己掂量清楚,把事情说圆了。”

  虞绍珩从车上下来,想起前天他到叶喆那里去看腾家的狗:一只长毛小京巴,走起路来小肥腰扭得春满乾坤,给肉就吃,毫无节操可言,拐起来容易得很。

  果然,人一慌,就容易犯错。

  42(一)

  眉妩42

  蔡廷初的办公室依旧空旷安静,一目了然,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

  虞绍珩行过礼,不等蔡廷初问他便道:“钧座,六局的一个人我先扣在特勤那边了。”

  蔡廷初端着茶微微一笑:“军情部的人,你都信不过咯?”

  “我不是信不过自己人,我只是暂时不确定哪些人该信。”

  蔡廷初揭开茶杯,浅呷了一口:“我呢?”

  “我要事连您都信不过,还能信谁呢?可是……”绍珩反问了一句,跟着道:“当初许兰荪的案子您让我自己来处理,是因为军情部的人做事手法不守规矩,习惯了罗织株连,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人这么做事呢?”

  蔡廷初放下茶杯,淡然答道:“第一,我没有进情报部的时候,这里的人就是这么做事的;第二,我不会过问每一个案子、每一份口供、每一个人。”

  “那您没想过这种风气有问题吗?”

  “问题一定会有,但是任何人都不可以也不应该轻视传统的力量,包括你。”蔡廷初肃然道:“我们不是警察和检控,既不除暴安良,也不主持公义,我们只考虑一件事——”他指了指身后高悬的国徽,“旁人提起我们,既讨厌又害怕,就因为这里的人一直都是这么做事的。大仁不仁,这种畏惧对国家没有坏处。

  如果你到现在,还打算等着铁证如山,才去请你那个师兄回来’协助调查’,他就算自己不跑也有人去灭他的口;反过来,你现在到他家里去抓人,他绝不会跟你说要请律师——我们自己一样在这个规则里。”

  “如果为了结果,可以不择手段,那每一件事的利弊谁来衡量呢?”

  “你,我,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对自己的每个判断负责。之前我问你,在许兰荪那件事上,你有没有过私心?你说你’问心无愧’——这就是你自己的判断。”

  “如果有人的判断是错的呢?”

  “你不是正在纠正一个错误吗?”

  “我碰上这件事完全是偶然……”绍珩声调不由自主地高了一些,蔡廷初仍是慢慢喝着茶:“这个是世界上犯法的人很多,难道每个都会被抓住吗?”

  “蔡叔叔,我真的觉得这样做事有问题。”

  “你叫我一声’叔叔’,那就是谈私事。”蔡廷初目光闲远地看着他:“明嘉靖帝有个锦衣卫指挥使叫陆炳,结交严嵩父子,还喜欢抄人家搂钱,可清流士大夫都说他是好人;两百年后编京戏,《审汤刺头》,他都是个忠臣——为什么?”

  虞绍珩立刻接道:“因为嘉靖朝历次大狱,他没有构陷过一个人。”

  “这一条放在别处是底线,可是放在厂卫,就是难得的好人了。”蔡廷初搁下茶杯,站起身踱了两步,虞绍珩也跟着站了起来,蔡廷初点了点他,道:

  “你看不惯或者说受不了,两条路:要么去国防部跟霍总长报道,要么等你能坐到我这个位子,才有资格来谈这件事。”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身旁的椅背:“可是你连你自己的人身安全都负责不了。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希望你待在我这儿了。如果你不是虞校长的儿子,如果不是总长小心,你现在已经没机会在这儿跟我说话。”

  虞绍珩面色冷白,低低道:“如果我不是我父亲的儿子,别人未必要杀我。”

  蔡廷初打量着他,忽而一笑:“有道理。你们家的孩子,你,连你弟弟,都有一样的毛病:傲气、心软、自以为是——搁在别处或许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在我这里做事,每一样都是大忌!”

  虞绍珩从小到大从没被人这样当面数落过,便是他父亲也从来都是温言相商,没有过一句重话,此时听着长官教训,脸色忍不住微微泛青,抿着唇一言不发。

  “还好你是调过来之后,在我这里出的事,你要是人还在六局,你们局长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他见虞绍珩似是想要辩解,又道:“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一视同仁’,你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没有人会把你跟别人一视同仁。”

  虞绍珩低头道:“蔡叔叔,我跟您添麻烦了。”

  “我每天都有很多麻烦,你添一点也无所谓。但是这个案子了结之后,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留在这儿?你有没有本事留在这儿?”

  虞绍珩进来没说两句就被长官一番抢白,心事重重之下,便没留意蔡廷初桌上有一台电话一直都没有放好,等他行了礼带上门出去,蔡廷初便拿起来听筒:

  “你都听见了吧?”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你就是想撵他走,也不用这样。”

  蔡廷初笑道:“我要是想撵他走,请国防部出一张调令就是了,这个恶人当然是请总长你来做。”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你不会是想……”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如果他不是虞家的孩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什么?”

  “聪明,心软。”蔡廷初低笑着补了一句:“不缺钱。”

  电话里头也是一笑:“情报部的人要心软吗?”

  蔡廷初悠悠然道:“手要辣,心要软,不然就不是陆炳,是纪纲了。”

  “那虞家的孩子就不成吗?”

  蔡廷初干笑了一声:“这句话你问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校长和夫人交待?再说,他就是真的有本事坐到我这个位子,也未必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说:

  蔡蜀黍说的纪纲是明成祖的宠臣,锦衣卫指挥使,具备特务机构酷吏的各种素质,著名劣迹之一是把名臣解缙灌醉埋雪地里冻死了……感觉蔡蜀黍对本专业的发展史蛮有心得。

  42(二)

  虞绍珩从蔡廷初的办公室里出来,没走几步,便被葛凤章叫住了:“绍珩,来一下。’’

  葛凤章见他进了门,笔直站着静听吩咐,不由微微一笑,拿起手边的一个文件夹递到他面前:“这个腾作春,羁押在六局了……”

  虞绍珩一怔:“什么时候?”

  “今天凌晨在海关被扣住的——海关那边我们早就打过招呼了。”

  “他一个人?”

  “嗯。”

  “他老婆儿子呢?”

  葛凤章闻言笑道:“祸不及妻儿,他人不见了,老婆孩子怕什么?”

  虞绍珩苦笑,原来他今天早上扣在高国铭那儿的那个“3471”,是腾作春故意捅出来的,无非是为了让人以为他还在想法子铺后路,远没到破釜沉舟的地步。想来也是,腾作春这样的人即便是慌,也不改犯这种低级错误。

  葛凤章见他默然不语,便道:“部长的意思,人还是你来审。”

  虞绍珩脱口道:“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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