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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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妩-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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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月听了,甜甜一笑,“月底我过生日,你到我家来玩儿吧。”她见苏眉犹疑着想要推脱,跟着便追了一句:“你是我头一个请的客人。”说着,回头看了看叶喆和唐恬,“他们俩肯定也要来,不过,你可千万别带礼物,坦白说,我每年拆礼物都要拆好久,真的挺麻烦的。”

  她一径说到不必带礼物,苏眉再推脱“不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她想虞家这位掌珠许是天真热心,不会想到自己如今依旧身份尴尬,才会贸然开口相邀,等她今日回去,她哥哥必会同她解释清楚,到时候自己备一份礼物托唐恬带去也就是了,便道:“好,要是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去给你道喜。”

  “月月,你让她到我们家来有点唐突了,更何况是你的生日party,她不会来的。”送过苏眉,虞绍珩开车从竹云路站出来,笑意懒懒得对妹妹说道:“她很小心的,不要那么露骨。”

  “我邀的客人能不能来,就要看我哥哥有没有本事了。”惜月伏在前座的靠背上,狡黠一笑:“哥哥,虽说事缓则圆,可有些事你也不好太淡定了。我觉得苏眉也是个蛮漂亮的女孩子,你不急,万一有别人也追求她呢?”

  虞绍珩不以为然地笑道:“月月,你这么不看好哥哥?”

  惜月轻笑着道:“我是说你不要太大意,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会喜欢你的,要不然你怎么会被那位周小姐pass掉?”

  虞绍珩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这么多心思,你有了喜欢的人没有?”

  惜月颊一热,“我可没有。”

  “真的。”

  “嗯。”惜月笑道:“总要能跟我哥哥站在一起不丢脸的人,我才会看得上眼吧?”

  “这话我爱听。”虞绍珩含笑点头,“哎,我听绍桢说,攸宁喜欢你啊?”

  “什么呀?”惜月急急反驳,“他们都是小孩子,瞎说的。”

  绍珩见妹妹皱眉,便不再追问,只道:“月月,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就告诉我,哥哥保证你心想事成。”

  惜月撒娇地撇了哥哥一眼,心底却仿佛风过春草,掠起一阵喜忧参半的怅然,她就是怕事情会这样呵。

  17、芳草(三)

  许是很久没有外出游玩,周日又在郊外待得太久,次日一早苏眉醒来,却是有些迟了,她匆忙洗漱了就往学校赶。然而方一出来,便有人上前来同她打招呼:“许夫人。”

  “您是?”

  来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军人,标枪一样在她面前站定,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您好,我是栖霞的勤务兵。”说着,将手里的纸袋拎到她面前,“惜月小姐让我把这个送给您。”

  “呃……”苏眉不知道那纸袋里装了什么,犹疑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那勤务兵既不劝说,也不解释,只是直挺挺地抻着手臂,像是游乐园里弹出零食的自动售货机,全然没有和她沟通的意思。苏眉只好从他手上拎下纸袋,有些惶惑地说道:

  “请你回去替我谢谢惜月。”

  那勤务兵肯定地点了下头,又打量了苏眉一眼,道:“夫人是要去哪儿?如果顺路,我可以送您。”

  苏眉连忙摇头,“我去学校上班,很近的,走过去就可以。”

  那勤务兵又点了下头,“那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苏眉客套地笑了笑:“麻烦你。”

  “夫人客气。”

  苏眉几乎是小跑着赶到学校,林如璟看她微喘着气进来,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还有五分钟呢, 你这么急干嘛?”

  苏眉放下手袋,赧然道:“不急就迟了。”

  林如璟低眉笑道:“坐办公室不是上课,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苏眉默然一笑,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此时她才有暇去看那勤务兵送来的纸袋,原来里头放着一白一绿两个约莫四寸高的小铁盒,一望便知也是茶叶,只是一方青花一方墨绿,不像之前她哥哥拿来的那般华艳,想来是绿茶了。

  苏眉觉得好笑,又见两盒茶叶之间还插着一张卡片,抽出来细看,却是个空白的窄封,里头折着两页青丝宣裁成的信笺,绵白底色上错落着苔绿青丝,一色钟王小楷写着两罐茶叶的名目和冲泡法门。不过是寻常的说明文字,但笔笔写来润秀清劲,苏眉看罢,先赞后叹:

  她自己平日习字也算精心,亦偶得父亲和许兰荪教导指正——尤其是案牍用的小字,一笔簪花小楷,同学里头再没有比她写得好的;然而今天见了惜月这两页“茶”笺,着实比自己好出一截。她心中惊赞,于手中这的信笺不觉爱惜起来,依原样叠起,又觉得会压死了折痕,便将那两页信笺展平铺好,打算夹在笔记簿里。

  林如璟坐在对面,亦看见她手中的信笺精美,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如今这么写信的人倒真不多了。”

  苏眉笑道:“早上我一个朋友捎茶叶给我,顺便写了’饮茶须知’。”

  林如璟的目光在她手下的楮皮笺上落了一落,莞尔道:“青丝宣写春茶事,你这朋友好风雅。”

  苏眉听她这一赞正中自己此时所想,颊边的两点梨涡便浮了出来:“正好茶叶也在这儿,我去打开水,冲一点你尝尝。”

  林如璟却摇了摇头,“有这么一副心肠加上这笔字,茶也一定是上好的,就我们锅炉里的水……还是别糟蹋了。”

  苏眉闻言一笑,她做学生的时候,也和同学抱怨过学校锅炉里的水白矾加得重,“那你要是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家喝茶。”

  林如璟端详了她一眼,道:“你常约人到家里作客吗?”

  苏眉怔了怔,直觉她这一问哪里有些古怪,照理说,这样话赶话的客套邀请,“受邀”的人不管心里乐不乐意去,都会口头应一句“好”也就罢了,却没有反问主人宴客之道的。转念一想,许是林如璟觉得自己如今这境况,不宜请人到家里作客?她到底长自己十多岁,小心提点也未可知,便恳切地答道:“没有,只有我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偶尔来看我。”

  “哦。”林如璟偏着脸想了想,问道:“是上次在来找你,还跟我鞠躬那个吗?叫唐……”

  苏眉点点头,“嗯,她叫唐恬,是新闻系的学生。”

  林如璟淡淡一笑:“那小女孩也蛮可爱的,就是看着有点疯疯癫癫。”

  苏眉连忙替唐恬辩解道:“……您别误会,那天是她的稿子头一次见报,太高兴了。”

  林如璟正要答话,桌上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个人,林如璟的电话不多,找苏眉的就更是寥寥,所以平时有了电话,都是林如璟先接,她顺手抄起电话“喂”了一声,听了两句,脸色却像抹了一笔淡灰的水彩,若有若无地黯淡了几分,接着,语带讥诮地问了一句“是吗?”便挂了电话。

  苏眉不爱打听别人的私事,此时见她神色不大好,怕她碍着自己在对面看着,觉得难堪,便借着归置新得的茶叶,走到靠墙的书柜那边去了;又佯作找书,过了一阵子才回来,打电话去虞家同惜月道谢;再看林如璟,已是若无其事的淡定姿态,只是这一天再没跟她说话,不等下班就早早走了。

  转眼到了月末,连着两日落雨,傍晚时分天色便已晦黯如夜,淡淡的墨色浸润在一层透明的幽蓝里,濛濛的雨线偶遇灯光,便闪出细微的芒,落在身上亦是微凉的一点,转瞬即逝,只是那湿漉漉的味道不散。

  街面上也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行人皆按帽撑伞,不辨眉目。细雨涳濛的傍晚,独自一人的小院子愈发显得空庭寂寂,苏眉却愿意让自己融在这静寂里——很多时候,身边的世界越喧闹,就越看不到自己;而现在,她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在分辨雨滴落在屋顶的瓦片上,落在窗外的葡萄架上、落在步道的青砖上……都会激起怎样的声响。

  雨天最好是吃面,暖煦底色里描着两笔微凉雨意的四月天,换了泛潮的衣裳,捧着一碗热汤面坐在窗前听夜雨,想一想,便觉得惬意。于是,她就去厨房煮了碗面,可刚要坐下动筷,细雨的点滴声响却都被外头的叩门声遮住了。

  她想,这个时候冒冒失失跑来找她的只有唐恬,少不得等一下要再多煮一碗面给她——唐恬近来嫌弃学校食堂的饭菜盐多油重,又嫌她家里烧饭的阿姨煮白饭都忍不住要加糖,于是隔三岔五就到苏眉这里来蹭饭。

  17、芳草(四)

  雨不大,几步路的事她也懒得撑伞,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碗面放久了要糊掉,抓了张报纸遮在头上便跑去开门,一边问“谁啊”一边拔开了插销,跟着,却是一愣——撑伞站在门外的竟是虞绍珩。

  苏眉一和他照面,便讶然道:“怎么是你啊?”

  “……”虞绍珩迟疑着问:“师母约了人吗?”

  苏眉亦察觉自己那句话像是不乐意见到他似的,忙温言笑道:

  “没有,我以为是唐恬,她最近经常过来。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家父的一个朋友前些天从美国回来,在那边的拍卖会上拍到一部《郡阁雅谈》,原本我是想送到学校给您勘校入库的,不巧下午有公事耽搁了,这会儿才得空出来,我猜您肯定已经回家了。”他越说态度越是抱歉,不等苏眉开口,又笑道:

  “还有,后天是舍妹的生日,她吩咐我来给您送请柬。”

  他这两件事一公一私,前一件是必须爽利应承交接的,后一件却是苏眉早就拿定主意要推拒的,可这时候他一齐说出来,她却是很难在一两句话之间既客气有稳妥地同他说清楚——若是像之前送茶叶那样,虞家叫个勤务兵来送,她收下请柬明天挂电话过去借口有事推掉也就罢了。但眼下虞绍珩亲自来,就算她对这场party而言无足轻重,就算他只是出于礼貌,两人也必得有一番推劝;且这时候还在下雨,他们这样一里一外的说话,不仅不便,还惹人眼目。

  苏眉思量了一瞬,只好道:“太麻烦你了,下着雨过来,先进来吧。”

  虞绍珩对她这个有礼貌的“邀请”比较满意,否则就对不起他冒着雨跑这一趟了。

  而他更满意的,是她来应门的“潦草”姿态。

  她穿着件立领圆摆的蓝布衫子,老实地搭了一条百褶黑裙,衣裳略有些短,他猜是她中学的校服之类,平日盘成发髻的过肩长发也放了下来,沾了雨雾,略显凌乱——乍一见到自己,惊讶里透着点惶惑,倒是有几分出人意料的娇憨可爱。原来她一个人在家里是这个样子。可惜这女孩子似乎不怎么懂得打扮,他见了她这么多回,她就没穿过几件像样的衣裳。是她从前就这样呢?还是因为嫁了人又死了丈夫,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这样多不好。虞绍珩心里暗叹了一声,慢慢来吧,毕竟男人更介意的是穿衣裳的人好不好看,至于衣裳——说到底,都是用来脱的。

  苏眉开门让虞绍珩进来,自觉是主人,便让在边上等他往前走,可虞绍珩却不动,她微微一怔,才想起自己跑来开门没有拿伞,既而又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一身惫懒形容就出来待客,简直是十二分的不妥。但又总不能把他撇在这里,她再回去梳头换衣裳,自悔中便踌躇起来。

  好在虞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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