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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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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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子自己知道。”
  如意点了点头,小心的收起,“知道了师父。”
  长街上人来人往,哪里知道容哲修带着莫浩去了何处,不过在行宫等着也不是个事。云中城的繁华,丝毫不逊丹阳城,这里有着最闲适安逸的生活,多少王公贵族都趋之若鹜,在这里安享宁静。奢靡的酒肆,雅致的茶楼,以及满目可见的风月场所,到处都是莺莺燕燕。
  林慕白与容盈一前一后的走着,容盈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永远盯着她的背影。就这样看着,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远远的,五月持剑跟随。
  一双幽暗的眸子。泛不起半点涟漪。他望着林慕白焦灼的背影,而后盯着容盈呆滞的神情。所谓呆滞只是执着得太深,无法走出罢了!深吸一口气,心里若硌着一块石头,有些微微的疼。
  真的——会是她吗?
  若不是,那块墨玉扣子是怎么回事?
  若是,那么——她又是如何劫后余生的?
  那个曾经笑靥明媚的女子,那个曾经艳绝天下的女子,在记忆里活着,渐渐的被轮回的残忍所覆盖。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停在那场倾盆大雨中。容盈的心死了,而他也没有再活过。行尸走肉一般,活了那么多年,只是为了当初的一句承诺。
  注定是欠下了——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偿还。
  走在长街上,林慕白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快速环顾四周,除了茶楼酒肆,除了人来人往,再无其他。是不是自己多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莫名情绪?
  蓦地,林慕白骤然顿住。
  前面那一抹熟悉的背影,好像是——心头大喜,林慕白疾步追去,“暗香?暗香——”是暗香,那背影绝对错不了,是暗香。
  可暗香好像听到了林慕白的声音,撒腿就跑,直接跑进了一条小巷。
  林慕白紧追不舍,“暗香你别跑,我是你师父!暗香你给我站住,站住听到没有!”她越喊,暗香跑得越快,眼见着消失在巷子的转角处,如意却突然蹿了出来。
  “师父!”如意快速拽住林慕白,“师父你怎么了?”
  林慕白一把甩开如意的手。“暗香在这里,我看见她了。”语罢,疾步继续追。
  如意轻叹一声,紧跟着追去。
  一条巷子,一左一右两个岔道,林慕白愣了愣,暗香往哪儿去了?
  “师父,你往左边追,我往右边追。”说话间,如意已经朝着右岔道追去,边跑边道,“师父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世界的。”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朝着左边岔道追去。
  幽深的巷子里,如意顿了脚步,警惕的往里头走去,神情微冷。眸色微沉,“师姐?师姐你在吗?”没有人回应,始终只有如意一人的声音。
  隔了一道墙,有人在窃窃私语。
  “是她吗?”
  “不是。”
  “那还要不要动手?”
  “她没追进来,马上撤,去另一条巷!”
  “是!”
  如意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却还是仗着胆子往里头走,“师姐?师姐你在不在?师姐——师姐,师父好想你,她不曾怪过你。师父说,只要你回来,咱们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师父都会答应你。师姐?师姐我是如意啊,师姐你出来与我说说话好不好?师姐——”
  四下无人回应,如意继续走着,戒备的眸子快速扫过四周的高墙,这里若是有人设伏。自己绝壁逃不了。心跳得更快了些,“师姐,你在哪?师姐你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师姐,师父很想你,你出来好不好?师姐我知道你在这里,师姐!”
  如意站在那里,怅然若失的蹙眉,眼底的光凉了少许。轻叹一声,只得转头往外走。
  深巷内,暗香冷冷伫立,眉目无温,眸中无光。阴暗中,阴测测的望着转身离开的如意。继而敛眸转身,毫无眷恋。巷子出口停着一辆马车,暗香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马车扬尘而去。
  “你打算怎么做?”
  “她最在乎什么,我就毁了什么。”
  “她如今除了那个傻子。还能在乎什么?”
  “未必!”
  “你是想——”
  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尽处。
  林慕白已经走出了巷子,根本没有看见暗香的踪影,心想着是不是自己找错了方向。正准备掉头回去,却见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了跟前。
  公主容嫣然掀开了车帘,“林侧妃。”
  “公主?”林慕白仲怔。
  “原来皇兄也在!”容嫣然下得车来,朝着容盈躬身行礼。
  林慕白还礼,“公主怎么出来了?”
  容嫣然的面色依旧苍白,但不似原先的气喘不宁。面上依旧一副骄傲无双的表情,眼底仍旧凌厉,但好歹是笑着说话的,“来谢谢林侧妃的救命之恩。”
  “公主客气,这是医者本分。”林慕白环顾四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找人?”容嫣然问。
  林慕白摇头,“没有,只不过——迷路罢了!”心道,暗香约莫还在避着她,此刻怕是走远了。心中黯然,脸上不改从容。暗香是她心中的一个结,暗香一日不归,林慕白就会悬心一日,一年不回就悬心一年。久而久之,便是死结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暗香会那样对她,还说了那么一句:我恨你。恨的成分很重,每当想起这个,她总觉得心如刀绞,压在心口喘不上气来。
  恨,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
  容嫣然笑道,“不知道林侧妃有没有时间,能与我说两句?”
  闻言,林慕白眸光流转。继而笑了笑,应声道一句,“好!”
  容嫣然能来找她,无外乎两件事:要么为了容盈和苏离,要么为了她自己的病。可不管是哪件事,林慕白都该面对。如今已经到了云中城,还得长久住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堤边柳色青青,亭中凉风习习。
  回眸伊人浅笑,笑问君子何往?
  容盈远远的坐在杨柳树下,把弄着林慕白刚给做的柳藤球,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林慕白心头哀叹,做戏要做全套,可做了全套,夜里回去却得皮肉“受罚”,真当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好端端的,当初戳穿作甚?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亭子里,容嫣然望着独自坐在柳树下的容盈,安静得教人心疼。五月永远都是寂静作陪,宛若空气。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皇兄的病还没这样严重。”容嫣然低低的开口,眸色暗沉,“她死的那年,皇兄生生吐了心头血,落下了隐疾。那时候修儿刚出生,他还不是恭亲王,一个个都上门规劝他好好活着,为了修儿活着。可我知道,皇兄的心死了。”
  她定定的望着容盈,仿佛说着自己的故事般,容色哀怨,“你知道爱而不得。是怎样的滋味吗?生离和死别,到底哪一种才是人世间最残忍的惩罚?父皇为了弥补,钦赐皇兄亲王身份,而且还让修儿做了大祁最年幼的世子。亲赐婚约,许之娇娆。”
  “可这些对皇兄而言,早就没了意义。人都没了,还要这些做什么?”容嫣然苦笑两声,幽幽的回眸望着林慕白,“你知道心死的滋味么?知道什么才是痛不欲生吗?”
  林慕白没有吭声,将视线落在容盈孤寂的背影上。他一个人撑了那么多年,心里的苦只怕无人可说。久而久之,便也不再说,太多的话太多的情太多的怨太多的恨,都沉淀在流光里,再也得不到救赎。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他突然释放这些积压在心中的魔,恢复了正常。
  容嫣然轻叹一声,“皇兄这个样子很久了吗?”
  “我与他相识不久,听说已经五六年了。”林慕白淡淡开口。
  “相识不久还能与他为妾?”容嫣然这话,带着显而易见的刻薄。
  林慕白一笑,“有些人只一眼就注定了一声,而有些人相处一生,却形同陌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话虽是不错,可对于缘分而言,却有些言过其实了。”
  “巧言令色的本事不错。”容嫣然笑得轻蔑,“不知道比之你的医术如何。”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林慕白把玩着手中的柳条。
  容嫣然娇眉微蹙,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柳藤球,是谁教你的?”
  “这个还用得着旁人教吗?”林慕白抬头看她。
  容嫣然笑得凛冽,“早前我在皇兄府上见过,这东西是母后教的。也不知为何皇兄如此喜欢。遇见她之后,皇兄便不肯再为任何人编柳藤球了。”
  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半晌,林慕白抬头望着眼前的容嫣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公主找我,到底有何事?”
  “你那些药对我甚是有效。”容嫣然不再多言其他,终于回归了正题。
  林慕白点了头,“公主这病只怕不是来自娘胎吧!”
  容嫣然面色微沉,垂眸不语。良久,才长叹一声,徐徐起身扶了石栏杆驻足,“继续说吧!”
  “初见公主时,我发现公主唇色青紫,且指甲亦是沉色非常,多属心血淤阻之症。其后,我探了公主的脉象,脉细弱。多属心脾两虚。平素多思善疑,头晕神疲,心悸胆怯,失眠健忘,面色不华而倦怠乏力。”林慕白慢条斯理的开口,“这不过是前期症状,而公主如今的状态,似乎更胜一筹。”
  不自觉的,容嫣然握紧了袖中五指,双拳紧握,身子微微绷紧。
  “公主,怒伤肝,恐伤肾,腑脏出了问题是会有性命之忧的。”林慕白起身,淡淡的望着重重合上双眸的容嫣然,“公主似有难言之隐?”
  “你说的这些话,寻常大夫也都略说过一二。不足为奇。”容嫣然扳直了身子,眸色幽冷。
  “那大夫可有说过,公主不可饮酒,更不该酗酒?”林慕白负手而立,柳色青衫,何其淡然自若。
  容嫣然回眸怒视,眼前的女子一袭青衫,眉目间不改从容之色。风过眉鬓,晕开清风朗月般的清雅,盈盈一笑间,若万树梨花盛开。世间涟漪,涤荡荷香阵阵,黯淡了万千繁华。
  那一瞬,容嫣然突然在林慕白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猛然回过神来,素手骤然捂住自己的心口,心跳如斯。怎么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人?
  有这样的一刻。容嫣然竟有些不敢直视眼前的林慕白。
  察觉容嫣然的异样,林慕白娇眉微蹙,“公主?”
  “没事!”容嫣然忙道,屏了一口气,这才重新正视眼前的林慕白。心道:不是,绝对不是。这相貌,绝对不是她。何况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如何能相提并论。
  当年白馥跳崖,时隔六年,便是白骨都已成灰,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是自己越发的喜欢胡思乱想了,越发的乱了思绪。
  轻叹一声,容嫣然面色微白,“修儿说,你的医术极好,皇兄的病也是全赖你才有了起色。只不过。我看皇兄似乎还是痴傻未改,想来你的医术也就是诓三岁的孩儿罢了。不足为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终归是公主自己的意愿。”林慕白拂袖转身,“公主勿要多思多想,平素多平心静气,莫要动怒惊惧。好好休息,好好静养,也许能不药而愈。若是不能,只怕性命堪忧。”
  语罢,林慕白抬步走出亭子。
  “林慕白!”容嫣然唤了一声。
  林慕白顿住脚步,没有转身。
  “我不想死。”容嫣然到底还是服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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