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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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2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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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妃是个聪明人,人之将死。其容不善。故而临死前,拒不相见任何人。
  以至于父皇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故而看到自己的女儿,就恍如看到了深爱的女人,把这一生的爱都浇在了女儿身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心中的空缺。
  林慕白觉得自己正走在大殷的皇宫里,那熟悉的一草一木让她整颗心都开始颤抖。不远处,父皇负手而立,站在高高的望台上,回眸冲着她笑,“馥儿,来,到父皇这儿来!”
  “父皇!”她欣喜若狂,拎着裙摆一路狂奔。可是跑着跑着,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换。满目熊熊烈火,耳畔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刀枪剑戟之中,烽烟四起。
  她看到父皇站在火海中,冲着自己微笑,她哭了,疯似的冲过去。
  “不!”一声惊呼,她幡然坐起身,骇然惊觉竟躺在书房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而容盈已快速放下手中笔杆朝她走来。
  “怎么了?”容盈慌忙抱紧了她,“做梦了?”
  林慕白止不住颤抖,死死揪着容盈的衣襟,“我梦见了父皇,还有宫里的那场火——好大的火。”她音色哽咽,“景睿,抱紧我。”
  他愈发将她抱紧,眸色幽邃而寒凉。“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抱紧你。你走不下去的路,我背着你走,我们要走一辈子。”
  她点了点头,险些哭出声来。
  有些东西是一辈子的阴影,永远都无法得到救赎。
  直到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容盈才抚着她的脊背低低的开口,“好些吗?”
  她颔首,“其实黑子告诉我,当年皇宫大火,除了白少康还有人活着。十皇子天胤不知流落何处,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找,可惜一直都没有消息。时隔六年,当年他不过十岁,如今都十六岁了,容貌必定跟以前有所差距。”
  “我不敢让你帮忙找。只是怕找到了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也许消声觅迹,做个寻常百姓,是最好不过的结局。大概是有孕的缘故,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故国旧梦,难免还是会想着他。”
  容盈想了想,“就是那个站在马下,说将来长大了要陪你上战场的小胖子?”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宫里养尊处优的,是吃的胖了些,但如今流落民间,约莫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她想了想,“还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样呢!”
  “悄悄的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当是缘分太浅。有时候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容盈抚着她微微渗着冷汗的额,“别再胡思乱想了,近来发生的事情是有些多,但有我在,你只管放宽心,先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好!”林慕白勉强笑了笑,“景睿,我给你生个女儿好吗?”
  “只要你生的,什么都好!”他笑,而后咬着她的耳朵低徊浅语,“爷都要憋死了。”
  她嗤鼻,“活该!”
  他委屈得犹如受伤的小媳妇,眼巴巴的望着她,“你能替那么多人摆平,能不能帮爷也摆平。爷的千军万马如今叫嚣的厉害,需要你的孙子兵法来舒缓,敢问燕亲王意下如何?”
  她娇眉微挑。“需要斩草除根吗?”
  他一愣,二皮脸往她跟前一凑,“想守活寡就早说。”
  她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
  齐王府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京兆府的府尹已经亲自登门造访。
  容景甫正准备出门,瞧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京兆府府尹,当下凝了眉目。京兆府跟自己本来就毫无瓜葛,无端端的势必不会登门到访。
  不过容景甫正忙着出去,也不屑搭理京兆府府尹,“飞舞,招待一下,我有急事要办!”
  “殿下留步!”府尹躬身行礼,“下官有要事相禀!”
  容景甫瞧了他一眼,“有事快说,我急着出门!”
  府尹自觉没趣,但是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的。故而耐着性子道,“禀殿下,近日在护城河里,老百姓捞上来一具女尸。”
  心头一紧,容景甫眯起了眸子,“女尸跟我齐王府有什么关系?”
  “原是没什么关系,然则有人认出这女尸的衣着似乎很像齐王府的苏侧妃。”
  话音刚落,容景甫勃然大怒,一把揪起府尹的衣襟,“你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府尹显然没料想容景甫会如此大怒,早前听闻齐王对这位苏侧妃极不上心,怎么这会子那么大火气?转念一想,许是因为御史中丞府的关系。
  “下官不敢胡言,正是因为无法确定,所以才过府来找殿下。看看有没有苏侧妃身边伺候的人,去认一认。因为是夏日,所以泡在水里久了,面部浮肿难辨,实在有些辨认困难。”府尹急忙的开口,吓得面色发白。
  “只有一具尸体吗?”容景甫问。
  府尹想了想,“暂时就只有一具。”
  容景甫犹豫了片刻,“尸体在什么地方?”
  “就在府衙后院的停尸房中,暂作停留。如果还没找到人来认尸,就会送去义庄。”事实是,如果不是听闻这女尸极有可能是苏侧妃,府尹早就把尸体送去义庄了。
  容景甫抬步就走,飞舞心惊,当下愣了愣。
  霞儿望着容景甫疾步离去的背影,甚是不解,“主子,这苏侧妃难道真的出事了?”
  “去看看!”飞舞急追而去,她是不相信苏婉就这样死了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掉进河里,而且玉弦一直陪着苏婉,不太可能让苏婉出事。
  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隐忧?
  容景甫几乎是快马加鞭赶去了京兆府,他想知道,府尹口中的女尸到底是不是苏婉。事实上,在去京兆府的路上,容景甫也想过一万种可能。
  苏婉的性质刚烈,他是深有体会的。
  一个女人,曾经把刀子架在她自己的脖颈上,威胁他不许靠近,可想而知在自己要了她的身子之后,她也是极有可能寻了短见的。
  只不过容景甫还抱着一丝希望,要知道玉弦和苏婉惯来形影不离,如果玉弦不在,那这具女尸是苏婉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
  可是进去的那一瞬,容景甫还是犹豫了一下。
  白布之下,尸台之上,不知容貌,怎知何人?
  他有些不敢去看,倒不是怕死人,而是怕心中的最后那点希望突然被人撕碎,到时候自己会溃不成军。难得自己鼓起勇气,想要好好的对待她,可她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么他的一腔热情又会被打回原形,回到最初的凉薄。
  苏离嫁给容盈之后,他挣扎了很久才从泥淖里脱离出来。
  而今如果苏婉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又需要多久,来抚平心中的伤痕。
  飞舞赶到的时候,容景甫还站在那里,始终没有掀开白布。
  府尹瞧了衙役一眼,衙役急忙上前朝着容景甫行了礼,而后毕恭毕敬的去掀白布。
  “等等!”容景甫突然开口,又重新问了一遍,“死因是什么?真的只有一具尸体?”
  “是溺毙而亡,目前暂时只有一具尸体。不过,殿下这是怀疑,还有人死了吗?”府尹不解,难不成还有尸体在河中未被捞起?
  “如果是婉儿,她的身边必定还有婢女,不可能是一个人。”容景甫眸色微沉。
  府尹想了想,“下官不知这情况,不如等殿下辨认一番,若、若不是侧妃,自然是各自欢喜。”其实府尹心里也直打鼓,去的时候开口说这具女尸极有可能是苏侧妃,容景甫竟然着急了。这就是说。苏侧妃确实不在齐王府里,所以若然出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苏侧妃不在齐王府,又是为何?
  飞舞上前行礼,“殿下,也许只是个巧合,苏侧妃性情温和,看上去不像是会寻短见之人。”说着便朝着衙役道,“打开看看吧!”
  衙役行礼,快速掀开了白布。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飞舞蹙眉捂住了口鼻。女尸被水泡得全身浮肿,尸体表面未见明显伤痕。只不过面目全非,着实难以辨认是不是苏婉。
  “这衣服——”飞舞顿了顿,不敢多言。
  容景甫的瞳仁猛然紧缩,胸口那道抓痕突然就疼了。他记得很清楚,当日他强要了她,而后她开始挣扎,于是乎她修剪得极好的指甲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胸口上,抓出了道道血痕。
  也是因为这样,她中指的指甲当场断裂。而这具女尸上的中指指甲,正巧也是断裂的。所以——容景甫觉得一口冷气突然倒灌,顷刻间占据了心口。
  不过单凭指甲这一块,容景甫着实不敢当场确定这就是苏婉。
  事实上,对于苏婉,容景甫根本谈不上了解。他不了解她的生活习惯,不了解她的喜恶爱好,更不知道她有什么身体特征。
  他对她所有的了解,都仅仅只是知道她叫苏婉,是御史中丞府的二小姐。就连夫妻之事,也就是那一次,匆匆忙忙而行之。
  所以一时间,容景甫不敢说这是不是苏婉的尸体。
  “去御史中丞府一趟,让他们派个人以前伺候过婉儿的人过来,别说出了什么事。”容景甫朝着飞舞开口,“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话,自然也是冲着府尹说的。
  府尹俯首,不敢轻易吭声。
  飞舞疾步离开,容景甫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便去了正厅候着。
  茶水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下去,到了最后他觉得自己掌心的冷汗越来越烈。他坐不住了,开始负手在正厅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呼吸微促,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
  空有一身蛮力,有什么用?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能让死者复生,开口说话。
  他只希望,这具尸体不是苏婉。
  心头念叨着:我是真的想好好对你,你别让我空欢喜一场。
  飞舞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容景甫几乎是夺门而出。可他想了想,又不敢再踏入停尸房,只在外头继续等着。烈日炎炎,太阳灼热得厉害,让他一张脸忽青忽白。
  府尹在旁候着,“殿下,要不要去正厅等着,这里太热,下官瞧着殿下的脸色不太好,不然——”
  “废什么话!”容景甫冷斥,这会子他自己心里都没底,烦躁得很。
  府尹慌忙闭了嘴,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着停尸房内的消息。
  隔了好一会,飞舞缓步走出停尸房,瞧一眼外头炽热的太阳。而后神情担虑的盯着眸光灼灼的容景甫。
  “如何?”容景甫问。
  飞舞垂眸,不敢多语。
  “问你话呢!”容景甫突然掐住飞舞的双肩,力道之重,似乎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飞舞眸色微红,眼眶里噙着泪水。深吸一口气,飞舞朝着容景甫行了礼,“殿下请节哀,苏侧妃——去了!”音落瞬间,羽睫微垂,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容景甫。
  “节哀?”容景甫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
  府尹骇然心惊,忙不迭朝着容景甫行礼,“殿下请节哀!”
  “怎么可能是她!不会是她,绝对不可能!”容景甫不敢置信。
  霞儿领着御史中丞府的人出来,跪在了容景甫跟前,“殿下,这位是曾经伺候过苏侧妃的御史中丞府老仆人。他是看着苏侧妃长大的,所以——”
  那老仆人哽咽道,“二小姐小时候这小脚趾受过伤,所以有些变形,方才老奴瞧见这女尸的小脚趾——”说着,老仆人不由的落下泪来,“二小姐心地善良,万万没想到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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