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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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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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哲修好似动了气,“你这是在命令我?”
  江鹤伦吃了一惊,都说恭亲王府的小世子是个混世魔王,如今看来还是个喜怒无常的主。脊背瞬时一阵寒凉,江鹤伦忙躬身行礼,“下官不敢。”
  容哲修端坐随侍肩头,居高临下的扫一眼众人,“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爹要去哪儿便去哪儿,何时轮得到你们做主?”说着,他将视线落在林慕白身上,微微眯起了灵动的眸子。
  他想着要下去,可看了看地面的积水和自己的鞋袜,便犹豫的蹙眉,“不是说要去林氏医馆吗?走!”
  林慕白蹙眉,这父子两还真要去自己的医馆?一个比一个病得不轻!
  她挣扎着想抽回手,奈何容盈握得生紧,还口口声声喊着“馥儿”,她纵有百般不愿,如今也是赶鸭子上架,只得先回去再说。
  五月手一挥,恭亲王府的侍卫便将林氏医馆包围得水泄不通,来的不单单是容家父子,还有侧王妃苏离。
  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身份,林慕白就算再不愿又能怎样?民不与官斗,也斗不赢。
  莲伞一收,宋渔递上脸盆,林慕白洗了手,瞥了一眼堂中众人,“你们自己去收拾房间,我没空。林氏医馆不大,容不下外头那么多人。”语罢,朝着暗香道,“把脉枕取来。”
  暗香点了头,取过脉枕递上,“师父要做什么?”
  “医者父母心。”林慕白望着眼前像狗皮膏药般粘着自己的容盈,这恭亲王的病若是好不了,她怕是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痴傻之人,一旦认定某些人某些事,就会钻牛角尖,不死不休,跟冤魂缠身有得一拼。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搭在容盈的腕脉上,隔了良久,她才蹙眉望着眼前的痴傻男儿,面色微沉,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随侍跪地,容哲修从随侍的肩头下来,快步走到林慕白跟前,“你叹什么气?”
  林慕白苦笑,“他这是陈年旧疾,非一日之寒。”
  “你能治好吗?”他盯着林慕白。
  林慕白垂眸,“难说。”收了脉枕,“不过我可以试试,但是在此之前,答应我一件事。”
  容哲修扫一眼门外的侍卫,“他们都是我爹的侍卫,必须保证我爹的周全。”
  闻言,林慕白蹲下身直视这小人精。容哲修长得极为讨人喜欢,连她都有些莫名的欢喜。只不过,这小子太滑头,明知道她要说的不是这个,偏绕开她要提的那个要求。
  “让你爹,别再跟着我可以吗?”林慕白不喜欢拐弯抹角。
  容哲修嚼着嘴里的果糖,无辜的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你都知道我爹病了,我怎么拦得住?你要明白,我爹是恭亲王,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拦着。他想怎样,那就怎样。”
  “你在威胁我。”林慕白挑眉看他。
  他歪了脑袋瞧她,“是。”
  “算你狠。”林慕白起身便走。
  “我可以叫你小白吗?”他问。
  林慕白不做声。
  “小白,你真的是我娘吗?”容哲修这一句话,直接震住了林慕白。
  “什么?”林慕白转身。
  容哲修指着她身后紧跟不舍的容盈,“我爹说的。”
  “他病的不轻,认错人了。”林慕白轻叹一声,“世间纵有痴情儿女,而我除外。你爹喊的是馥儿,我是林慕白。我一直住在这里,连清河县都很少走出去,何况是京城。我压根不认识你爹,所以我不可能是你娘。”
  容哲修充满期待的眸子,慢慢暗了下去,“真的不是?爹找娘,好多年了。”
  林慕白摇头,“我不是。”
  “馥儿!”容盈抓住林慕白的手,似乎除了这两个字,他已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这两个字是他潜意识里的,所以不管是生是死是痴是傻,他都铭记不忘。
  “我不是馥儿!”林慕白面色微愠,“男女有别,还望殿下自重。”她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大步离开,及至自己的房间,快速将房门关闭。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那一声声的“馥儿,回家”。
  “我说了,我不是馥儿!”林慕白有些心绪不宁,可还不待她坐定,只听得窗口一声闷响。她愕然扭头,容盈一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好似不死不休。
  苏离阴测测的站在窗外,冷眼瞧着突如其来的一切,唇边带着令人发怵的浅笑,“殿下找她很多年了,不管是清醒的时候还是病发的时候。可惜她死了,就算再找六年,她也不可能回来。你虽不是她,但殿下如此喜欢你,不如让殿下纳你为侧王妃吧?”
  “到底谁是馥儿?”林慕白深吸一口气,终于开问。
  苏离笑了,笑得那样嘲冷,那样轻蔑,眸中薄雾氤氲。

☆、第6章 放下我,你要做什么?

  “是谁?”苏离徐徐转身,背对着林慕白幽然轻语,“是个阴魂不散的,纵然身死亦要霸占着殿下的心。她死了,可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活着。这些年殿下病得越来越重,也是因为她的缘故。你可知道,太过想念一个人,会把人逼疯?”
  林慕白容色清浅的望着眼前的容盈,暗下思忖:心窍阻塞,心血凝滞,确实是疯癫痴傻之症。
  “他是外伤引起的。”林慕白眉目淡然,“算不上疯癫。好生诊治,还有痊愈的机会。”
  “御医束手无策,皇上这才送殿下去云中城养病,你一个乡野大夫,懂什么?”苏离说的很轻,可话语间的悲凉,却是毋庸置疑的,“有些病不在表,而在心。”她回眸,凉飕飕的望着林慕白,“你能治好殿下的心病吗?”
  林慕白没有言语,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无能为力。
  “不能,对吧?”苏离冷笑两声,“难得殿下看中你了,纳个侧王妃而已,多一个不多。”语罢,她拂袖而去,头也不回,背影绝冷。
  林慕白没来得及拒绝,苏离已渐行渐远。
  可叹皇室中人,怎生的一个个如此心性凉薄,又是如此的恃强凌弱。
  转身去开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惹人非议。
  然则她一转身,温暖厚实的怀抱快速从身后袭来,纤瘦的身子瞬时僵在当场。腰上那双手,牢牢束缚。透过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身上的,是一种莫名的轻颤,仿佛极惧她的转身。
  眸色陡沉,那双手陡然垂下,她的银针不偏不倚的扎在他双手的虎口处。清秀的面上浮起拒人千里的寒意,“殿下自重。”
  抬步出门,却见宋渔正站在暗香的房门外。
  “师父。”见着林慕白,宋渔垂眸。
  林慕白不做声,只是略有所思的望着房内。
  “师父,暗香会永远这样吗?”宋渔憋了良久才问。
  林慕白羽睫微垂,“有些事要她自己走出来,你我都帮不上忙。”
  “可是师父,她这样下去,情况会不会越来越糟?”宋渔担虑。
  眉目淡然,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师父留下的书籍上有一个方子,只是上头有一味药我暂时没找到。如能凑齐,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药?”宋渔忙问。
  “帝女草。”林慕白的视线,悠远的落在天际。
  宋渔怔住,“世间还有这样的东西?”
  林慕白苦笑,“古书记载,舌埵山,帝之女死,化为怪草,其叶郁茂,其华黄色,其实如兔丝。故服怪草者,恒媚于人焉。说是帝女草乃天帝之女所化,但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尚未可知。”
  “云中城什么都有,更不乏名贵药材。你说的这个帝女草,为何不去云中城找找?”容哲修牵着父亲容盈的手,笑嘻嘻的走过来。
  林慕白瞧了他一眼,人小——心不小。儿子如此聪慧,想来容盈当年也不逊于此。只不过为何会弄到今日地步,委实教人费解。
  “你想让我跟你们走?”林慕白站在那儿,风过青丝,鬓发微扬。抬袖间,举止清雅淡然,“可惜你打错了主意,我是不会离开清河县的。”
  “如果这是恭亲王府的命令呢?”容哲修突然敛了笑,“明恒。”
  随侍明恒快步上前,这架势不言而喻。
  从容不迫的捋直了袖口褶皱,柳色青衫盈盈伫立,一身风骨岂能因势而屈。
  “师父?”宋渔一震。
  林慕白抬袖,示意宋渔不必出声,敛月之眸清清冷冷的落在容哲修身上,“世子这是要强人所难?”
  “是又如何?”容哲修犟着脖子。
  “恕难从命。”她自不屑。
  两两对峙,容哲修嘟着嘴,面色难看至极,但终归没对林慕白下手。
  白日里不欢而散,容哲修强行让五月和明恒将容盈带走,如今就住在林慕白隔壁。
  夜色静谧,雨歇,偶有檐水打芭蕉之声。
  “师父,恭亲王府的人这般恃强凌弱,别说师父不喜欢,便是我姐姐也是万般不喜。”暗香端起了洗脚盆,“这一番闹腾,姐姐的咳疾又犯了。师父,你能给姐姐再开一副药吗?”
  林慕白若有所思的看了暗香一眼,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继而点了点头。
  “谢谢师父。”暗香心满意足的端着洗脚盆出去,“那师父好好休息。”
  见暗香出去,林慕白轻叹一声,“死结难舒。”
  说起来,这容盈的病症和暗香倒有些相似,都是心病,都是死结。
  正欲褪去外衣,忽听得屋瓦上传来异动,林慕白咻的站起身来,便听得隔壁传来隐约的打斗声。急忙合衣出门,林慕白当下愣住,这一院子的黑衣人和王府侍卫都打成了一团。
  容盈牵着容哲修的手,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好似毫无反应。
  突听得高墙上一声“放箭!”
  明恒冷喝,“保护殿下和世子。”所有的随侍都扑向了容盈和容哲修。
  林慕白扭头便见暗香与宋渔走出了各自的房间,当下厉喝,“快回房!”却未察觉,已有一支冷箭飞速袭来。回眸时,箭至跟前,避无可避。
  说时迟那时快,腰间骤然一紧,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飞起来了,天旋地转得厉害。
  蓦地,世界陡然静下。
  她这才惊觉,自己与容盈紧身相贴的距离。此时此刻,他所有的呼吸带着特有的男儿气息,悉数扑在她脸上。单举的手中,正握着那支袭来的冷箭,只差分毫——她险些身死。
  心,突然漏跳一拍,瞳仁微敛。
  还不待她开口,容盈却似生了气,突然将冷箭往地上狠狠一掷,随即将她扛在自己肩头,也不管院子里的厮杀交战,直接将她扛进了屋子。
  “喂,放下我,你要做什么?”林慕白疾呼。

☆、第7章 相拥而眠,一夜为枕

  身落床榻的那一刻,林慕白骤然屏住呼吸。不属于自己的重量登时欺压下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突然捕捉到来自于空洞瞳仁中的那一抹幽暗。
  只是这种光亮,转瞬即逝。
  等她回过神来,除了容盈灼热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再无其他。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跟着漏跳了一拍,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迎上容盈的脸。
  烛光里,那是一张足以蛊惑众生的脸,也难怪容哲修生得这般精致。
  肤若莹玉,长眉入鬓,本是男儿身却生就一双百年难遇的精致丹凤眼。眼尾微挑,长长的睫毛在凝视她时,总是不经意的轻颤,将那斑驳的剪影悉数颤进眼底。无神而空洞的双眸,好像就算历经千万年,也无法填补内中空缺。
  月盈则缺,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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