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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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3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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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怎么办?”蔷薇担虑的问。
  林慕白手执莲花,轻嗅莲香,“她的命是我给的,我能收回一次就能收回第二次。只不过,恭亲王府不乱,旁人如何能乱而取之?”
  蔷薇有些不明白,“主子的意思是?”
  “看戏的永远都无法体会,做戏的劳累。”修长如玉的指尖掰下一片莲花花瓣,“蔷薇,想不想当一回戏子,唱一出苦肉计?恭亲王府太平静了,热闹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她又摘下一片花瓣,“棋子始终是棋子,早晚会成为弃子,永远都不如自己下棋。”
  音落,蔷薇仲怔的盯着林慕白,若有所思的看着案上散落无状的荷花瓣。
  ——————————————
  细雨绵绵而下,林慕白坐在木轮车上,瞧着从屋檐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容盈无声无息的站到她的身后,听得细碎的雨声,淡淡开口,“决定了?”
  “六年前是你下棋,可到了我这里,却成了一步死棋。”林慕白含笑浅语。
  音落,他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肩头,带着微重的力道。
  她释然一笑,“我没事,只是不想再当你的棋子,不如你教我一起下棋吧!琴棋书画我都比不过你,你要耐心些才好。”
  他俯下身来,胳膊轻柔的从后面环住她的双肩,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耳畔,“你欢喜就好。”
  “如果到了最后,还是一步死棋,你该如何?”她侧过脸,轻吻他温热的面颊。
  眉峰紧蹙,他别有所思的盯着她,“有什么事,是你我不能解决的?”
  “如果事关生死呢?”她敛眸,依旧是最初的淡然浅笑。
  “拿我的命,去换你的命。”容盈定定的望着她。
  林慕白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有些东西能换,唯独性命攸关之事,是无法相换的。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略带惊惧的颜色,他就这样死死的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下一刻,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面色黑沉的将她放在软榻上,欺身压下。
  她心惊,双手几欲推开他,快速抵在他的胸口,“当心孩子。”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发生什么事?”
  深吸一口气,她敛眸笑得艰涩,“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他盯着她。
  她笑道,“身为皇子,唯一能保全自身保全身边之人的办法,就是登基为帝,荣登九五。我知道你父皇有心与你,我也知道你有能力与毓亲王府抗衡。可你无心朝政不愿为君,所以你摇摆不定,一局好棋下得凌乱无章。”
  “景睿,我已时日无多,可我想撑着,看到你君临天下的那一日。就当是全了我的私心,父皇当年几欲交付给我的江山,如今由你担当,我才能觉得无愧与父皇。”
  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眸子,若失控的野兽,狠狠盯着她,几近歇斯底里。“什么叫时日无多?什么叫撑着?你把话说清楚,说清楚!”
  她能感觉到,来自于他的颤抖与愤怒。
  更多的,是惊惧。
  “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有代价的。我能重新出现在你面前,自然也要付出同样惨烈的代价。”她噙着泪,笑得如斯凄美。如玉的胳膊轻柔的抱紧他的脖颈,温软低语,徘徊耳畔,“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收紧怀抱,疼痛急速蔓延四肢百骸。
  帘外,雨潺潺。
  皇帝有旨,急召恭王。
  百官争议,那一张与前朝公主一模一样的容脸,实在是令人费解。可说她是前朝公主,却又有些不太相似,妖艳多过刚烈,妩媚多过傲气。
  从前的白馥,刚烈、骄傲,一身的凛然威严,纵是女儿身亦但得起燕亲王之名,足教千军折服百官臣服。
  而跟前的白复,眉目依旧,身上却没了早年的那份傲气傲骨。那双时刻带情的眸子,染着少许浑浊与紧张,浑然没有半点公主气魄。
  容盈走上金銮殿时,殿内瞬时噤若寒蝉,无人敢语。
  “儿臣参见父皇!”容盈毕恭毕敬的行礼。
  “你自己看看吧!”皇帝扶额,压根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
  容盈扭头望去,神情微微一滞。不由自主的,他迈开了脚步。走到了白复跟前。这是一张跟馥儿一模一样的容脸,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最初的意气风发的女子。
  俯下身,气息微促。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让殿内的氛围变得更加尴尬。
  “馥儿?”他呼吸急促,突然捧起了她的容脸。
  简直是一模一样!
  拇指的指腹抚过她的眼角眉梢,什么都是一样的,唯独这眼睛里的情感与光芒,是骗不了人的。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要知道,眼睛是最诚实的直接感官。
  她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今只怕全京城都会很快知道,恭亲王妃没有死。前朝公主白馥,回来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旧部,只怕又要开始不安分的躁动。
  曾经因为她的死,而蛰隐的前朝遗臣,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但是——她死过一次,谁都没有资格,让她再死一次。
  何况她说,“我把什么都忘了,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容景宸轻叹一声,“想来是当年坠崖所以失忆了,四弟不妨先带回去好好养着,也许见到了熟人熟地,就会想起来。她也可怜,颠沛流离那么多年,也不知遭遇了什么,竟然沦落到青楼卖艺的地步。”
  百官交头接耳,有个青楼卖艺的王妃,这恭亲王府在群臣心里的地位会一落千丈。而且这会让皇帝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日也不敢让他成为储君。
  这不痛不痒的软刀子,捅得还真够狠。
  “三哥这话说的,好像我要抛妻弃子一样?我想了她六年,可最后她却把我忘了。”容盈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慢慢俯下身蹲在她面前,“来日她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总归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都要带她回家。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容景宸轻叹一声,“可是四弟知道我们是在哪儿找到她的吗?”
  “三哥对我的事情如此上心,我自然感激涕零。在哪找到的我不管,我只关心她的周全。她能活着回来,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容盈突然起身,朝着皇帝行了大礼,“还望父皇成全。”
  皇帝面色铁青,扫一眼底下交头接耳的文武百官,顿时冷哼一声。
  顷刻间,殿内万籁俱寂,谁都不敢吭声。
  皇帝冷笑两声,“六年前,你就是这么跟朕说的,六年后你还敢求朕。容景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容盈跪在那里,容色未改,“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试问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儿臣如何能不负父皇所望?父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儿臣若是连齐家都做不到,何谈治国平天下?何以为父皇的儿子?何以担得起天下重责?退一步讲,若是儿臣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枉为男儿大丈夫。”
  一言出,皇帝愣了一下,着实说不出反驳话语。
  倒是容景宸笑道,“四弟果然是情深意重,仁义之极。”便朝着皇帝行了礼,“父皇,儿臣以为,大祁以礼仪治国,乃仁义之邦。四弟能不忘旧爱,正是父皇教导有方。”
  音落,百官逢迎高呼,“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本来就固执,这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可外头一声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直接让皇帝黑了脸,冷了容色。皇帝转头便看了一眼魏道德,魏道德随即俯首低头,躬身在侧不敢言语。
  凤袍加身,皇后孟世华于众目睽睽之下快步入殿,“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压低了声音,冷冷开口,“皇后怎么过来了?而今是朝议,皇后——”
  “皇上!”不待皇帝说完,皇后道,“臣妾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臣妾今日是为了她来的。”语罢,她将视线落在白复身上,“皇上,景睿为了她能一病六年,你就不怕逼得太紧会出事吗?”
  皇帝一怔,百官亦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皇后继续道,“皇上,景睿一病六年,臣妾真的受够了。皇上,臣妾老了,再也等不了下一个六年。”她跪在那里,“还望皇上开恩!”
  宋久清跪地,“皇上,当年恭王殿下就是因为这个女子而疯魔不休,如今断断不可姑息。一定要早做决断,不可遗留后患。”
  孟行舟上前,“皇上,宋侯爷此言有理。恭王府中不是有位林侧妃吗?既然侧妃能治好殿下的痼疾,皇上也不必忌惮,该杀之人理当毫不犹豫。若然殿下再犯病,就让林侧妃治一治就是。治不好,就再等六年也无妨。皇上万岁,娘娘千岁,应当等得!”
  闻言,皇帝面色一沉,拂袖而去,“退朝!”
  百官齐刷刷跪地,“恭送皇上!”
  这下倒好,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孟丞相三言两语,直接让皇帝撂摊子走人。百官议论纷纷。但也不敢逗留,一股脑的往外涌,离开了金銮殿。
  宋久清瞧了孟行舟一眼,“丞相大人好口才。”
  孟行舟一脸无辜,“本官这是顺着皇上的心思说,怎么又说错话了呢?”他喋喋不休的自责,“唉,老了老了,连句话都说不好,尽惹皇上生气,这可如何是好?”转念朝着宋久清拱了拱手,“来日还望宋侯爷在皇上面前,帮本官美言几句,多谢多谢!”
  说完,孟行舟匆匆离开。
  容盈搀起皇后,而后朝着皇后行礼,“多谢母后。”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被人欺负。”皇后冷了面色。
  容景宸朝着皇后行了礼。而后悠然自得的缓步离开。
  “回去吧!”皇后看了容盈一眼,抬步走到白复跟前。从始至终白复都没说过一句话,皇后握住她双手时,只觉得她掌心微凉而濡湿,身子都有些轻微颤抖。眸子微垂,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不管你能不能记得我是谁,我只希望你能记住自己是谁。跟着景睿,好好的过日子吧!”
  语罢,皇后看了容盈一眼,转身离去。
  容盈也不多说,只是握住白复的手,抬步就出了金銮殿。
  站在高台上,皇后面色微冷。
  苏娘随行,“娘娘,殿下已经带着王妃出宫了,咱们回去吧!”
  皇后轻叹一声,“她根本不是馥儿,除了一张脸,什么都不像。”
  闻言,苏娘一怔,“娘娘?”
  “馥儿是谁,前朝燕羽公主,随军征战的燕亲王。可是她那双手,根本不像手执长枪的行伍之人。面对文武百官,几乎是畏惧到了骨子里,而非馥儿的落落大方,从容镇定。”轻嗤一声,皇后继而笑了笑,“这场戏演得真好,连本宫自己都快误以为她是馥儿了。”
  苏娘轻笑一声,“娘娘什么都好。”
  皇后摇了摇头,“有一样不好,本宫是真的老了。”
  言罢,一声轻叹。
  鬓发斑白,可不是老了吗?
  海长富上前行礼,“娘娘,徐婕妤在外头候着。”
  皇后面色微滞,冷声道,“让她回去吧,有些东西不是她能沾染的。沐王已经流放,难道她不要儿子的命了吗?”
  “是!”海长富转身离开。
  徐慧站在台阶下面,面色微白。她听说前朝公主没死,重现金銮殿,如同这六年的积累突然间崩溃当下,理智在此刻显然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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