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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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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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林慕白终于挣开他的手,面色微沉,“夜凌云,到此为止吧!你一个人的执念,会毁了很多人,包括我。别让我恨你!”
  夜凌云突然抱头笑了,笑得如此肆意张狂,如此的悲凉彻骨。蓦地,笑声戛然而止,他靠在车壁处,冷飕飕的望着眼前面无波澜的林慕白,“我得不到的,宁可毁了。慕白,你知道我的性子,也该明白我为人处世的作风。既然你不爱我,不如就恨我吧!爱与恨一样刻骨铭心,横竖在你那里,我已经得不到救赎,那就继续堕落,我不介意成为那个,只要你一提起就能咬牙切齿的人。”
  “你疯了吗?”林慕白蹙眉,眼底泛着寒意。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在追杀你们吗?”夜凌云深吸一口气,眸色无温的望着林慕白,“是离恨天!没听说过吗?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那是欲望的最高境界。离恨天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他们要容盈死,容盈就得死。被人惦记上的滋味,不好受吧?只要你肯回来,我就能帮你脱离离恨天的魔爪。”
  “你跟离恨天,有什么区别?”林慕白冷眸直视,“夜凌云,放我走!”
  马车在深巷中停了下来,四下漆黑一片,唯有车内烛火摇曳。
  烛光晦暗不明,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分明靠的很近,可是两颗心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靠得太近。
  夜凌云的面上淌着几不可见的悲伤和眷恋,眉眼低垂,声音透着少许暗哑,“在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音落,林慕白几乎没有犹豫,掀开车帘快速下了马车。
  身后,夜凌云紧随而下。
  没走两步,夜凌云突然上前,骤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双眸紧闭,“慕白,别走。”他的声音带着夜的寒意,从林慕白的脊背陡然窜进了心窝,“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他将温热的唇贴在了她的脖颈处,眸色冷厉入骨,只可惜她看不见。
  那一刻,他有种想要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死了,就再也不能离开他身边了。
  他的胳膊,下意识的勒住了她的脖颈。
  林慕白不是没有感觉,只不过若夜凌云真的要她死,她是真的无路可逃。夜凌云此人,执念成魔,不管做什么都,即便是错的也会一错到底,从不后悔,从无悔意。
  可到底,他没能下得去手。
  胳膊,缓缓松开,夜凌云将下颚抵在她肩胛处,笑得凛冽,“方才我犹豫了,慕白。你能感受到吗?有时候我会想,若是杀了你,该多好。这样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永远都得刻上我夜凌云的名字,仿佛永生。可是,若我就这样杀了你,当初又何必救你?救了你,就没打算让你死。”
  林慕白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僵直了身子。
  “慕白,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何就不能喜欢我?”夜凌云轻叹着,“既然如此狠心,那便将你所有的仇恨和咬牙切齿留给我吧!今日舍不得杀了你,没让你死在我手上,那我只好让你痛苦。若你想通了,就回来找我,我随时——”他笑了,笑得疯魔。“随时都张开双臂,欢迎你的投怀送抱。我对你,此生不渝,明白吗?”
  语罢,他松了手。
  林慕白走出两步,转身回眸时,只觉得此刻的夜凌云,令人无比的惊惧。他那张笑脸,那双看似温柔的眸子,有着令人汗毛自立的悚然。寂静的夜,分明快要入夏,却有种寒风刺骨的凛冽。
  她深吸一口气,敛眸回身,抬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那一抹倩影越走越远,终于走出了夜凌云的视线,走出他的世界。空荡荡的夜里,再也没有林慕白的身影,风过鬓间,撩起杀意无数。
  “庄主?”仆役低唤。
  “今日,是谁动的手?”夜凌云问。
  仆役低头,没敢吭声。
  “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杀人。”夜凌云说的很轻,他背对着仆役,伸手击掌。寂静的夜,陡然响起拍手之音,惊起夜鸟无数,寒鸦齐鸣,“好,真是太好了!”
  数名黑影快速出现在身后,单膝落地,伏跪当场,“庄主!”
  音色颤栗,带着一身的惊惧。
  “是哪个分部做的?”夜凌云含笑转身,笑得令人悚然。
  为首的黑衣人垂眸,左手边的黑衣人猛然磕头,“庄主恕罪,属下等不知道那是夫人,若知道她是夫人,万不敢下手伤人。”
  “呵——”夜凌云笑得凛冽,瞧一眼漆黑的夜空,“没死在离恨天的手里,差点死在我的人手里,真是好笑!可笑之极!亏我还口口声声说,让她回到我身边。原是你们,就打算把她的尸体还我?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连我都不敢伤她,你们倒好——”
  “庄主!”黑衣人带着少许哭腔,“庄主饶命,属下实在不知情,才会接下这趟任务。万没想到,竟然是夫人!”
  “谁下的单子?”夜凌云问。
  “是——是个女子。”黑衣人俯首。
  夜凌云眸色陡沉,“什么样的女子?”
  “带着头纱,没能看清,只说万两纹银,取人性命一条。”黑衣人如实回答,“收了钱,只给了一幅画像。咱们是照着画像杀人的。可没想到,属下是真的没想到——庄主,属下等未曾见过夫人,是故不知是夫人,所以——”
  “哼,是吗?”夜凌云几近切齿,“谁敢伤她,谁都得死。”他缓步上前,抽出了一侧黑衣人的冷剑,寒月如霜,剑光刺目。
  “庄主饶命,其实此前已经有人拿了这画像来下单,只不过——”黑衣人浑身抖如筛糠,惊惧至极,“只不过任务失败,咱们的人没能回来。所以这一次,属下才没有防备。”
  夜凌云眯起危险的眸子,“你说什么,第二次?”
  “是!”黑衣人颔首。“已经是第二次接单。”
  第二次?
  有了第二次,自然会有第三次。
  这个下单的女人,会是谁?到底是谁?手中冷剑,咣当一声掷在地上,发出清晰脆响。深吸一口气,夜凌云冷笑两声,“权且信你一回,留着你的狗命,把那个下单的女人给我带回来。有了第二次必定有第三次,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杀我夜家庄的夫人。”
  “是!”黑衣人整个人都贴在了地面上,“属下一定会抓住此人,不负庄主不杀之恩。”
  马车渐行渐远,黑衣人的额头早已冷汗淋漓,慌忙以手拭汗,指间银光璀璨,是一枚蛇形指环,牢牢的套在手指上。这是夜家庄豢养的死士,也是所谓的龙蛇混杂!
  龙字部是明面上的,可在夜凌云身边随行出没。而蛇字部则隐没江湖,专门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之事。只要不涉及朝廷官员,就可以拿钱买命,不问买家,只收钱。否则夜家庄何以在短时间内,聚集那么多的钱财,维系庞大的夜家产业,无人敢撼动。
  林慕白走在无人的巷子里,脖颈上还残留着属于夜凌云的气息。对于夜凌云,谈不上厌恶,只是不喜欢。有的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便你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适应他的存在,也只是适应罢了。爱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在一起,即便相顾无言,也想牵手一生。
  风吹得有些脑仁疼,她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似一道灵光闪过,她想抓住,却又错失良机。好像自从滚下山坡,她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是有人在说话,有时候是突如其来的一张脸。
  她分不清,这是生命里的哪一部分?
  是记忆?还是错觉?
  抑或,只是自己的幻觉,太希望有家人在身边的幻觉。
  这世上,没有喜欢孤独,也没有喜欢孑然一身。
  馥儿?
  似乎有人在脑子里喊了一声,她骤然回眸,竟有些莫名欣喜。可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容盈,没有暗香,只有她自己。
  是她听容盈喊了太多次,所以产生了幻听?
  可那一声馥儿,似乎不像容盈喊的,声音更干脆,带着少许喜悦,透着点点欣喜若狂。是的,是欣喜若狂的感觉,这感觉怎么莫名的熟悉?真实得让她有些神情恍惚。
  是因为,她想容盈了?
  娇眉微蹙,可能吗?
  撒腿就跑,这是林慕白第一次失控。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莫名的不安,带着内心深处逐渐晕开的惶然无措。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或者是被夜凌云传染了,那一刻竟如此渴望见到容盈。许是被他惯坏了,开始学会依赖他坚实的胸膛,温暖的怀抱。
  暗香在门外徘徊,她不知道夜凌云会把林慕白带到哪儿去,急红了眼睛,一遍遍的抹眼泪。
  见到暗香的那一刻,林慕白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一步一微颤的走过去。
  “师父?”暗香疾呼。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夜凌云没对你怎样吧?”暗香快速打量着林慕白,似乎并无不妥。
  推开门的那一瞬,她又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容盈。
  高悬的心,就这么直直的落了下来。她喘着粗气,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难免表露了惶然之色。他直勾勾的盯着她,黯然的双眸逐渐微亮。膝上,蜷握的双拳,徐徐展开。终于,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身子如同泥塑木雕般矗立在她面前。
  颀长的身姿,遮去了院中所有的光亮,她被紧紧包裹在他幽暗的世界里。
  低眉望着他的黑影,林慕白微微一笑。
  他张开双臂,以最为娴熟的姿态拥她入怀。温暖的怀抱,包裹着纤瘦的她,低头间的温和,是谁都替代不了的温柔流淌,“馥儿——乖!”
  那一刻,她忽然红了眼眶,抓紧了他胸前衣襟。
  今夜的林慕白有些异样,便是容哲修也看出来了。抬头看一眼身边的明恒,容哲修稍稍蹙眉,这是怎么了?方才暗香急急忙忙的回来,说是夜凌云找来了,难不成小白吃了亏?
  可这话,又不好问出口。
  五月握紧了手中冷剑,远远的站在廊下暗影中,冷眼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中反复思忖,林慕白这是被感化了?还是说,她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他自是不信,打死也不信。
  死了就是死了,即便再像她,到底也不是她。
  可——殿下对她的那种感觉,那种信赖,却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相爱之人,那种感觉应该是真实的,刻骨的,最无法取代的。
  五月垂眸,脑子有点乱。
  到底是不是她?
  回到房间,林慕白终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脚下一软坐在了凳子上。
  容哲修双手抱胸,斜睨着她,“夜凌云对你还真是痴心,大老远连夜跑来找你,你不感动,我倒是感动了。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真是难得!”
  “你若欢喜,你随他去便是。”暗香端了脸盆,林慕白洗了手,准备给容盈施针,“不许移穴换位。”每次施针之前,她必须叮嘱容盈,否则万一他移动了穴位,那她就是在做无用功。难得他的身子有些好转,可不能功亏一篑。
  容哲修撇撇嘴。“女人总是口是心非。”
  “小小年纪,懂什么。”林慕白也不屑理睬,在夜凌云的问题上,她压根不愿多说。
  “我怎么不懂?”容哲修白了她一眼,“我爹是个痴情种,为情痴为情傻,我看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你别以为我小,就什么都不懂。情之为物,生死相许,我却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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