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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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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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渊又是一声叹,却没了话语。
  相顾无言,最是无奈。
  “今儿个得了边关的消息。月氏国蠢蠢欲动,边境不宁,弄不好怕是要有一场恶战。”容渊又品一口茶,“你这茶艺越发精进,喝惯了你泡的茶,越发的嘴刁,喝不惯旁人泡的。”
  孟世华笑道,“皇上这是拐着弯的骂我,不理后宫之事吧!”
  容渊也跟着笑了一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看什么都太透彻,看什么都太了然了,最后什么都入不得你的眼。”
  “皇上说的是丽贵人的事吧!”孟世华低头抿一口茶,这对帝王帝后,倒似寻常夫妻,闲话家常。没那么多的拘谨,也没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言语间极尽随意之感。放下手中杯盏。孟世华抬头,眸色微凉的望着容渊,“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这话还是皇上当年自己悟出来的。”
  眸色一滞,仿佛触及了某些不该触及的底线,容渊脸上的笑容瞬时僵冷下来。握紧了手中杯盏,容渊眯起眸子盯着杯盏中碧绿的香茗,“有些事,不必再提。就算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
  孟世华点了点头,“老五这孩子,总被你使来使去的,如今边关战事将起,你该不会还想让他去跟月氏国交战吧?月氏国乃是西域番邦,都是些蛮子,打起仗来更是不要命的。好歹也是皇子,若不是——”她顿了顿,跳了少许话语,“按理说以他的功勋,即便封为亲王也不为过。”
  “她来找过你?”容渊突然起身。
  “没有。”孟世华摇头,“那一日我经过寒霜殿,瞧了她一眼,实在有些寒碜。都是有皇子的人,总不能教人家见了,还以为皇上连皇妃都养不起了吧!后宫之事,我不搭理已经很久,平素能看过眼也就是了,不想——也无力再管事。皇上若是觉得我说了太多,不予理会便是,权当我自说自话。”
  容渊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这话说的也是在理,这些年我确实亏待了她,这事交给宋贵妃吧!就说,是我的意思。”
  孟世华点了点头,“谢过皇上。”
  “这么多年夫妻。谢什么。”容渊低叹,“你还在怪我?”
  “皇上是天下之主,我能怪你什么?”孟世华笑得淡淡的,眸光温和无波,“皇上多心了。正如皇上所说,皇帝就算是错的,也该一错到底。皇帝,不会有错。”
  容渊仰头,吐出一口气,“老三伤了苏厚德,等他回来,宫中的御医就会去苏府诊治。”
  “那是应该的。”孟世华颔首,“只不过,皇上不觉得能把痴傻之人惹怒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凡事太过,势必会惹下祸端。皇上当年应了苏家这门婚,不就是因为景睿不喜欢苏家嫡女吗?可现在,皇上却答应了让一个民女伺候在景睿身边,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些?修儿毕竟年纪小,容易被人蒙骗。长此下去,未必是件好事。”
  “你担心这女子,别有所图?”容渊问。
  孟世华慢慢的沏茶,“只要不图命,便也罢了!景睿已经是这副模样,若是能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事到如今,除了景睿和修儿的性命,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当年——”
  不待容渊开口,孟世华手中的杯盏一滑,突然摔破在地,“唉,岁月不饶人。”她抬头望着容渊,“皇上,我已经年老,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以后会渐渐的,把什么都忘了。皇上也忘了吧!总记在心里。于龙体安康毫无裨益。”
  容渊苦笑,“好好歇着吧,等他们到了云中城,我再来告诉你一声。”
  “不送。”孟世华轻咳两声。
  走到门口的容渊回头望着她,“咳疾犯了,就别喝茶了。茶水凉!”语罢,容渊拂袖而去。
  婢女苏娘缓缓上前,“皇后娘娘,皇上走了。”
  孟世华轻叹一声,“你着人去一趟琉璃宫,把皇上的意思转达一下。”
  “宋贵妃只怕会不高兴。”苏娘低语。
  孟世华瞧了她一眼,“不高兴也得照办!徐婕妤再不得宠,那也是皇上的女人,还育有皇子。难儿子在外头为国征战,生死置之度外。可母妃在宫中日日舂米,过得如此凄凉,便是我大祁的仁德所在?这丢的不是本宫颜面,是皇上的脸,是我大祁的脸。”
  苏娘颔首,“皇后娘娘宽厚。”
  闻言,孟世华摆了摆手,“本宫若是宽厚,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只不过将心比心,自己疼过了,便也见不得这些事。原本,我也是不想管的。”她轻叹着起身,“把宫门关上,开一道侧门就是!这几日,本宫不想见任何人。”
  苏娘点了头,朝着不远处的栖凤宫太监总管海长富道,“关门吧!”
  海长富行了礼,躬身退下。
  谁人不知,咱们这位大祁的皇后娘娘多年前便已不管后宫之事,对外宣称是身子太弱,可到底为了什么,后宫之人皆不敢多作议论。
  这如今的三宫六院。都交付在毓亲王之母——宋贵妃的手中。宋贵妃俨然副后,将宋家门楣,光耀至巅峰之地。世人皆知,宋贵妃与皇后的距离,只差一步。
  “差一点跟差很多,没什么区别。”宋翊笑得凉凉的,随手便将手中的鱼饵撒入了荷池中。九曲桥下,锦鲤成群,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琉璃宫掌事宫女——明彩,和声笑道,“举目后宫,皆唯娘娘马首是瞻,娘娘都等了那么多年,也就不急于一时了。咱们,来日方长。”
  明白的人,都知道明彩的意思。
  皇后膝下只有三皇子容盈这么一个儿子,而容盈早就疯魔。皇帝再怎么宠爱这个三皇子,也不可能让他当大祁的储君。如此一来,皇后也只能是皇后,未来就算皇帝驾崩,也只是个名义上的母后皇太后,成不了尊贵的圣母皇太后。
  所谓圣母皇太后,就是皇帝的亲生母亲。
  而母后皇太后,只是先帝的妻。先帝驾崩,皇后未废,嫡庶尊卑,其他皇妃的皇子登基为帝,所给予的尊称罢了!
  可宋翊不这么想,眸色陡沉,“哼,是吗?”
  善察言观色的明彩瞬时跪地,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奴婢失言。”
  妾终究是妾。即便来日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可母后皇太后那还是妻,自己永远都矮人一截。即便去了皇陵,陪王伴驾的也必须先母后皇太后,再她这个圣母皇太后。
  说到底,还是个输。
  宋翊不是没想过,让皇帝废后。可自从容盈痴傻之后,皇后孟世华便很少踏出栖凤宫,成日的诵经礼佛,连后宫的事都鲜少插手。如此一来,便教人难寻错漏。皇后再不得宠,皇帝也没有理由废她。
  如今的宋贵妃独揽后宫大权,生杀在握,若还去挑皇后的弊处,势必会招致恃宠而横的骂名。一人独占鳌头已然不易,就不必再多生事端了。只要皇后本本分分的,宋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家的满门荣耀,还指望着她这个宋贵妃承宠御前,指望着毓亲王容景宸能坐上储君之位。
  可偏偏,大祁长幼尊卑有序。若是论长幼有序:皇长子在出生时就已经殁了,在三皇子毓亲王容景宸的前面,还挡着一个二皇子容景甫。若是论尊卑之道,容盈毕竟没死,他可是皇后的儿子,皇位最直接的继承人,怎么着也轮不到宋贵妃的儿子。
  饶是再得宠,到底没遇见好的时机,错过了太多。
  “起来吧!”宋翊淡淡然的开口,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端庄傲然,“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就照着办吧!也免得有人说我恃宠而骄,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皇后娘娘许久不搀和后宫之事,可突然问起了徐婕妤的事情,实在让人想不通。找个人,好好查一查,看最近是谁去了栖凤宫乱嚼舌根。”
  “是!”明彩脊背一身寒凉。
  琉璃宫太监总管——荣喜。弓着身子,快速上前,“娘娘。”
  “又怎么了?”宋翊撒了一把鱼饵,“这还真不让人消停了。”
  荣喜面色微白,慎慎不敢多语。
  “说。”宋翊起身,华贵的贵妃裙拖拽在地,满身珠翠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荣喜在后头躬身跟随,“娘娘,方才南陵侯爷托人来了个信儿,说是齐王府有了异动,好像齐王爷出京去了,也不知会去哪儿。”
  宋翊眉头紧蹙,“容景甫这是要去哪?还有谁跟着?”
  “昨儿个半夜走的,也没说去哪。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去云中城了?”荣喜低语。
  “去那干嘛?”宋翊冷笑两声,“那容景睿是个傻子,你去白献殷勤。又有什么用?他还能给你在皇帝跟前美言几句?让容景甫当太子吗?”
  荣喜笑着颔首,“娘娘所言极是,只不过——娘娘不曾听说吗?说是皇上应允了恭亲王殿下在民间纳了一名女子为侧妃,还是恭亲王世子亲自写的信。这区区一名女子,就让不近女色的恭亲王殿下动了这份心思,连带着世子爷也跟着上心,只怕此人非同凡响。”
  宋翊笑得嘲冷,“你这是拐着弯的告诉本宫,他容景甫是冲着苏家那丫头去的。青梅竹马的,一下子失了宠,是该去好好哄一哄的。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到手的,也就没什么可珍惜了。”
  “娘娘英明。”荣喜行礼。
  “去了也好,若是闹出事来,本宫还能看一出好戏。”宋翊笑得意味深长,“皇上,最恨皇子们结党营私。容盈是傻子,可齐王不是。所以嘛——”她瞧了荣喜一眼,“让南陵侯,看着办吧!”
  “是!”荣喜毕恭毕敬的躬身。
  ————————
  寒霜殿。
  徐婕妤与婢女初心一道,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承接宋贵妃让人送来的布匹以及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些珠宝首饰的赏赐。顺道,也给这冷清清的寒霜殿送了些奴才奴婢,恢复了她身为婕妤该有的位份享受。
  在后宫而言,婕妤的位份很低,生了皇子还仅仅是个婕妤的,就更少之又少了。
  不过这位徐婕妤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不管外头怎么看怎么说,她照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带着婢女自食其力,不卑不亢。不争宠爱,不争位份。
  冠在她头上的,唯有四个字:与世无争。
  “娘娘?”初心不解,“好端端的。贵妃娘娘怎么突然就复了您的俸禄和——”
  徐婕妤瞧了她一眼,挽唇浅笑,“复了复了吧,没有的时候也照样过了,复了难道就过不下去?别瞎想,有就拿着,没有也就罢了!莫要多言,莫要多心。”
  初心颔首,“是。”看着外头开始忙碌收拾的奴才和宫娥,心下明白少许。
  等到主仆二人关上房门,初心才道,“娘娘,听说五殿下去了边关,月氏国蠢蠢欲动,会不会有危险?娘娘,就不担心吗?”
  徐婕妤给菩萨上了清香,眸中微微黯淡少许,“身为皇子。肩挑重任,即便危险也不可闪躲。边关动乱,国家不宁,这些都是他的分内之事。我身为母亲,委实担心,可——不该拦阻。男儿当志存天下,岂可因私废公。”
  初心点了点头,“这一次贵妃娘娘突然赏赐,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再苦再难都过来了,如今景垣都长大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徐婕妤轻叹一声,“只可惜——”她跪在了佛前蒲团上,初心小心翼翼的从菩萨的莲花座下,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面没有刻字的灵位牌子,恭恭敬敬的摆在案前。
  徐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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