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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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日月-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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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跟着我的步伐走进奢华的寝殿内。
  离得近了,才发现她与珈蓝荷不仅仅是长得像。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气韵,包括习惯性翘着小指将碎发绾在耳后。我越看越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眼眶忍不住一阵酸涩。
  妮特茹揣摩不透我的心思,对我复杂的眼神感到忐忑不安:“殿下,您没事吧?”
  我侧过脸,极力压抑情绪:“让你见笑了。你长得很像我的姐姐。”
  她露出释怀的笑容。“原来如此,您是想念家人了。为什么不把他们接进宫?陛下一定会同意的。只要您开口,他甚至会为他们修一座宫殿。”
  我没说话,沉默着走向餐桌。奈德丽把狄安娜放在椅子上,便开始来侍奉我们用餐了。
  我又看了眼狄安娜。它依旧懒懒地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睡大觉。
  “听赫努特米拉说,这是你送进宫的猫。”我坐下来,朝妮特茹微笑,“我要好好感谢你。它格外讨人喜欢。”
  “相比陛下为您打造的水晶灯,这实在不值一提。”妮特茹说,“底比斯都传开了。苏科纳运来的紫水晶,几乎都被拿去做了水晶灯。神庙里那些工匠整整六天没合眼。”
  她拿起酒杯举到眼前认真看了看,确认足够干净,才开始用餐。她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她从秘灯手里接过吊坠那一幕。
  我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就算如此,我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生她的气。
  她吃了一小块面包,又说:“听说赫梯王子会来参加六天后的婚礼。玛尔卡塔有得热闹了。”
  “赫梯王子……”我观摩着墙壁上巨大精致的图画,念念有词。拉神手中的链钩金碧辉煌,使我不难联想到法老的第二次婚礼会得到众神的庇佑,人民的拥护,甚至因为赫梯王子的到来而更加奢华隆重。
  没有人会记得我。一位不祥的王妃,就算再优秀,也不会被人记得。
  我收回思绪:“哪位王子?”
  “阿泰舒。”妮特茹善意地反问我,“殿下听说过吗?赫梯大王子,哈图西里国王最宠爱的儿子。赫梯所有的精锐铁骑都听命于他。”
  我当然没听说过。我还从来没在玛尔卡塔看见过赫梯的使节。但赫梯铁骑的大名我在几千年后都有所耳闻。一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军队。他们最先掌握冶铁技术,并迫不及待地运用到武器锻造当中。这让他们拥有了可怕的战斗力。
  在崇尚武力的赫梯,一个王子能够掌管核心力量,那就意味着国王的宝座非他莫属。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无人能及。出使埃及参加法老的婚礼,怎么看都不像是他感兴趣的事。
  我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妮特茹,而是问她:“你来不会只是想告诉我这些吧?” 
  “这只是随口一提。我要告诉您的,远比您想象的重要得多。”
  我不太喜欢她故弄玄虚的口吻,直截了当地说:“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可她并不认同我的观点。她朝奈德丽看过去:“嬷嬷,我想你可以先退下了。” 
  奈德丽不满地抿着嘴,在得到我默认的眼神后,只好妥协地从桌边退开。 
  妮特茹显得很谨慎,耐心地等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低沉着嗓子露出十分严肃的表情:“难道殿下一直没有发现,您的宫殿里少了些什么?”
  我疑惑地向四周看去。金纱帷幔,灯火烟香,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侯一模一样。“我不觉得有少什么。” 
  “您察觉不出来很正常。但如果连奈德丽也察觉不出来,就有些说不通了。”她扬起高挑的眉毛,那张未施粉黛的面孔线条明朗,黑色的瞳孔倒映着果酒的芬芳,“您的宫殿里少了一名女仆。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哪儿?” 
  “在阿努比斯那里。”妮特茹顿了顿,又改口,“或者,已经被阿米特分吃干净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谁干的?” 
  我敢说,我现在的样子绝对比一头发怒的狮子还要吓人。但很快,我就泄气了。因为我听见妮特茹一字一顿地回答我。
  “陛下。”

  ☆、阴谋(一)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为什么?我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我忤逆他,他便拿我身边的人出气?
  我承认我不受拉美西斯待见,可我的女仆都是土生土长的古埃及人,是他的子民啊。
  妮特茹看着我趋向僵硬的表情,向我解释,“那名女仆在您的书房里发现了给赫梯人的书信。她前往谒见厅告密,没想到陛下却处死了她。”她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语言上的冒犯,“这座王宫里能书写赫梯语的人可不多。更何况您与陛下共事过,想必他对您的笔迹十分了解。”
  她不说,我倒不会在意。因为母语的关系,我的笔迹和他们都不一样。不论我写什么,看上去都像是一堆拉丁字符。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假如有人刻意模仿,普通人一定分辨不出。
  但事实是,我根本不会说赫梯语。我还没见过哪怕一封赫梯人的请愿书,就算我想学也无从着手。
  “那么,陛下相信了?” 
  妮特茹耸了耸肩,“这很难说。总之,有人丧命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离开座位,缓缓朝妮特茹的方向走过去。我在她的椅子后面停下,薄如蝉翼的纱质披风无声地拖在地上,拉开很长。
  “我有个问题没想明白。”我垂眸看向她的背影。阳光照在上面,勾勒出挺拔笔直的腰线。平心而论,她的相貌在宫廷里绝对称得上出类拔萃,如果不是因为与众不同的童年,她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王妃。“你为什么对这件事一清二楚?”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她和秘灯共同策划了这场阴谋,就像策划婚礼上的暴/乱一样。这个王宫除了秘灯一党,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我。
  但我必须表现得像个无知的孩子。
  “我知道王宫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我的耳目遍布各个角落。”妮特茹拘谨地含着笑,“殿下可能不知道,底比斯有很多人都喜欢叫我普塔娜。”
  我拧着眉:“普塔娜?那是什么?”
  她弯唇爽朗地笑起来:“一只远古黑蜘蛛的名字。他们认为我在底比斯布下了天罗地网,什么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有人称她为蜘蛛,她竟然还引以为豪。果然与珈蓝荷的审美不相上下。
  没等我开口,她便接着说了下去,好像对我的心思一目了然:“但我也知道,殿下是无辜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了,眼神有一瞬的放空,恍惚间竟有哀伤淡淡地溢出来。她的语气是前所有未的真诚:“我不想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那天在哈索尔神庙,她对秘灯说了同样的话。在陷害我这件事上,她仅有的迟疑让我对她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好感。
  难得遇见一个有良知的女人。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我长长地叹息,看向窗外:“多谢你的帮助。”
  她又谨慎地提醒我:“还有。我想您该好好注意您的亲信。这么容易被人算计,是有原因的。”
  我陷入了冗长的沉默。我知道她说的是谁。
  *
  宴会厅里为我举办的晚宴我再未涉足。听那些女仆谈起宴会的盛况,亚述使节还曾向拉美西斯问及我的情况,并对我的不能到场感到万分遗憾。
  伊西斯奈芙特依旧是那里的主角。欢庆的人们边和她一同起舞,边称赞她是一朵沙漠罂粟,完全忘了空着的宝座原本属于谁。整个宫殿的喧闹一直持续到天亮方歇。
  我默默倾听女仆的陈述,平静地翻动手里的卷轴。我已经快把图特神庙的书房搬空了。
  女仆说完之后,发现我并没有理会她,有些进退维谷。过了会儿,我才抬起头急匆匆地吩咐:“再拿些有用的记录过来。如果找不到,就让祭司去找。”
  “……是,殿下。”
  女仆毕恭毕敬地离开。不久,奈德丽端着杏仁茶走了进来。“您该休息了。您已经看了一整天。”
  我头也不抬地拒绝:“不要打扰我,嬷嬷。”
  “可是……”
  她突然没了声音。她这么唠叨的一个人,可不会轻易放过劝诫我的机会。难道是突发善心了?
  我疑惑地从卷轴后抬起头,朝她看过去。
  于是,我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看见了拉美西斯。奈德丽已经愣在那里好半天了,“陛下……”她夸张地拖着身体颤颤巍巍地行礼。
  我看着拉美西斯一时语塞。他不是在宴会厅吗?
  他迈着笔直的步子朝我走来。从门口到我面前,几乎只是眨眼间。有一枚黄金镯套在他的手腕上,光滑锃亮,明晃晃地闪着我的眼。
  “菲狄安娜。”他停下来,开口叫我的名字。
  我挑起眉毛看着他,露出十分无辜的眼神。我可一直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宫殿,哪儿也没去过。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我想是因为那封赫梯书信。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身体好些了?”他问。
  我点点头。奈德丽似乎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陛下,王妃她日夜思念着您,一直盼望您……”
  我难看地张大了嘴巴,几乎要从垫子上跳起来了:“嬷嬷!”
  奈德丽悻悻地止住话头,识趣地拖着步子往殿外走。好在拉美西斯丝没受到影响,他认真地凝视着我,目光没有丝毫偏差。
  “这两天,我一直睡在谒见厅。”
  这话从何说起。你睡在哪儿好像轮不到我来操心吧?
  我迟疑不决地哦了一声,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他干脆在我旁边坐下了。
  狼皮软垫顿时沉沉地陷下去。他冷冽的气息带着浓重不堪的酒气迎面袭来。我忍不住看他一眼,原来他喝醉了?
  他突然微微侧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当他看见我的无名指牢牢套着那枚戒指,他的眼神顿时漾开一股暖意。
  “为什么不去宴会厅?”
  我们之间很少有这么和谐的时候。好在我已经厌倦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倒也不想主动去破坏气氛了。于是我放下手里的卷轴,回答他:“我喜欢一个人呆着。”
  他扫了眼卷轴:“如果你想知道贝斯特的起源,可以来问我。我毕竟接受过最高祭司的指导。”
  我暗暗撇嘴,站起身去找杏仁茶。让我问你?我宁愿去问秘灯。
  这时,卧房内传来狄安娜懒懒的一声叫唤。它敏捷地蹿进殿内,跳过一堆卷轴,向窗台奔去。
  我无奈地摇摇头。它现在变得越发任性顽劣,有时候出去一整夜都不见踪影。害得我总要派人四处找它。
  拉美西斯的视线随着它划过地面。突然,他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无声地顿在那里,含义不明地眯起那双俊美无双的眼睛。
  他站起身,朝一堆卷轴走过去。在那散乱堆放的杂物中间,他找到了一枚图章戒指。
  那是不同于埃及的银色。戒指中间刻着的陌生字符扭曲交叠,组成了一副奇妙的图案。从我这个方向看上去,很像是拉丁字符。 
  拉美西斯紧紧盯着那枚戒指。他的手突然开始用力,骨节一层层向外突出来。伴着他面孔上散发出来的丝丝青白之色,殿内的温度随之骤降,熏香的烟雾都为此而凝滞了,幽幽地悬在半空。
  “这是什么?”他问。
  他的语气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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