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脸上很平和，清扬就笑呵呵招呼一句，“含玉多可爱啊，你这个大哥真的不要抱抱？”
又吵又烦人的小东西，沈傲心里腹背一句就别过了头。在清扬的笑声中他突然脑袋一热，冲口就是一句，“你生一个，我就抱！”脱口而出的话再传到他耳朵里，他打心里高兴起来，目光灼灼的满是光彩，“你生的，天天能抱！”
那个小宝，还有含玉，都宝贝一样，人家的孩子再喜欢也不能天天抱，自己的当然想抱就抱。他觉得他的逻辑很对。
而且，清扬的孩子那就要把他叫爸爸，叫他爸爸。想想有个小不点管他叫爸爸，他对小孩子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这边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不能自已的傻乐，对面的清扬那表情可就精彩多了。惊诧、无奈、羞恼…。真是说不出的尴尬。含玉还小不懂事，门口那个奶娘可是毕恭毕敬候着的，探寻的扭头向门口，她更是有种捂脸的冲动。
不光奶娘如遭雷劈的站着，四太太竟然也在门口，嘴巴半张着，说笑不是笑的那么个扭曲表情，一副脸上的肉不听使唤的样子。
地缝在哪里？
这家伙真是什么没羞没臊的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跟喝水吃饭一样的往外说，此时此刻她真是怀念从前的沈傲，惜字如金，至少不会生冷不忌的胡说八道。
此时的四太太时念云也缓过了神，满脸堆笑仗着胆子对着清扬泛红的脸调侃起来，“哎呦，生一个可不够，那还不够大姐抱的呢！多生几个，让含玉带着他们玩，呵呵……说不定过了年我们含玉就当上姑姑了！”
这都六月了，过了年就当妈，明天就怀孕都赶不及吧？心里无语凝噎，清扬还是强装着镇定扯出一抹笑，抱着含玉就迎了过去，“沈傲读书怕吵，云姨去我房间坐坐吧。”
她可是真怕沈傲这家伙继续讨论生孩子的事，而且还是以一种理所当然毫不知耻的模样。
“那敢情好。含玉给我吧，肉滚子似的压胳膊，别累着你。”四太太受宠若惊的就伸出了手，“前些天你在家里住着，含玉就老想往你跟前凑，那时候你是客，都让我和奶娘拦下了。这回都是一家人了，恐怕我是再拦不住她，淘气讨人嫌的，你可要多担待。”
她在沈家身份尴尬，有这种接近沈家准少奶奶的机会哪能放过。白露露进了监狱又怎样，就算死在里头又怎样，终究不是她亲手做的，根本解不了她心头之恨。
有了这个准少奶奶帮忙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至少，可以让白露露在她面前生不如死。
沈傲早瞧出不对劲，好像他说错话了。清扬要撇下他跟个平日里不算熟的走，就更证实了他的想法。他有些急的就站起来，“喂，你…。”
清扬根本不给沈傲挽留的机会，扭头似笑非笑的指指桌上的书，“午饭前把唐朝那部分看完，我可要检查的。奥，对了，避免你用有人打扰你做借口，我把门给你关了啊。”
话音一落，门跟着合拢了。
沈傲愁眉苦脸的坐回去，深深的迷惘起来。生个孩子？给她出主意让她能天天抱着玩儿，他是好意啊。好心半天还被抛弃了，他可真是冤枉死了。
再一翻书，他不禁倒吸口凉气。离午饭就一个钟头了，要记住这么多，明摆着难为他啊。
进了梅雨季的上海恨不得成天泡在水里，难得的一个晴天过后，接连的就是两天阴雨。第三天头上，雨终于停了，天还是阴的，空气湿哒哒，暑气倒是散了不少。
一楼小厅里，四十多岁的中学地理教员讲完了最后一点内容，收了教案告辞。沈傲和清扬客气的起身相送，出了房门有佣人过来领着教员离开，他们俩径直又原路返回，约好了十点钟，西装店的人早到了一刻钟，带着提箱就在门口候着呢。
领带、衬衫、袖扣、帽子…有着前两天挑选这些的经验，沈傲也算驾轻就熟。脸上面无表情的拘谨有一些，可两家店铺的伙计把样衣和布料挂出来介绍之后，他手指头一点一点就有了判断，“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用这种布。”
简单痛快，看着就是个财大气粗的价钱都不关心的贵公子做派。
选完了他就扭头看向清扬，清扬赞许的点点头，“很不错，凡立丁的料子轻薄正适合夏天穿。选好了样子就让他们给你量身吧，我再给你多选几样薄呢和棉布的料子。”
量身？早餐时候清扬详细交待过的。沈傲有心理准备，主动张开双臂摆好姿势，可见七八个人殷勤的要围上来下意识就皱了眉头。
清扬手里摸着布料，余光一直注意着沈傲这边，只有她自己知道悠哉的外表下她的神经是紧绷的。观察到这边有抵触，她即刻伸手过去调和，“这么多人围一起怎么量啊？一个就够了，你们商量好谁来，剩下的站到一边记录就好。”
定做西装量身要量二十八个身体部位，很精细，功夫长还必须得近身做。划粉、大头钉、皮尺，用到的工具还有一定危险性。就因为这种种，她把西装安排在最后置办。
看一眼就决定的领扣袖扣，继而是需要试一试的帽子衬衫，最后才是复杂的定制，循序渐进，和店铺伙计的接触越来越多越近。
如此用心的安排，她当然不敢冒进。七八个人围着，还有一项是量脖子的，她都可以想象伙计把皮尺围上去沈傲的反应。
发狂的掏抢，那场面可绝对不能有。
甚合他意。还是清扬好，沈傲的目光无比柔和起来。
接下来的事很顺利，清扬站在旁边保驾护航，沈傲很配合的任由摆布，一刻钟后，戴眼镜的中年裁缝师傅就完成了测量。
成了，清扬终于松了口气，拉着沈傲继续挑布料。日常的做几套，以后参加婚丧嫁娶等正式场合的大礼服小礼服也要，当然，沈傲就是点头的份，他对这些完全不懂。
裁缝拿着本子奋笔疾书做着记录，不时夸几句清扬有眼光。他真是没别的可说，人家说的头头是道，不会做衣服，可对样式和布料懂的比他不少。要不是必须守本分，他真想问问这个洋气的漂亮小姐是不是特地费功夫研究过。
剩下的人不能插手，只能三三两两站在一旁。沈家是什么地方？喧哗是不敢的。只不时窃窃私语咬耳朵。
这几天外头很是有些风言风语，都是关于沈家的怪物少爷如何如何。耳闻不如目见，他们出去也可以跟人吹嘘了。
张妈兴匆匆走进来，见那边还忙着就踌躇的停了脚，思虑再三终于咬咬牙凑到沈傲身边，“少爷，大…。。”，她想到什么又慌忙把话咽了回去，只急急的把沈傲请到一旁。
沈傲不明所以的跟过去，张妈特地看看左右没人这才小声的嘀咕一句，他历时睁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愣了一瞬，急急的又确认起来，“真的？”
张妈笃定的点点头，“我亲眼见的，还说了两句话，拎着箱子直接上二楼了。”
得到肯定答复，巨大的喜悦铺天盖地涌上来，沈傲面上一喜信步就往外走。走出两步猛的想起清扬，大步折返回去抓了她胳膊，“走了，有事。”
清扬正跟裁缝说袖子的款式，突然的一拽弄的她是一头雾水，再一瞧沈傲的脸，她更是没了头绪。很欢喜很急迫，这种表情出现在沈傲脸上，极少。
这是出了什么事？
当着这么多人，她没问也不耽搁，跟裁缝简单又交待两句就随着沈傲出了门。
“大姐回来了！”见周边没了人，沈傲没用问就给解了惑。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愉悦。
第八十二章 来的真不是时候
沈家大小姐回来了？不是说不许踏入上海滩半步吗？清扬有了一抹惊疑之色。跟着脚下生风的又走了几步，她又觉出不对来，“来来往往好多人呢，快放开我。”
奥，又忘了，真是高兴的昏了头。沈傲心里暗道，可手攥的更紧了，脚下不停，只大义凛然的丢过去几个字，“你罚吧！”
抓都抓了，那就多抓一会，反正人家已经看见了啊。避嫌，该死的避嫌，两个人在一起看书都得开着门，说心里话，他很不喜欢。
又不是故意的，就这一次，他觉得他特别有情可原。
罚？打骂是不能，无非是罚读书和找生人聊天。书本来就要读的，次数多了似乎跟生人说话也不再犯愁，她的惩罚就成了挠痒痒。
偶尔的一次放纵在她眼里成了有恃无恐，成了意图推翻她定下规矩的探路石，清扬心里不禁警铃大作。
今天拉了她的胳膊走，那明天呢？很可能变本加厉。要想新招了，一定把这个苗头扼杀掉，她恨恨的下了决心。
一路疾行，问了二楼廊子上的女佣，很快得知了沈大小姐的行踪，沈太太房里。赶过去却进不得屋，门里插住了，趴玻璃看，外间空无一人。
沈傲就松了清扬胳膊，心急的伸手拍门叫喊，“妈，大姐，开门。”
弹指间，沈太太出现在门里，板着脸摆摆手示意他们走，“我和你大姐有话说，说完了让彩云去叫你。小孩子家家的别添乱，赶紧回去忙你的事。”
很干脆的拒绝，之后扭身走了。
沈傲登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一脸的阴郁。他眼巴巴的来了，竟然给挡在门外，更过分的，大姐竟然连从里间走出来看他一眼都没有。
好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清扬心里叹一声，还是选择幸灾乐祸，“小孩子家家的别添乱。”学着沈太太的口气说完，捂着嘴自顾自憋笑起来，伤口上撒完盐脚步轻快的扬长而去。
敢挑衅她的威严，哼哼，立马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明晃晃的欺负挤兑，沈傲不但不生气反而心情大好，精神抖擞的就追了上去。清扬越是肆无忌惮他越觉得两个人关系亲密，被欺负被压榨，他心底莫名的很欢喜。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依着回廊柱子站着的两个女佣也终于结束了眼观鼻鼻观心。桃红短袄的是盼秋，她摸着身前乌亮的辫子两眼直放光，“彩云姐，看见没，咱们少爷被林小姐拿的死死的。”
彩云年长盼秋两岁，为人也老成的多，登时就冷着脸拧了盼秋胳膊一把，压低声音训斥道，“说什么呢！要是让太太听见，仔细你的皮。”
“又没外人，嘿嘿，我就跟你说说。”盼秋揉着有些疼的胳膊就嬉皮笑脸起来，“瞧着少爷他们两个那个样，我就想起来以前大小姐和江少了，哎，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大小姐怎么就死活不愿意嫁给江少。”
作为沈太太最倚重的佣人，彩云稳重嘴严又衷心，可终归是女子，面前的又是可靠的姐妹，她也就放开了一些。又确定了一遍四周无人，随即感慨起来，“谁说不是呢，江少对大小姐真是要星星不摘月亮。这次回来，大小姐那模样可没在家里时候水灵了，瞧着日子过的就不顺心，也不知道她后悔没有。”
“后悔能怎么着，世上又没后悔药吃。江少…。。四太太过来了，等会再说！”
……
隔桌对坐。
清扬在书上勾勾画画做记号，安静恬然。沈傲恰恰相反，心里长草似的一行字都看不进去，目光定定的，神游天外。
一盏茶的功夫，他突的抬起头，一脸难以抑制的兴奋，敲了敲桌子引着清扬看他，“清扬，你说…。”
“姐姐！姐姐！”含玉蹦蹦哒哒的出现在门口，脆生生喊着把别的声音都淹没了。
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