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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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劫-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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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太太看着女儿跪在自己面前,一张小脸落满了泪珠,她闭上眼眸,深深叹了口气。待她再次睁开眼睛,面上的潮红已然消退,恢复了素日的平静,唯有眼底,却是一股的视死如归般的神色。
“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羊入虎口,像他们那些军阀头子,强抢民女,杀人放火的事多了去了!雪妍,跟娘走。”叶太太霍然站起了身子,嘴唇却是隐隐发紫,没走出几步,便是一阵的呼吸困难,豆大的汗珠顺着青白的面滚滚而下。
“娘,您怎么了!”叶雪妍赶紧扶住了母亲,焦急不已。
“我没事,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叶太太摇了摇头,还未走到门口,便是双眼一闭,栽在了地上。
———————
待郑北辰赶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长的走廊上,只有叶雪妍一个人。她静静的坐在椅上,双手环抱着自己,长长的辫子,柔柔顺顺的垂在胸前。
纤瘦的身影,在这片淡淡的灯光下,只显得是如此的单薄与无助。
郑北辰的心,倏然一紧。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叶雪妍抬眸,一双轻灵似水的眸子水光点点,在看见男人的刹那,泪水便是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别怕。有我在。”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叶雪妍吸了吸鼻子,压回眼底的泪意,一张清秀的小脸却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怒色。
“都是因为你!”她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郑北辰眉头一挑,虽是一时间也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却仍是轻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了句;“好,都是因为我。”
叶雪妍一怔,四目相对时,他的眼底含着一丝怜惜,一丝宠溺。而唇角的笑意,却是温和而沉稳的,似是含着莫名的力量,让她惊惧不已的心,霎时踏实了下来。
她不愿在看他,只转过眼眸,望着那‘手术中’三个刺目的字眼,眼底只又是涌出一股酸涩。
一方素雅的帕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模样,递到了自己眼前。
她接过,只低声道了句;“谢谢。”
男人便是一声轻笑;“你不必道谢,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叶雪妍一惊,打开手中的帕子,一角处,丝线勾勒着几朵横斜疏影的落梅,一旁,正是她的名字。
她的脑海里,蓦然想起当日在程府花园,郑北辰酒醉的那一幕。只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会将这块帕子保留至今。
“你——”她朱唇轻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北辰坐在她身边,眼眸迥深,只道了句;“一直想还给你,只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似他这般的身份,竟会将她的帕子带在身上,这份心思,自是不用多说了。
叶雪妍沉默了,她实在没有心思去梳理自己与身边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她此时全副的精力,都放在手术中的母亲身上。
郑北辰凝视着她,见她一张玉雪般的小脸满是憔悴,不时抬眸望向手术室望去,那清澈的眼底,写满了惊恐。
十指纤纤,紧紧绞着手中的素帕,帕子竟是被她手心中的冷汗给浸湿了,倒似是要透明起来。
只有纤细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细看下去,便会察觉她的双肩,竟是在微微的轻颤。
郑北辰只觉自己心口一窒,一种难言的痛楚牢牢的抓紧了他的心。他伸出手,在触碰到她衣衫上的刹那,却是收了回来。唇间,溢出一丝苦笑。
“吱呀”一声,叶雪妍眼皮一跳,立时站了起来。只见二位护士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我娘怎么样了?”她迎上去,声音里,又是希冀,又是惧怕。
“叶小姐,叶太太失血过多,我们现在要去取血浆。”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护士简单说了一句,说完,二人看到一旁的郑北辰,眼底都是闪过一丝讶异,恭恭敬敬的向着男人鞠了一躬,道了声;“郑司令。”
“快去取血浆吧。”郑北辰颔首,只向着二人吩咐了一句。
待护士走后,叶雪妍怔怔的站在那里,脸上却连一丝血色也无。
郑北辰不忍再看,只深吸了口气,上前,将她一把揽在了怀里。
“会没事的,别担心。”他的语气,依然是强势的,令人不不敢质疑。只有他的手,却是温柔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是哄劝着一个稚弱的婴孩。
叶雪妍没有在挣扎,她安安静静的倚在郑北辰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此时的她,实在是需要一个这样的怀抱。
这么久的日子,她惶然度日,她实在是累了。
更何况,即使她的心里似是如吃了黄连般的苦楚,可她还是可以分辨出,这个男人的怀抱,不含一丝的轻薄与冒犯。反之,是诚挚的关切,是真挚的守护。
她合上眼睛,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打在男人的军袖上,晕染出一圈淡淡的涟漪。
“我们从小就没了爹,我真的,不能再失去娘。”女孩的声音,温软而脆弱,却生生将男人冷硬刚毅的心,轻易的融化了。
“相信我,你不会失去她。”郑北辰的声音,云淡风轻,却又坚定似铁,掷地有声。
叶雪妍抬起小脸,仰头望着眼前的男人。
郑北辰眼眸暗沉,深不见底。只将她腮边的泪痕轻轻拭去,再次言了一句;“相信我。”
夜色渐浓,走廊外,早已是布起了岗哨。一位戎装侍从走到张副官身边,敬了个军礼,道了句;“长官,时候不早了,咱们要不要进去请司令回官邸?”
张副官瞅了他一眼,便是一脚踢了过去;“没个眼力见的东西。”
那侍从吃了这一脚,面色仍是恭谨,折上前,又说了句;“长官,方才传来消息,说是黛龄小姐从法兰西回来了,已经回到官邸了。”
张副官眼眸一闪,沉默片刻,终是道了句;“派人回官邸知会一声,司令今晚是不回去了。”
语毕,想起那千娇百媚的女子,他轻叹一声,似惋惜,又似遗憾。
————…
天刚破晓,长廊上,男人的身躯魁梧而英挺。在他的身旁,依偎着一个女孩儿,她静静的靠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睡熟了。
轻轻的雨声,打在窗外的树叶上,一阵沙沙作响。宽大的芭蕉叶在风中不住的摇曳,医院的院子里是西式花园,草坪修建的整整齐齐,弥漫着阵阵清香。走廊里的窗台上,也是摆满了这个时节应景的菊花,一簇簇开的繁花似锦。
郑北辰凝视着女孩的睡颜,抬手,将她面颊上的青丝为她捋到脑后。不料,就是这样一个清浅的动作,竟是让叶雪妍身子一颤,睁开了那双清澈似水的眼瞳。
“郑司令——”叶雪妍撞上那双清冽暗沉的黑眸,睡意立时无影无踪了起来。
郑北辰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低声道了句;“睡得如何?”
叶雪妍念起昨晚,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后来也不知怎了,她竟是睡了过去。此时,小脸只一红,立马直起了身子,才惊觉自己身上披着男人的军衣。
郑北辰虽是一夜未睡,除了眼睛里有些许的血丝外,精神倒仍是神采奕奕。他看着叶雪妍将军装递给自己,也不多话,只接过来穿在了身上。
女孩子的体香,遗落在军装上,丝丝缕缕,萦绕在他的鼻息。
“我娘她——”叶雪妍抬眸望着手术室,只见‘手术中’的三个字仍然是亮着。
郑北辰站起身子,只温声道了句;“还在手术中,应该快结束了,你别急。”


 第五十章 七窍玲珑

叶母的手术很成功。
郑北辰离去时,回眸,只见叶雪妍守在叶母身边,正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照料。一张清纯秀美的脸蛋却含着丝丝舒心的笑意。对于他的离去,似是毫未察觉。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自嘲之色,轻轻将门掩上。
待他处理好一天的事物,赶回官邸时,天早已是黑了下来。
刚踏入客厅的门,就见陶黛龄一身桃红色缎子面旗袍,领口处别着一枚华贵的宝石别针,面容妩媚俏丽,看见他回来便是一声娇笑,一双带着水头极翠碧玉镯子的手已经伸出,亲自接过他的披风,道了句;
将军回来了。

郑北辰颔首,说了句;“怎么没在法兰西多玩几天?”
“我这才回来,将军就嫌我了不成。“陶黛龄嫣然一笑,那娇艳欲滴的朱唇,倒比花园中初绽的玫瑰还要红艳几分。
郑北辰闻言只淡淡一笑,走至沙发中坐了下来,面目间有着些许的疲倦之色,他扯开自己领口处的纽扣,迥深的黑眸令人看不穿,猜不透。
陶黛龄望着男人磊落坚毅的五官,竟是一时的出起了神。
“怎么,不认识我了?”郑北辰燃起一支烟,深深的吸了口,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看到陶黛龄的眼神,倒是一声嗤笑。
陶黛龄回过神来,脸蛋上的胭脂下,却逸出了一层浅浅的红。
“月余的时日未见,如今将军倒是越发的俊了。可不知道要迷坏多少北平城的姑娘家呢。”陶黛龄抿嘴一笑,从仆人手中亲手接过茶盏,递到了郑北辰面前,待他接过后,便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郑北辰闻言,只轻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间满是无奈的模样。
打开盖碗,正是他喜欢的碧螺春,端起茶盏吹着那热气,新沏的茶极烫,袅袅上升的雾气放佛轻烟似得,将他英挺的眉目笼的暧昧不清起来。
“戴伟在法兰西如何?”郑北辰一面喝着茶,一面将烟头放在烟灰缸中按灭,随口问道。
“黛龄也正要和将军说这事儿。”陶黛龄坐直了身子,一双水漾的眼眸中,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何事?”郑北辰眉头舒展,神情间倒是十分的随意。
“小弟眼见着长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是要为他多攒些家私,好留着以后做娶媳妇的聘礼。”陶黛龄依然是笑着,接着说道;“所以,黛龄打算,在北平重温旧业,登台献艺。”
郑北辰只看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眸光中,直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黛龄,”片刻,他终是开了口;“其实不止是戴伟,连你的嫁妆,我也是早已便备下了。”
陶黛龄面色白了一白,唇角的笑意却仍是如此的扣人心弦,她以手掩嘴,扑哧一笑,十指纤纤,涂着朱红色的蔻丹。映在那张面如满月般的脸蛋上,更增丽色。
“将军可真是好细致的心肠,只是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军中需要用钱的地方更是多了去了。黛龄姐弟的那份嫁妆和聘礼,就请将军帮着咱们充作军饷得了。”心平气和的语气,却是摆明了未曾将那些银白之物放在心上。
“你既然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勉强。”郑北辰亦不再多言,将茶盏搁下,起身,便打算向着书房走去。
“将军——”陶黛龄也是站起了身子,望着男人的背影,轻唤出声。
“还有事?”郑北辰回过身子,问道。
陶黛龄微微一笑;“黛龄已经寻好了一处宅子,打算过些日子,等一切收拾妥当了,就请您喝乔迁酒。”
“你又何必如此?”郑北辰眼底一片了然,隐约不忍。
陶黛龄环视着屋子,笑道;“帅府迟早会迎来它的女主人,我留在这里,终究是不合适。”
郑北辰收回视线,只点了点头,简单的道了句;“好,我会命人帮你打点。”语毕,大步离去。
陶黛龄凝视着男人的背影,唇角逸出一丝自嘲般的微笑,全身放佛瞬间被人抽去了力气,她颓然的倚在沙发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那华丽精致的水晶灯。
时间在这一刻,似是凝固了。
前事如梦,数不清的记忆轰然而来,十六岁,到如今的二十六岁。那个男人,贯穿了她一生中最美的年华,却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跟在他身边如此久的时光,也未曾走近过他的心。
是她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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