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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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劫-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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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坛正是醇厚的陈年绍酒,开封后便是酒香四溢,郑北辰一碗连着一碗,只喝的酣畅淋漓。
“黛龄,这么多年,我连醉一场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唇角噙着极淡的笑意,面目是微红的,只有那眼底,却依然一片清亮。
陶黛龄心中一酸,却只将他碗里的酒重新斟满,柔声道了句;“那今晚,您就由着性子,醉一场吧。”
夜深了,戏院里早已是一片的寂静。郑北辰扯开了戎装上的扣子,露出里面一件雪白的衬衫。酒坛子凌乱的摆着,他一人,竟是喝了好几斤的酒。此时,他真是醉了,酩酊大醉。
陶黛龄喊来了张副官,与侍从一起将郑北辰送回了官邸。
屋子里的热水管子烧得热极了,让人一进来,就要被热出一身的汗。
张副官刚要吩咐仆人去煮醒酒汤,不料陶黛龄却拦住了他。她摇了摇头,只低声道了句;“让他醉吧。”
郑北辰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全身滚烫,口中也是不住的喊闷。张副官见状,便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了半扇。
陶黛龄倒了一杯水,刚递到郑北辰的手里,却见他踉踉跄跄的站起了身子,冲着张副官喝道;“快把窗子关了,她受不得风!”
陶黛龄一怔,张副官也是不解其意的站在那里。
郑北辰见状,索性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窗前,将那半扇窗户一把关得死死的。他的眼眸闪过一抹痛苦,喃喃自语道;“她还在月子里,不能见风,不能——”
张副官这时方才明白过来,他像陶黛龄看去,只见女子那千娇百媚的面容上白了一白,怔怔的站在那里。他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搀着郑北辰一面向着床上走去,一面言道;“司令,您醉了。快点休息吧。”
郑北辰躺在了床上,只觉自己周身如同火烧火燎般的难受,他浓眉紧缩,头疼的更是要裂开一样。
蓦然,额上一片清凉传来,让他顿时舒服了不少。
他合上眼睛,终于沉沉睡去。
陶黛龄沾湿了绢帕,附在他的额上,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心里却是抓肝挠心般的痛。
“黛龄小姐,这里有我,您回去歇息吧。”张副官看着她,低声说道。
“让我留下吧,将军如今的样子,你让我怎么能放心?”她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男人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坚毅与轮廓分明。
张副官便沉默了下去,将卧室中的壁灯关了,只留床头一盏小灯。窗台上摆着一支青瓷花瓶,里面插着数枝梅花,红若胭脂。
郑北辰躺在那里,就连在睡梦中也是蹙着眉头,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动了动身子,含糊不清的发出细微的声音来。
细细听去,不过是重复的俩个字。
“雪妍——”
陶黛龄闭了闭眼眸,泪水便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下来。
因为是宿醉,郑北辰直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晕晕沉沉的。他捏了捏眉心,坐在了床头,他向着一旁看了看,床的另一半空空荡荡的。他记得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早上他总是起的很早,而她就在他的旁边,睡得很熟,像个孩子一样。


 第一百零七章 温柔乡,既是英雄冢

他总是会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子柔弱无骨,温暖而柔软的蜷缩在他的怀里,香甜的呼吸暖暖的拂过他的胸口。
那是他最想要的幸福。平淡而温暖,实实在在的幸福。
他静默片刻,起身走了出去。
————————
叶雪妍在别墅里足不出户,整整养了一个月。
出月子的那天,郑北辰也并未出现,她遣了秦妈收拾了行礼,便搭专列回到了北平。
已经是快要过年了,北平城里家家户户已经开始筹备了起来,烟花爆竹之声不绝于耳。她回到了官邸,却还是未曾见到郑北辰的身影。向着仆人一问,才知道郑北辰这段时间都是去了南大营训兵,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
她心中酸涩,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方才走到床头坐了下来。橘黄色的灯光笼着她娉娉婷婷的身影,自小产后,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下巴更是显得尖俏。她转眸,看着摆在床头的电话,一颗心却是柔肠百转,好似被什么重物压着,一股脑的往下坠,难受极了。
她鼓起勇气,拿起了话筒,小手却是抑制不住的打起了颤。她慢慢的将话筒紧紧握在手心里,深深吸了口气,便将电话拨到了南大营。
接电话的依然是张副官。
“夫人,”男人的声音谦和而恭敬。
“他,在不在。”叶雪妍只觉自己的喉间堵得慌,一颗心就像是在苦水里泡过似的,不断着冒着泡泡,就像是儿时喝过的中药,涩极了,苦极了。
“司令正在开会,等会议结束,属下会告诉司令您来过电话。”张副官的声音十分的公事化,不带一丝温度。
“好,我知道了。谢谢。”她声音微弱,只将手中的话筒缓缓搁在电话座上,发出十分清脆的一声响。
她觉得自己心疼的要死,排山倒海的哀伤侵袭而来,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叶雪妍,你这样的没出息。”一瞬间的委屈止也止不住,泪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南大营。
郑北辰推开了窗户,只见铅云低垂,一轮下弦月在云中时隐时现,寒风扑面吹来,吹得屋子里的窗帘簌簌作响,发出呜呜之声。
“司令,夫人今天已经回到了北平,刚才她打来了电话,您看要不要回一个过去?”张副官走了进来,看着男人的背影徐徐出声。
“不了,现在这个点,她应该已经睡下了。她被吵醒后,就很难再睡着。”郑北辰摇了摇头,开口言道。
张副官静默片刻,终是道了句;“司令的心里其实没有一刻放下过夫人,又何必在与夫人怄气?”
郑北辰回头看了他一眼,张副官心里一突,只将头垂下。
郑北辰将眼眸转过去,“我没有生她的气,我只是不敢去见她,看见她,我心里就像被刀子割的一样。太难受。”
张副官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郑北辰竟会如此回答。情之一字,果真是害人匪浅。就连眼前这个男人,居然都不能免俗。
“司令,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温柔乡,既是英雄冢。”
郑北辰闻言,却轻声笑起。他将窗户关上,淡淡道了一句;“这样浅显的道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可知道,却不代表能够办到。
————————
“娘,您怎么来了?”这一日,叶雪妍刚起来,就见母亲坐在大厅里,听到她的声音,立时便站起了身子。
叶太太看着女儿憔悴纤瘦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唤了女儿一声后,眼圈却也是红了起来。
叶雪妍看见母亲,满腹的委屈与辛酸尽数涌了上来,她奔到母亲的怀里,未语泪先流。
叶太太将她揽在沙发上坐下,也是陪着她落泪。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小心?好端端的你说你出去做什么——”叶太太得知女儿小产的消息,念及那六个月大的胎儿,只是心痛不已。
她却并不知道,叶雪妍是为了救高梓翔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叶雪妍扑在母亲的怀里,想起与自己无缘的孩子,更是心如刀绞。她一言不发,任由母亲数落。
“北辰呢?”叶太太念叨了许久,终是开口问起了女婿。
叶雪妍小脸一白,她已经快俩个月没有看见过他了。此时,又要如何对母亲说起?
叶母看着她这幅摸样,心里也是有数了,她深深叹了口气,瞧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也不忍心在责怪下去。
“北辰今年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你爹像他那样大的时候,你哥哥都十岁了。他若因为这事和你闹了不愉快,也是人之常情。你记得,要多说些好话,认个错,服个软,知道了吗?”
面对母亲的循循善诱,叶雪妍只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只默默流泪。
叶太太心头火起,大声喝道;“哭哭哭,一遇到事情就会哭!你难道能把孩子哭回来?不是娘不心疼你,你自己想一想你嫁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这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等着钻你的空子,你再不把北辰的心给拉回来,往后只怕更有你哭的!”
一番话,只说的叶雪妍本就苍白的脸蛋此时更是没有了一丝的血色。她的身子开始哆嗦了起来,热水管子烧得那样暖,她却还是觉得冷。刻骨的冷。
送走了母亲,叶雪妍回到卧室,也知道自己的脸此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她在梳妆台前做好,取出粉,细细的在脸上涂了一层。又挑起了胭脂,在手中捂热,一点点的抹在了脸上。镜子中的女子,依然是温婉而娇柔的,眸子里蕴含着丝丝雾气,令人忍不住的沉溺其中。她本就纤瘦,小产后的身子越发的单薄,以前的旗袍穿在身上,竟然都是虚虚的笼了起来。那腰肢,更放佛是男人的一张大手,便可以将其整个儿的握住。
她换好衣服,又唤来了秦妈为她梳了个发髻,方才披了件羊呢斗篷,走了出去。
她知道郑北辰已经回到了北平,可他这些日子,却并没有回到官邸,而是全部宿在了指挥所。今天母亲的一番话,只让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叫了汽车,便向指挥所匆匆而去。
待她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门口的岗哨看见她,便是啪的一个敬礼。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大楼,就见郑北辰办公室的门紧锁着,她不死心,上前扣了几下,大门依然是纹丝不动的,倒是一旁的秘书室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夫人。”机要秘书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
叶雪妍点了点头,当做还礼,接着便开口问道;“司令人呢?”
那机要秘书的脸上便显出几分踌躇之色,终是道了句;“对不起,夫人,属下不知道。”
叶雪妍也愿为难他,只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路回到了车上,司机转过头问道;“夫人,您是要回官邸?”
官邸?那样多的屋子,每一间都是空荡荡的,她实在不想回去。
司机见她不出声,又是开口道;“那是,送您去善桥的胡同?”善桥胡同里,正是叶宅的所在地。
刚刚见过母亲,她又何必回娘家徒惹母亲伤心?
“不,您随便拉着我转转吧。”半晌,她才是轻轻道了一句。
那司机收回视线,发动了车子,叶雪妍靠在座椅上,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却是无神的,空洞洞的望着北平的街道。
因为快过年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她看到一个父亲,将自己穿着小红袄的女儿高高的顶在肩膀上,那小女孩咯咯的笑着,一旁跟着一位温柔的妇人,不时将手中的点心递到女儿的嘴里。一家三口的样子,羡煞旁人。
眼底涌来一股子的湿意,被她狠狠的压住了。
车子漫无目的在北平城内行驶,叶雪妍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李语珺被郑北辰遣回北平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闯了大祸,没过多久便被李伯贤再次送到了美国,本来说好的相亲,也自然是不了了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的眸光不经意的一转,却看到一家西式餐馆里透出十分温暖而迷离的光晕。她怔忪间,却觉得这家店面十分的熟悉。猛然想起,这里,之前与陶黛龄来过一次。
“停下来吧。”她开了口。
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她抬眸看向窗外,官邸里的汽车隐在暗处,这次出门,除了司机,并没有侍从跟上。她的唇角噙起一丝苦笑,是不是她没了孩子,便再也不需要了侍从的保护?
她本来觉得在郑北辰的心里,自己会比孩子重要,此时看起来,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郑夫人若不介意,不知沈某可否坐下?”正在叶雪妍出神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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