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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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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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梁悦到医院以后,刑墨雷的车正好驶出医院,两辆车交错而过,刑墨雷叼着烟扭头看他,他的车里还是一样坐着柳青。那一瞬间佟西言有一种骂人的冲动,他很想去撞刑墨雷的车,问他,你得瑟什么劲?!

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靠路边停了很久,自嘲地笑了笑,掏电话准备打给刑少驹。早上女儿不肯跟他回母亲那里,时间又来不及,正好刑少驹说他今天休息,他想带早早出去玩,佟西言再怎么不同意,可女儿吊在人身上不肯下地呢,只好允了。

在麦当劳与他们汇合,佟早早一脸番茄酱在儿童乐园里钻来钻去,很快就统领了一干小不点,很得意的冲刑少驹挤眼睛。刑少驹托着腮帮子痴笑着看她,连佟西言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

佟西言顺着他的眼神看女儿,用手指敲桌面,引得刑少驹看他:“佟叔。”

“她才五岁。”佟西言满面冰霜。

刑少驹一下没明白过来佟西言的意思,好几秒钟,才喷笑。

佟早早欢快的跑过来抱父亲大腿:“爸爸!”

佟西言擦掉她脸上的污物,不理会疯笑的刑少驹,带女儿去洗手间洗手。

刑少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突然嘎的一下硬生生止住,门口进来的那两个人,女的优雅秀美,男的挺拔英武,看起来很养眼。刑少驹使劲眨眼睛看,没错,那是他的父亲大人。

不会吧,外面下雪了吗?他五十岁的父亲带着这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小姑娘来吃麦当劳?!

没有太多时间震惊,眼角瞟到佟西言拉着女儿走过来,刑少驹连忙换了个位置,让佟西言背对着他们。

“怎么了?”佟西言看他脸色不对。

刑少驹头摇得像打寒战,见早早左顾右盼,连忙蘸了两根薯条塞她嘴里。

佟西言皱眉看了他一眼,拿起汉堡塞嘴里嚼。

柳青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刑墨雷的手臂,在窗边的位置坐下了,笑得很满足,她没有看到他们。但刑墨雷看到了。父子俩的眼神撞了个正着,然后都慌忙躲开了,两个人都有点狼狈。

刑墨雷再看儿子对面那对父女,有点坐不住了,怎么会这样巧,早知道就不该走神让柳青钻了空子,他可从来没想到这种地方来吃晚饭过。

刑少驹一看父亲的神色跟偷情被逮着似的,大概有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叹,老爸,虽然你动不动就毒打我,不过好歹我们父子一场,我就看在老妈的面上,帮你一次吧。

“佟叔,别吃这垃圾食品了,我突然想起来,我有张‘秀色’的现金券快要过期了,咱过去吧,我留着也是浪费。”他热情的说。

佟西言缓缓擦着手,抬头看他,说:“我吃完了你才说?”

“啊呀,不要紧的,去那边吃甜品嘛!那边的冰激凌很有名的,早早吃不吃冰激凌?”

佟早早大幅度点头:“吃!”

刑少驹忙不迭抱起她,催促佟西言:“佟叔,快点,过了八点人就不让用券了!”

佟西言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但女儿的催促声让他没有多想,拎包走人。

刑墨雷看着三个人离开位置朝门口走,才松了一口气。可没等他这口气透完,柳青突然站了起来,去大门边的架子上拿吸管。跟三个人撞了个正着。

“佟医生。”柳青打招呼,巧笑倩兮。

佟西言一愣,说:“好……”转而扫视全场,果不其然,与刑墨雷眼神相对。

刑少驹默默哀叹,完了。

佟早早还在嚷嚷要吃冰激凌。柳青邀请说:“一起过去坐会儿吧?给早早买个冰激凌。”

佟西言笑了笑,说:“不了,还有事,再见。”

“那,再见。”柳青怪可爱的招了招手,回位置去。

佟西言淡淡扫了一眼刑少驹,什么都明白了,说:“做什么?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你爸爸在学习怎么谈恋爱,这位就是你的预备后妈。”

刑少驹再一次看向那年轻的身影,下巴差点掉了。

35

仍然没有人告诉他真相,第二次院周会上孙副看梁悦的样子就知道了。只字不提扶正的事,连下周省里的质控检查,也说自己不便迎接那些领导,要孙副代劳。

散会后梁悦先回了办公室。孙副直接找上两位担大任的主任,质问为什么没有跟梁悦谈,结果两位主任干脆抵死不肯接这重任,推了。

佟西言正整理资料,不解问:“谈什么?”

孙副一转身,两眼放光,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说:“小佟,只有你了!”

佟西言莫名其妙,问:“什么事?”

“跟梁悦说,他要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让律师来一趟,办些手续。”

佟西言呆呆问:“什么手续?”

“医院要过渡啊!这么一大家子人没个首脑要怎么做事!”

“但,但是,梁院长不是渐渐有好转,我看他的反应——”

“会眨眼并不表示他看得见,损伤太严重了,即使他能醒过来,智力也不会超过一个8岁的孩子,何况目前还是植物人的状态。”神外主任沉重的叹息。

佟西言坐在椅子上,半晌没了想法,梁悦这段时间那么乐观有动力,他对自己说的那些关于梁宰平的话,全是好的,以至于自己早上去看,都没有分辨出来。

“小佟啊,梁悦很信任你,由你来说最合适了!”孙副恨不能逼着佟西言立马就点头。

刑墨雷在边上突然哼了一声,说:“他不是主治,更不是首诊,他有什么资格去跟病人家属谈话!”

祁放插了一句:“看得出来梁悦对佟医生是很信任的,那天在餐厅,我就这么觉得了,所以,为了医院,佟医生真的要为民请命,劳驾这一次了。”

佟西言回绝的话说的很困难。想必梁悦听到这些话,一定是五雷轰顶。又或者,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他是那么优秀的麻醉医生,不会看不出来病人的神志状态,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在自欺欺人,任何人说任何话都没有用。

刑墨雷突然怒喝:“行了!肥差怎么没见你们推来推去?!这点事情就难住了,还都是医院的干部领导,中流砥柱!你们不敢跟他说,我去说!”

于是众目睽睽下,拂袖往院长办公室去。

佟西言愣了愣,一扔文件夹就跑出去,在走廊上把人拦住了:“等等!你现在不能去!”

几个主任跟了出来。文印室的小文员正好经过,狐疑的看着这一堆大小领导。

孙副站在门口压低了声说:“你们要不要直接嚷嚷给他听?!”

一行人才又回到小会议室,刚坐下,ICU主任就接起了电话,听了没几秒,啪一下合拢手机:“去ICU,院长刚才心跳暂停了!”

气管导管重新被插了回去,自主呼吸微弱间断,氧饱和度在八十五徘徊,心率不稳,间歇房颤,情况相当糟糕。

上班的副主任磕磕绊绊像是吓坏了,说:“刚才突然就没心跳了,按了好半天,强心药也给用了,不明原因的,现在刚稳下来一点,才有空给您打电话。”

这种情况,是不祥之兆。出现反跳的病人中,死亡率是很高的。神外的主任跟ICU主任交换了一记眼神,隔着口罩也看得出对方面色凝重。

梁悦出奇的镇定,走到监护仪前,调前面的数据看。

只有佟西言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平静,明净大师那根签,他是相信的。

抢救记录放在病床尾部的案上,清楚记录着梁宰平的病情变化,时间,措施,短短十来分钟,却是散发着黑色气息的十来分钟。

梁悦清了清喉咙,在站满了人却鸦雀无声的监护室里开口说:“神外张主任留下,其他人回去上班吧,别跟这儿杵着。”

刑墨雷出去前狠抓了一把张主任的肩膀,一个眼神刮过去,那意思是,就现在说!正合适!

张主任一下子紧张起来,定了定神,看了梁宰平的两侧瞳孔,疼痛反应,目前是深昏迷的。生命体征倒是渐渐平稳下来了。

梁悦说:“你跟我说个实话,就现在这样子,到底有几成苏醒的把握,不要顾虑,我心里有些数的。”

张主任口干舌燥,这是他行医几十年遇到的最困难的一次病情交待谈话。

“并不是说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据实说,不用跟我扯那套谈话技巧。”梁悦直率的打断。

张主任咬咬牙,得了,干脆点说了吧,瞒不了他一世的。

“院长的情况非常糟糕,如果不再出现意外,他苏醒的可能性,我是指意识清楚的可能,等于零。”

梁悦坐了下来,摘了口罩,平静的问:“苏醒的可能性等于零,那么死亡的可能性呢?”

“……还要继续观察,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梁悦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天下午梁悦在监护室一直没出来,窗帘拉上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谁也没有去打扰。

36

之后过了两天,一个晚上,刑墨雷在宝丽金跟陈若打球,陈若看着老友近日修身养性有从良的架势(奇*书*网^。^整*理*提*供),见着边上没人,直接问情况:“我看你这段时间不对劲嘛,吃素了?”

刑墨雷咬着烟没回答,专心挥杆那样子好像自己是个职业桌球手似的。

陈若上前调笑:“说说嘛,你要是来真的,兄弟我也好早点准备红包份子钱。”

“什么来真的?”

“就上回你带来看表演的那女的,叫什么柳青?我可听说了,刑主任最近追人追得紧啊。”

“我没追过人。不会。”刑墨雷烦他:“你有空干点正经事,别他妈三三八八跟个中年妇女似的。”

陈若笑着揍了他一拳:“滚你的吧!”

刑墨雷也笑,但明显的心不在焉。

陈若又靠拢来:“哎,那位,就这么算了?”

“哪位啊?”

“佟西言啊!你跟我还装什么糊涂!”

刑墨雷一砸球杆:“有完没完?”

“嗨,你急什么啊?谁看不出来似的。我跟你说,咱哥们几十年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生冷不忌,我就觉得人佟西言挺不错的,虽然是面了点儿,这不正好配你呢嘛,哦,你都流氓了大半辈子了回头想起来在他面前装正人君子,你以为你是圣女贞德?再说了,你别糟践人小姑娘了成不成?你真娶她是怎么着啊?关华一个还不够你下半辈子积德啊?”

刑墨雷眉毛也不抬一下:“你懂个屁!”

陈若来劲了,一拍桌子:“别跟我这儿充老大啊。”

刑墨雷扫了打球的兴,拎起边上两瓶啤酒,递了陈若一瓶,两个人就这么靠在桌边对饮。

好半天,刑墨雷才说了句话:“我是真疼他。”

陈若举起瓶子碰了碰,说:“我知道。”

“可你说,我能真娶他?”

陈若呛了一下,说:“你给他一句话,不用娶,他跟你一辈子。”

“我带他这些年,不是为了睡他。”

陈若靠了一声,小声说:“脑袋被驴踢。”

刑墨雷苦笑,说:“关华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对方家世长相学问都不差,他没拒绝,我看着,也挺合适的,这些年他在我这儿也算仁至义尽,他不愿意的事,我不想再勉强他。”

“那柳青呢?”

“小兔崽子说我不会谈恋爱,我就想谈一个试试,成了有成了的打算,不成,那是最好。”

“狗屁,床都上了,还装纯情?”

“你看见了?”

“正人君子,你脖子上那铁证还没消呢!”

刑墨雷抬手摸了摸脖子,一脸纵容的笑:“不是她。”那晚他的体温和触感那么美好,他几十年的修为,差点又要毁了,幸好剎得住车,要不第二天做晨间护理的小护士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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