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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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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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还按市价付了钱,让袁恕捧着腥膻的熊皮,二人欢欢喜喜往回走。
  路上总要经过草料场,来时无恙,返程路上却突遭拦路。来者叶龄是认识的,袁恕更不陌生,毕竟那是他伺候了许多年的奴隶主,王犇。
  自从袁恕被吴是非收编已过去月余,袁恕的鞭伤早得痊愈,王犇身体强健,挨过吴是非的鞭子想必好得更快。一来阶级心重,二来不喜武夫,加之此人对袁恕那般阴狠,叶龄对王犇实难有好眼色。话都懒得说,绕过去还领着袁恕要走。
  想不到王犇居然放肆地当着叶龄的面捉住了袁恕,直往堆草料的窝棚里走。
  叶龄气得涨红了脸,追过去喝令他放开袁恕,不然便要报告巡防营逮他去坐监。
  王犇竟不在乎,讥讽道:“区区奴隶,万民皆为其主,伺候谁不是伺候?”
  听他话里很是猥琐,叶龄怒且羞:“混账!阿猿是天师的人!”
  “天师又怎样?”王犇蓦地凑近了,呼出的热气挟着一股难闻的口臭直扑在叶龄面上,“我们都是主上的人。你,我,还有他,”王犇往袁恕瞟了一眼,别有深意地强调,“都是1
  叶龄悚然一惊。
  “各为其主啊,叶姑娘!小的奉劝你自个儿先掂量掂量,在这里,究竟是你的主子说话管用,还是我的主子更不好得罪?!”
  叶龄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袁恕被拖走了。他眼中映满惊恐和绝望,仿佛无声的求救,求叶龄不要袖手旁观。但叶龄真的不敢管!她为方才听到的警告之下存在的真相所骇,浑身战栗,懦弱到连呼救都无法做到。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叶龄不知道自己的情绪里恐惧和自责哪个占的比重更多。袁恕的求饶声渐渐低弱。没有惨叫,此生为奴,他习惯了屈从。
  叶龄猛地醒过神来,开始疯了一般地狂奔,撞到人,撞到车马,便抢了马,直闯回上营。值岗的卫兵横枪阻拦,马儿受惊扬蹄将她抛下,卫兵认出她,听她歇斯底里地哭喊要找天师。
  其时,吴是非从姒儿处回来,正想去下营晃晃,顺便找他们。听见此间骚乱,兀自奔过来。叶龄语无伦次地与她禀告了袁恕被劫的经过,吴是非登时面色大变,拉过惊马一跃而上,疾驰向草料场。
  “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去晚了。”吴是非声音闷闷的,半边脸颊贴在膝上,仿佛要哭了,“那都不能叫狼狈了!我叫他,他就只是看看我,嗓子眼儿里发不出声音,气息弱得好像要断了。我解下袍子裹紧他,背着他往外走,血就顺着他的腿流到我手上,全是热的。”
  张萌完全傻了,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却不敢哭出声来。
  “阿猿一直说不清孩子的月份,第一次救他回来,他说大约六七个月。他也总不正面说王犇是孩子的父亲,就是那人那人。我拿钢棍抽王犇,他熬不过,吼了一句‘那晚上骑他的人多了,鬼才知道谁下的种’。哼,那晚上1
  吴是非笑声里都覆了哭腔,眼底泛红。
  “本来我没想追究那晚上、那些人,我就是去洪徵那儿要他给我派个大夫。因为叶龄去医所回来跟我说,每个大夫都语焉不详地推辞,不肯过来。我以为他们是轻贱奴隶,不屑救人。我很生气,跟洪徵抗议大夫们医德沦丧。可洪徵居然跟我笑,说竟然敢惹天师生气,岂止没有医德,简直连理智都沦丧了。那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纵然权高压众,还是输给了那唯一的人啊!天师不高兴会打人,焰侯不高兴会如何?杀人?灭门?株连?他可以做的太多了,只要他愿意。并且洪徵从来就是为所欲为的暴君,他是,是——”
  吴是非哽咽着。但无需她说明张萌也懂得。一位部落首领,堂堂西荒之上赤部的主君,蝼蚁小民压根儿不值他一眼的关注。阶级太遥远,身份太悬殊,他们完全就像生活在平行世界中,不会有交集,不应有交集。可洪徵却因为袁恕而来为难吴是非,对她奚落嘲讽。她遽然意识到,洪徵这样做其实目的也不是要令自己难堪,而是他焰侯,才是真正想要袁恕命的人。
  “阿言刚认识主上的时候曾听他提过,自己可能中了血枷。”张萌嗓音干哑,与吴是非一样显得失神,“我很奇怪,中了便是中了,即便主上不会、不会那个,只要有过那样的事,只要那个人是阿鲁,主上就应该是中了血枷的。但原来,他真的不能确定。他不知道!”
  吴是非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点头,思绪陷在回忆里痛苦,难以自拔。
  她看见自己踢翻了洪徵身前的桌案,被认不清面貌的人拉扯开,拼命挣扎着,咆哮嘶吼:“流氓,畜生,王八蛋!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冷酷到这种份儿上?你还能面对姒儿,面对你其他的孩子吗?你还配做父亲吗?姓洪的你不要脸,刽子手——”
  洪徵却只恶魔般狞笑,无谓道:“别说得那么肯定,不定是谁得了手呢!”
  吴是非顿了顿,继而尖叫起来,更疯狂地要扑过去将洪徵撕裂。
  这时候,倏来一道人影越过众人直冲到洪徵跟前,扬手便是一巴掌,怒斥:“下作!无耻!”
  洪徵怔怔然望着面前的谢延,居然无措到失语。
  “原来,他还有害怕的事。”吴是非眼角缓缓淌下一线泪痕,“我猜他还是知道爱和珍惜的,只是权力令他的爱和珍惜都不够专注,他就是喜欢征服,喜欢肆无忌惮地放纵身体的欲望。姒儿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她对阿猿好,不仅仅因为慈悲,她是想替父亲做些补偿,并且想保存下哪怕是疑似的一点点,属于父亲的血脉。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阿猿的遭遇。傻姒儿呀!我的好姒儿!”
  如今已不在人世的姒儿,总是想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去维持住贵族的体面。她去求了谢延,告诉他父亲在春猎时做过的荒唐事。但其实,谢延又何尝不曾耳闻?都是在装聋作哑替洪徵隐瞒,想时间令风波逐渐平息。
  “谢谢!”吴是非在忽然降下的冬雪中向谢延致谢,“我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和态度,但这份人情,我记着。”
  谢延依旧递给吴是非一记白眼,冷嗤:“要记也叫那小子记着,你,不必!”
  吴是非不再多说,欠身一礼,转身离去。
  “回到帐里,谢延派的大夫已经给阿猿诊断过了,说保胎是没用了,必须催产,不然大小都保不住。可阿猿太弱了,没力气生。大夫用参汤吊他的精神,我求他不要睡过去。他却说,就这样吧,他累了,就这样死去也好,他跟孩子就都解脱了。”
  吴是非转过头,将脸全部埋进双膝中,不敢看现在,更怕看见过去。
  她自欺欺人地以为捂上双眼就能让闪回的画面停止,然而那丝毫不起作用。眼前依然看见眼泪,耳中清晰地听见哭喊。
  她让袁恕靠在自己怀里,叫人将他双腿曲起抬高,这是她陪表姐生产时跟医院助产士学来的。她努力回忆一切现代的医学手段,希望挽留下袁恕的生命。恳求与逼迫,也近乎深吻般给予袁恕新的呼吸,当新生的啼哭微弱地回荡在帐内,所有人都在欢呼,唯有吴是非哭得发抖。
  直到那时候,吴是非才敢让人看见自己怕了。生与死同时展现在眼前,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心跳的曲线蜿蜒在阴阳的中间,一时向生,一时向灭。
  “那天后,我给阿猿起名字叫袁恕。他以为我想他宽恕世间的恶意,其实我只想他宽恕我,宽恕这个废柴无能的我。”
  张萌伸手温柔地抚摸吴是非披散的发,安慰她:“天师才不是无能之人!您救了主上,救了孩子。”
  蓦地,张萌感觉掌下的人一瞬僵硬,继而病态地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孩子?救了孩子?哪里还有孩子呀?无能的我什么都不能改变。没了,命没了,孩子没了。死了!”
  张萌的心狠狠一沉,骤然地,觉到冷。

  二十九、求死不能

  不知恋人之间是否真有心意相通,便跟商量好了似的,逗留军帐中的韩继言竟也问起相同的话题。问袁恕是否真要将近在咫尺的情感放弃,问他,所谓欠命还命究竟是谁的命,又怎样还。
  而相比吴是非的心结郁积,袁恕则显得直白:“噢,那件事!其实我以前还有过一个孩子,被主子摔死了。非姐自责,觉得没有保护好孩子,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一条生命逝去,在袁恕的言语间却如此轻描淡写。韩继言僵愣住,他深深怀疑:“那个孩子,是主上的?”
  袁恕点头:“是我的,我生的!”
  韩继言皱起眉头,困惑极了:“他,死了!”
  “是。”
  “死于非命!”
  “没错。”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袁恕——”此刻韩继言暂时不想当眼前人是黛侯,彼此仅仅是当初军营里同生共死的战友,他质问袁恕,“有人为了一条生命长久背负了罪恶感,而你作为父亲,竟可以如此无动于衷吗?你恨自己的孩子,还是你压根儿就没想过原谅吴姑娘?”
  袁恕自始至终不曾回避,目光沉定,明明白白告诉韩继言:“我不会恨自己的孩子,更从来不觉得非姐需要对整件事负责。我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对孩子来说这样也许更好。我愿意相信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韩继言双拳用力攥紧,努力克制着不让它们颤抖。
  “怎么叫最好?无辜的孩子夭折了,这样算好?是你疯了还是我活得太原始,已经跟不上黛侯阁下的洒脱了?”
  袁恕摇摇头,终于再挽不出一张温和淡然的面孔,眼底有压抑过的痛意划过,沉声道:“如果我说罗锐对我做的事,过去也曾发生在我身上,并且那一天有许多人,多到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中了血枷,也不确定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你是不是多少能理解我所谓的【好】意味着什么?”
  韩继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面色有些发白。
  “你说的主子,是原来的奴隶主吗?”
  袁恕点了下头。
  “所以他杀孩子是,是因为——”韩继言突然不敢说下去。无论如何,一个成年人的恶意以如此的方式加诸在无辜的小生命身上,总是太过冷血暴虐了。
  袁恕明白他的欲言又止:“奴隶也分等级的,贵族豢的奴和贱民家的奴,待遇千差万别。我的主人只是普通良民,作为奴隶我便是最下等的,谁都有权力驱策我而不用顾及我的主人。因此奴隶受辱,便是主人受辱。但他无法反抗更高阶层的权御,他的不满唯一可以发泄的地方就是我。孩子受到波及,当然也是他有意为之,更是某些人默许之下的授意。非姐却始终觉得,是自己催化了那样的结果。她根本不欠我什么!为了留下我这条命,她把自己的命都挂在钢丝线上了。”
  蓦地,帐内静了下来。袁恕的沉默在韩继言看来宛如悼念,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显得苍白,一时间令他无所适从。他觉得喉咙发紧,心头空落落的,痛苦,但说不出来。
  “是洪徵吗?那个,某些人所指的,是他吧?”答案一目了然,韩继言不过是没话找话。
  袁恕垂着睑,不语即是默认。
  “焰侯授意,天师要保下您的命,想是十分不易!”
  “可说是孤注一掷!”袁恕举目望着不存在的远方,甚为慨然,“即便主上做了下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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