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使者这阵子都跑到卫国来了，街上热闹极了，你不出去转转？”花城问，她手里提箸，夹起一块黑色的东西投到陶罐中喂食她的白泥鳅。
太过热闹，晗月还怕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晗月摇了摇头。“你出去过了？”
“当然，整天闷在府里有什么意思。”花城又丢了块黑色的东西进罐子里。
“那是什么？”晗月嫌弃的看着那黑色的东西。
花城抬头看着她，“那天给你看过的呀……”
晗月迅速向旁边闪了闪，“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她摸出帕子捂住嘴。
也不知卫国的这些臣民要是知道他们先皇的心脏被这女医切片喂了她的白泥鳅，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你为何要喂它吃这个？”晗月好奇道。
“卫皇是中毒死的，他的心脏可是剧毒之物，正好做我这宝贝的食料。”花城得意的从桌上的食碟里抓起点心来送到嘴里。
“你也不怕吃错了……”晗月忍不住嘀咕了句。
花城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这时院外进来名护卫，“月夫人。今晚卫宫有宴，卫皇请夫人赴宴。”
这些天来，洛言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卫国都城，接下来便是设宴与周边各国的使者会面了。
而在这之后……想必就是他们回去的时候了。
也不知司空琰绯是怎么打算的，这次他拆了皖太子的台，逼死了卫太子，回国后皖皇帝不知会怎么为难他。
洛言的登基大典她是没有资格前去的，所以洛言便邀她来参加晚上的酒宴。
晗月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华丽的深衣，暗红交织的图案在灯火下闪耀着奢华的微光。
来到前院时她才知道。司空琰绯的马车已然在众贤的簇拥下先去了卫宫。
牙站在一旁悄悄审视着她的脸色，低声劝道：“大王身份在卫国已不比寻常，夫人莫要多想。”
晗月朝他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我懂的……”
随着洛言身份的改变，司空琰绯也在卫国这边尊贵起来。
一个正统的贵族是不应随时与姬妾待在一起的，能够与他同乘同出的只有正室夫人。
晗月在侍女的簇拥下走向马车。
她知道，她比谁都要清楚身份地位悬殊的差距会导致的问题，但……她还是把这颗心交出去了。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不肯做他侧室的是她，现在又难过个什么劲。
“夫人请上车。”牙催促道。
晗月挺直脊背，登上马车。
夜晚的卫宫里，欢笑声阵阵，随处可见燃烧着的巨大火盆。
晗月昂首步入殿内。
鬓发高挽，额前垂下一缕碎发遮住了她眉间的血痣，在火光的映照下更衬得她肌肤如玉，眸光似星。
凡是姬妾身份的妇人，只能从殿侧门而入。
晗月犹豫了片刻，没有走侧门。
牙跟在她身后，见状露出惊讶的表情，“夫人？”
“妾身不止是一姬妾。”晗月众容走向正门。
正门处只有身份高贵的贵族或是贤士们才能进得，殿内众人突然看见一妇人从正门而入，全都惊住了。
“哪里来的妇人，好生无理，竟从正门而入！”一名别国使者愤愤而起，高声呵斥。
洛言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司空琰绯坐在他的右手边。两人同时看到晗月，俱都露出苦笑。
纵观天下，怕是只有这个妇人才如此大胆了。
“诸君不必如此。”洛言朗声安抚那名使者。“此妇名为晗月，乃是有才之士，堪任三等贤士之职，实不可与寻常妇人同日而语。”
洛言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全都将目光投向晗月。
晗月大大方方来到殿中央，她没有向前靠近，而是规矩的站在十步开外，盈盈施礼。
“哪里有妇人能任贤士的？”
“听说此妇是丹阳王的宠妾……”
“一妇人而已，能有何才能堪为贤士……”各国使者显然都对于晗月的身份抱有不满之意。
晗月也不理会他们，先是向着洛言与司空琰绯施礼过后就退了回去。
身为贤士都会坐在前排，可晗月却是走向了后方的位子。
在那小小的角落中，坐着的全都是妇人，包括同各国使者前来的美姬等也全都跪坐在这里。
晗月一落坐，殿内众人全都露出释然的表情。
看来这妇人还算有自知自明，没有去坐前面的位子。
没人注意到司空琰绯看过来的目光暗了暗。
他的视线穿过席间众人。落到那个小小的角落。
晗月规矩的低着头，就算他坐在那高高的榻席之上也无法将她看清。
隐约中，只有她白皙的侧脸，偶尔晃过他的眼前。
这是正式场合，在司空琰绯的身边再无她的位置。
晗月把头埋的更低了。
晚宴正式开始。
洛言身上着了卫皇的装束，头戴冠冕，就算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但整个人却比平时多添了份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晗月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幽叹：这便是权利的诱惑吧，不然为何每个人都想当那高高在上的王。
洛言举起酒樽，“多谢诸国使君前来，且饮满此樽。”
众人全都举起酒樽，一同饮尽。
皖太子放下酒樽，最先开口道：“皖国此前一直与卫国结盟交好，希望新皇仍能与皖结盟，共谋大事。”
就连晗月都不禁赞叹起皖太子的无颜厚耻来，他之前明明支持的是卫太子，现在见洛言得了势就马上转了风头，难道他就不知道脸红么？
她与司空琰绯几乎同时看向了洛言，现在就要看洛言的人品了，之前他的承诺，不知还会不会遵守。
☆、第192章 与司空琰绯结盟，梦也该醒了
面对皖太子提出的结盟之请，各国使者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洛言。
他们大多是些小国，依附于大国边缘，所以与近邻结盟便是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洛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皖国与我卫国结盟数十载，自然要有新的盟书。”
听了这话。皖太子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不怀好意的看向司空琰绯。
就算他的好事被搅了，只要他能拿到卫国的盟书，至于剩下的是谁来当皇帝对他们皖国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谁让卫国国小力微呢，说是结盟，其实就是年年朝贡，向皖俯首称臣罢了。
“只不过……”洛言话锋一转，“与皖的盟书我早已交由丹阳王。”
皖太子呆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什么？”
洛言向司空琰绯举了举手中的酒樽，“想必诸位早已知晓，此次我能归国，全赖丹阳王相助，我已将结盟书交由到他手中。”
司空琰绯面无表情看向皖太子。
皖太子面无人色。盟书居然交由了司空琰绯？
这是怎么回事，卫国不是要与他们皖国结盟吗，为何盟书会给司空琰绯！
还是说……以后卫国只肯与司空琰绯合作？
没等皖太子完全回过神来，洛言继续道：“此次丹阳王归国，我特派出五万人马恭送，直至封地……”
皖太子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卫国竟然还派了军队护送司空琰绯，一直到他的封地！
“啪”地一声，皖太子的手重重击在几案上。
把周围的宾客全都吓了一跳。
洛言挑了挑眉，“皖太子有何不满？”
“没……没……”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皖太子也不能在这里表现出来，现在卫国人视他为敌的不在少数，他原本指着拿到盟书就安全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司空琰绯抢了先。
洛言转过头去与司空琰绯寒暄，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皖太子。
这时各国使节纷纷起身敬酒，宫女手里端着酒具服侍左右。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欢笑声中，有人高声道：“不知卫王后宫可有皇后？”
洛言微微一笑，“尚无。”
话音刚落，又有数名使者站起身来，“卫王年轻有为，怎可无后，我等愿为卫王推荐一妇。”
“我国公主年方十五。正当配君……”
席间坐着的妇人们交头接耳，“不知卫王会娶了哪国的公主为后。”
周围妇人议论纷纷，晗月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从殿外鱼贯进来数名少女，一个个衣着不凡。
门口侍从高声道：“俞国公主到！”
“箐国公主到！”
通传一声接着一声。
洛言面带微笑看着走进殿里的几位公主，那些使者纷纷上前，不知与他说着什么。
晗月一动不动的坐着，这场景令她心惊。
她仿佛已经预见到，司空琰绯坐在那，众贤向他推荐举妇人的一幕。
贵为皇室宗亲。他的正妻一定会是某位国家的公主。
之前她曾有些小小的自信，认为她有百物攻城之书，又擅于行商，可是当她看到这些公主，她突然就悟了。
就算她有再多的才华，她也只是一介低微的贱民。
她配不上他。
更因为这些公主的身后有着她们的家族力量，而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心里突然间塌了一块。
无事。反正我还有退路！
晗月深深呼出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错，她不是早就准备好后路了吗？大不了去找赤狄大哥，还有徐公和阿春……
想到这些，她又振作起来。
洛言这时已然与四国结下盟约，并收下了两位公主与十几名身份高贵的贵女。
有卫臣提醒洛言道：“月夫人身怀有孕，卫王为何不送些美姬给他？”
这本是交好的手段，并没有什么其他含义。
不过洛言还是在听了这话时，下意识的往席间晗月坐着的位置看过去。
“美姬就不必了。”司空琰绯淡淡道，“归国之时带在身边着实不便。”
“丹阳王此言差矣。”没等洛言开口，已有卫臣接口道：“身为男儿怎可独宠一妇，大大不妥，妇人易变，久受宠爱必会恃宠而骄，再说归路漫长怎可无妇人相伴，岂不无趣之极？”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司空琰绯半靠在榻席上，面无表情听着周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洛言挥手，五名美姬来到司空琰绯面前。“你们几个要精心服侍丹阳王。”
五名美姬齐齐施礼，全都偷眼打量司空琰绯。
丹阳王的名号在卫国这边如今已是家喻户晓，几乎所有卫国子民都知道他护送洛言归国之事。
对于卫国而言。司空琰绯就相当于他们的大恩人，能够服侍在恩人身边，这些美姬自然是愿意的。
面对着众人的笑脸相劝，司空琰绯最终冷淡的点了点头。
五名美姬立时簇拥到他身边。
晗月低下头去。
一瞬间，她觉得身上冷的可怕。
就连她吸进去的空气都仿佛带着冰碴，让她战栗不已。
真是可笑，他不过是收了几个美姬而已，与她何干！
以前，他的身边也有过不少美姬，后来也曾收到过别人送给他的……可是，那些加在一起也没有现在她所感觉到的那种心痛。
这便是心慕的代价吧。
把心交给了一个人，就会想要他的全部，不能与他人分享。
晗月身子晃了晃。
牙站在幽暗的角落中，他的任务便是保护晗月，非是因为司空琰绯的命令。而是在他心目中，晗月是他的恩人。
晗月慢慢从席间站起身，缓缓从大殿侧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