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嫡非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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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嫡非庶-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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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往外走,跟在身后的小丫鬟们,怀里抱着纸鸢和茶点果子。
  隔着十步远,就见任九正坐在石桌边摆弄一副象牙嵌色填金浅刻福寿纹象棋,一个人摆好了楚河汉界、将帅车马,抬头望着头顶上的树冠邀约:“来一盘?”
  哗啦啦一阵叶响,几颗熟透的黄杏掉下来,郑晏骑马似的分开两腿,坐在分叉的树枝上,拨开叶子露出一张额头见汗的脸来,直言道:“我不会。”
  九爷哼了一声:“读兵书的人不会下象棋?晏小子,你哄九爷呢?”
  树底下三三两两站着几个拿长杆子的仆妇,云二月急忙快步冲过去,叉着腰怒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啊?怎么能任由晏少爷爬到树上去,磕着碰着怎么得了?”又张开手臂护在下头,哄郑晏道:“晏哥儿小心些下来,别害怕,姐姐在下面呢。”
  云二月一向很有当姐姐的自觉,虽然只比郑晏和阿团大了半岁,但时时刻刻都对这一双弟妹十分照顾。
  阿团倒是半点不担心郑晏,走到树荫下,不急不慌地跟九爷问好。郑晏从善如流:“表姐你让开些,我这就下来。”说完一手兜着前襟,一手扒着树干,一踢一蹬,大马猴似的顺着滑下来,兜在衣襟里的杏子一个也没掉。
  阿团心里暗暗叫了声好,又忍不住有点泛酸,瞧郑晏跟着阎冲学功夫,刀枪棍锏没落下,爬墙上树也比她能耐。反观她呢,整日价的绑着沙袋跑圈,一招半式也没学到。
  郑晏挑出个头最大最圆润的两个丢给阿团,次之的递给云二月,再小一点的给任九,剩下的都让丫鬟拿去洗了。
  任九嗅了一口杏子酸甜的香气,猜出阿团的想法,却不解释,脚尖挑起堆在地上的沙袋,笑呵呵道:“来,手伸过来,绑好沙袋就能去玩了。”
  在云府波澜不兴地过了三五日,薛氏便提出要带三个孩子往薛府走一趟。
  画屏挑出一件浅银红的遍地洒金对襟长身袄给阿团换上,颜色鲜亮,衬得阿团的小脸如玉般莹白。窦妈妈看得欢喜,道:“姑娘这些日子身量长得愈发快了,再过些日子,制个束腰的长裙,挽起垂髫髻,就更像大姑娘了。”
  阿团随意点点头,吩咐画屏道:“一会儿上了车,千万抱好了那尊观音像,白玉的不结实,万一磕掉个玉净瓶、莲花座,我可没脸送了。”
  白玉观音像是云氏早备好了的,预备送给薛家老夫人。
  分家之后,既然不打算继续念家塾,那么总要再寻个读书的地方。郑昂是要去西山书院念书的,家里只郑晏和阿团两个,请个先生来教也不是不行,只是冷清了些。
  可巧薛家办了闺学,云二月也在里头,索性把阿团也送进去,不指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歹学个大概的样子。
  薛家祖籍据说是东边的,那边靠山,丰裕富饶,和另外两国也不接壤,几百年没烧到过战火,当地的人自然就有心情搞些精致享受的花样儿。
  这一点,打从头一天进薛府就能看得出来。
  从侧门下车上轿,一直到二门才下来走路,绕过一面富贵吉祥的粉油大照壁,入目并非常见的宽敞甬道,而是一条碎石幽径,两侧花木扶疏,掩映的枝杈间挂着漆竹圆顶鸟笼子,里面养着叽叽喳喳的红嘴绿鹦哥、暗绿绣眼鸟、白眼长翅画眉等等。
  较之承平侯府的奢华靡丽,多了一分典雅精致。
  走了二三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现出房门大敞的正房来,上面的挂着匾额,上书“蘅芜苑”三个大字。有个大饼脸的嬷嬷立在门前,迎上来笑道:“姑奶奶可算来了,老夫人一早起来等着,这会儿都打了两条络子啦!”
  听说薛老夫人如今也有六十多了,又是蘅芜苑又是打络子的,怎么听着像个小女儿?
  阿团心下正嘀咕着,那大饼脸嬷嬷打断她的思绪:“这两位便是晏哥儿和团姐儿了吧,嗳哟,真是俊俏,叫人见了就喜欢!”
  阿团忙仰起脸,露出个乖巧的笑。
  那嬷嬷引着一行人进屋,女眷都坐在里头等着,上首是个干瘦的老妇人,银白发丝,身上穿着亮色的衣裙,头上插着一只金灿灿的錾梅花长簪,想必就是薛老夫人。
  郑晏之前来过薛府一回,阿团却还是头一回见。只听说了府里有一位老夫人、薛大老爷并其妻、两个七八岁的哥儿和一个十三岁的姐儿。云老太爷在先帝时期曾教过今上,薛大老爷却是如今的太子少傅。另有一位二老爷,外放去了地方,一家子都在任上。
  薛老夫人看起来挺和善的样子,笑呵呵地夸道:“好一对金童玉女!”阿团和郑晏互瞪了一眼,一个圆胖,一个黑瘦,彼此嫌弃。但在外面不敢放肆,恭敬地行礼:“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好孩子,快起来。”薛老夫人拿出早准备好的见面礼分别递给两人,单拉着阿团细细看了半响,又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子套在阿团胳膊上:“这孩子生的好,有福!”
  阿团得意地挺了挺小肚腩,果然老人都喜欢脸大的胖孩子。
  下首一个中年妇人掩口笑道:“听二月念了那么多回,团姐儿如何古灵精怪,而今可算见到了。我瞧啊,团姐儿分明是个乖巧的,莫不是叫二月带野了?”
  云二月自然不依,扭着身子道:“大舅母冤枉我呢!”薛氏顺势指了指那中年妇人,笑道:“这是我大嫂子,你们跟着二月喊大舅母便好。”
  两厢见礼,领了双份的见面礼后,薛大夫人柔声道:“团姐儿先跟二月玩着,用过午食,大舅母带你们去闺学瞧瞧,有什么不适应、不自在的,只管跟大舅母说。”又打趣郑晏:“晏哥儿上回来,也没好好玩几天,醉醺醺的就叫人抬回去了。”
  郑晏笑嘻嘻的:“品哥、册哥今儿在不在?我还盼着再跟他们摔跤呢。”
  薛大夫人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在,道:“再见就得去书院见咯。”她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笃学书院,郑晏往后也要去那儿念书的。
  用过午食,阿团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
  要说起来,这算是她首次与别家同龄的姑娘们交际呢。却没想到,今日并没见到人,薛大夫人只领着阿团从院子外头站了站,听了一会儿里面悠扬的琴声。
  一个小幺火烧火燎地跑过来,回禀道:“大夫人!不好了!那位爷跟着咱们老爷回来了!”

  第四十七章·所谓不期而遇

  “闭嘴!什么叫不好了?”薛大夫人喝住小幺,自己也有些慌乱,跟着小幺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阿团还在,指着身边的大丫鬟道:“好孩子,府里来客了,你先跟着这个姐姐回去找你舅母好不好?”说罢不等阿团回答,便急匆匆地领着其他人走了。
  阿团在外面很听话,这种时候还不忘容嬷嬷的教导,对着薛大夫人离去的方向浅浅一福,而后牵着那丫鬟手小步走,路上跟闭嘴的蚌壳一般,一句没问。
  那丫鬟先带阿团回了蘅芜苑,听院门口的婆子说主子们都去逛园子了,又连忙往小花园的方向走过去,半途便遇上了薛氏一行人,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也不可能逛得尽兴,显然也是听到消息才赶回来的。
  阿团见薛氏肃着脸,便悄悄去问云二月:“怎么回事?谁要来?”云二月摆摆手,竖起手指挡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
  阿团便不作声了,任由画屏抱起来,一路疾走,同时注意听薛氏和那丫鬟的对答,两人声音都压得低,只零星飘出来几句。
  ——几位小主子可要叫出来见一见?
  ——罢了,没带大衣裳,头上也光,这般出来,怕要失礼。
  ——那位爷定是要来蘅芜苑看看老夫人的,小主子们在里屋却躲着不出来还是不太好,不如去旁的院子里避一避?
  ——是,那位爷一向知礼。打发人去问问,大姑娘那边方便不方便。
  薛氏分出一个丫鬟领他们去了薛家大姑娘薛问的院子,院子里留守的小丫鬟上了茶果点心,又隐约听见外面有管事嬷嬷训话,不许丫鬟们出去胡跑乱窜,免得冲撞了贵人。
  阿团两眼一抹黑,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去歪缠云二月:“好表姐,快告诉我吧,到底是谁来了呀?”
  云二月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上下摸了一通,脸色发白:“坏了,我的帕子掉了!”
  这不是《西厢记》里崔莺莺的戏码吗?
  阿团知道云二月今儿带的是什么帕子,是她新绣的,角落里一丛粉嫩的杏花,边上还用短绗针绣了她的闺名。这要是让外人捡了去,不是要命了吗?
  当下急得跺脚,撂下手中茶盏就往外跑:“你待着,我去找回来!”
  阿团想得很简单,云二月长得快,如今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且已经开始留头了,而她还梳着小孩子的圆鬏鬏,想来贵人不会难为她一个小孩子。
  路上路过一条夹道时,云二月曾经掏出帕子将阿团头上的一枚落叶捻下来,极有可能就丢在那时。故而阿团没有沿着来路慢慢找过去,而是提着裙子直奔夹道。
  拐进夹道,视野中一览无余,地上是平整的石板路,两侧是高高的红砖院墙,顶上盖着半圆筒形的黛瓦,一枝银杏从墙里探出来,金黄的银杏叶像振翅欲飞的蝶。
  阿团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逡巡,从头走到尾,末了只得出了薛府的下人相当勤勉的结论,别说帕子,除了枯叶,连一丝儿垃圾都没有。
  看来,要么是掉在了别处,要么就是让人捡走了。阿团有些丧气,眼见两步远的地方有条岔路,心想过去瞧一眼吧,兴许被风吹过去了呢?要是再没有,只好先回去了。
  阿团低着头小步跑过去,发现这边是个工字形,应该是连接两条并行的路的小道,只有一丈左右,左看右看,一无所获,正想离开,脚下一绊,突然跌进一人怀里。
  那人身上熏了龙涎香,胸前不知绣了什么图案,扎扎刺刺的,恰好抵在阿团额心。
  只听他“咦”了一声,不说退开,反而伸臂将阿团往怀里带了一下,笑道:“姑、姑娘……”
  姑你个头!
  阿团自觉被登徒子占了便宜,怒发冲冠,奋力挣开他的手臂,侧身用肘狠狠撞向他腰肋。
  还没撞上,陡然瞥见他明黄色的衣袖,心里一惊,这一撞就失了力道,被他轻而易举地截住,手腕一转一扯,反而将阿团的胳膊扭到身后。
  后面又来了个人,□□一声怒喝:“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后头半句没说出来,似乎是叫那男子拦住了。
  “你是、哪家的、姑娘?转过头、头来,让爷、瞧瞧。”一边说,一边探手掐住了阿团的下巴。
  阿团梗着脖子同他较劲,背在身后的手扭得生疼,泪都要出来了。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石子,重重地砸到那男子手背上。
  趁那男子吃痛松手,阿团使了个巧劲挣脱出来,拿衣袖遮住半张脸侧脸看向身后。
  卧槽,果然是贵人。
  那男子身量已有成人高度,脸看着却青涩,明黄色外裳胸前绣着四爪蟒纹,旁边一个清秀的小厮,也不知是不是太监,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被阿团两脚踢中左右膝盖,扑通就跪下了。
  趁这主仆二人尚在怔忪之中,阿团飞快地离开小道,转过一个转角,在他们赶到之前,离红色砖墙一段距离就开始助跑,在墙根底下一脚跳一脚蹬,借着前冲之力,三步上墙,伸臂扒住墙头,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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