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双生花开如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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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双生花开如荼·上-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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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逃不出来,也略不过去。
  洪武十一年,在持续了九年的战事之后,黎唐向大临称臣,将八皇子送往大临帝都丹延作为质子,换取大战后修养之年。
  从黎唐姜邑到大临丹延,路途遥远,战后黎唐经济凋蔽,仍举倾国之力摆了豪华仪仗,由黎唐世子亲自带队,将八皇子送往丹延。到达丹延城,八皇子却因水土不服昏厥数日,大筵上,由黎唐世子亲手抱了,走过十丈红毯,交给大临司仪。
  黎唐此举用意,不过孤注一掷地展现国力,以及对八皇子的重视,以此表达黎唐巫马氏的诚意,换取更长久的和平。
  我就这样,在大临的皇宫中,待了十年。
  作为别国质子,待在大临,虽礼遇不错,却无丝毫自由。我时常回忆起长兄在送我离开前在朝堂上那番激烈言辞来聊以□□。
  那时候,战事刚结束,举国维艰,父皇已准备答允大临来使让我随车队捎回丹延,虽然那无疑展现出黎唐的气数衰微,连同我过去也注定不会被对待多好,不过那也是当时不得已的最好的选择。
  只有我的大皇兄在英武殿上一派慷慨陈词,让父皇拨出最后的钱财摆出风光的仪仗,硬撑着展示出其实已然空无的底蕴,以此震慑大临。他以十年掠胜大临为誓,使父皇答允了那个险着。最后他冲我笑道:“这样八弟过去,也好安心等待。”
  英武殿金碧辉煌的朝堂,他面部的轮廓,眉眼利落的线条,瞳孔中坚定的力量,以及自他身后朱红窗格透过来的天光,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我脑海里,历历在目。
  一恍七年。我在大临帝都看着丹亭花开落了七回,终于是等到了那么一个消息。
  黎唐挥师南下,意欲卷土重来。
  这七年间,黎唐北皇已然迟暮,军国大事已基本移交给了世子巫马启。巫马启天纵奇才,数年内已将黎唐整治得顺风顺水,犹胜战事之前。此次亲自南下可谓是准备充分来势汹汹,大临节节败退。
  大临军退到天水口,似乎终于想起我这么个人来,凶神恶煞地上了大刑,以此为挟,传书要与黎唐谈判。黎唐军未有回应,三日后大破天水口,兵临南方富庶之地。
  大临皇帝震怒,当日将我左手小指斩下,寄去黎唐军,清楚地表达了“若尔等再不停军,吾方必将人质生不如死地弄死”这个意思,再次要求和谈。
  我嗤之以鼻。
  果然,黎唐那边仍无回应,行军速度分毫未顿,依旧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大败大临守军,破浣州下郢南,直逼帝都丹延。
  我当时听到这篇消息的反应是十分有骨气有烈性地长笑朝堂,大赞我黎唐将领果断我黎唐男儿勇烈,嘲讽大临劣计难偿。
  那时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死撑。现在既在梦中,我也难得放纵一回,心里有些酸楚,私心埋怨他是否太干净利落,揣测他是否真的在意过我。
  之后的一段时日果真叫人生不如死,这梦却也没掠过它。我半游离又半亲身经历着,明明感觉自身痛得要死掉了,却又好像是浮在空中亲见自己受辱。又是三年战事,我身处寒铁牢狱,不知白昼黑夜。男人们粗壮的身体,狰狞的器官,腥臭的喘息,冷光,血,破掉的嗓子……我记得那一世的狼狈。那段时间,被狠狠践踏侵犯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以前读过的书中那些清白少年或贞烈少女那“不堪受辱,饮恨而死”的结局,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去求到那个结局?
  当他兵临城下的时候,我明白了。我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放纵自己轻易死掉。
  拖着早已不堪重负的身子被押上丹延城墙的那天,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城墙之下北国黎唐陈兵百万,世子巫马启驾驭一火红烈驹一马当先。
  我听着押我的兵士在一旁吆喝以我作胁,只是遥遥地与他对视,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第二天,他抱着我走过十丈红毯,亲手将我送出。
  押着我的兵士仍在滔滔不绝,我仍淡笑,他手一挥,下令放箭。
  万箭如雨幕倾泄而来,城墙上一片惨叫,押解我的人全数中箭气绝,我的肩膀与胯骨也都中箭。血在我眼前飘开,不过实话说,我这副身子也不觉得如何疼痛了。
  我黎唐是北族虎狼之骑,此番箭弩大升级,又有贤王带领,对上养尊处优数年的大临,焉能不胜?再说当年我离开姜邑之时,黎唐暗地里开始制造一种伸缩云梯,缩可作运粮车,伸可引上城墙,不似传统云梯,而是坡角极小,又宽敞,有铁齿防御滚石,几乎如坡地作战。那本是我当年异想天开,不过远远瞧见的那铁车,似乎已改良得更为完善了。
  大局已定。
  一轮箭矢放完,我一颗心放下,踉跄后退几步,站立不稳,被一双手扶住。一把钢刀架上我的脖子,大临司仪清冷的声音响起,仍不离“停止进攻,不然做掉我”这个主题。我心道这么多回你们还没看出来吗我的死活根本不重要啊啊啊!思及此,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难过。
  我却看到这回城下的他僵了一下。
  “巫马启,退兵三十里,准带五十人入城谈判,我不杀他。”司仪继续说。这个司仪就是当年从他手中接过我的那个司仪,我侧过头,看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宛若挺尸,气场却足够冰冷和强大。
  他在城下高高举起一只手,指尖颤动。我希望他的表情是真如我所愿幻灭了一下,也许表明他还是有些在乎我的。
  僵立片刻,他面色一动,代表攻城命令的手就要挥下!
  “等一下!”我大吼。
  他果真停住。
  我回头对司仪说:“我不想死。我想同我皇兄说几句话。”
  司仪看了看形式,估计我站在重兵围困的城墙一角是插翅也难飞,便放开了我,允许我上前几步。
  于是我吃力地走上前,深吸一口气朝百万雄兵前气宇轩昂的他笑道:“皇兄,我知道,我们黎唐处于极北之地,苦寒贫瘠,我们不打仗,就会有人饿死。我们不去争不去抢,就会有吃不饱的人民起来造反。再贤明的主君也无法让北地变得肥沃……所以,大临是一定要打的。”司仪和我身后的守军听着觉得不对了,便有人上来拉我。在拉扯间我仍旧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勉力笑道:“城破之后,请将我的碑建在黎阳河边,面对郢南。我想要一直看着南方的万亩金黄,看我黎唐人民的富足与安乐。我的人民再也不会饿死,黎唐的江山千秋万代!”
  在一片混乱与惊叫声中我只感觉有风穿过我的身体。我自由了。
  皇兄……你来接我了啊。
  其实我只是想要自欺而已。我告诉自己他是因为我才没有下令攻城,即使我可以想见他的下一个动作是一手淋漓挥下,万箭洗礼城墙。我知晓他的取舍,就如当年,就如现在。但我不愿相信。我欺骗自己是他为了我无法攻城,因此我跳城相迎……而非我在他心中被牺牲掉,死于乱箭之下。
  让我这样一个可悲的人……就这样自欺欺人地死于牵强的幻想之中吧。
  原本一切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不过既然是在梦中,自然就与现实有些不同。
  继我从那十丈城墙上一跃而下之后,世界昏黑,但我仍有知觉,我感觉一双手抱起了我,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就像十年前他将我迷倒之后双手揽抱着我走过十丈红毯,将我交给敌国的司仪那时一样。一步一步,踏过尸山血海,带我登上那九重宝座。
  我知晓他其实在乎我,只不过他这个人,宁愿自己千刀百剐的痛苦,也不会为一己之私耽误国运分毫。他抱着我在王座上撕心裂肺地痛哭,却绝不后悔之前的任何决定。
  我讨厌这样的怀抱,这么坚硬这么冰冷,这么绝望和窒息。
  梦境结尾是那次归位后我与静初的谈论,她听完后大赞我跳城壮举高风亮节,最后精辟地总结道:“千万不要爱上那样一个让你骄傲又让你绝望的人。”
  倏然惊醒,一梦十寒。
  “你醒啦。”暗红色床帘,暗金色镂空雕花,床边一清丽少年低头看我,表情有点复杂。
  我还没来得及理他,注意力就被一边古雅的琴音吸引了过去。那琴音悠远又夹杂着隐痛,我胸口一钝痛,眼眶热得莫名想要落泪。
  我挣扎着坐起来,偱着琴音看过去,只见暗色调大堂正中的暗红古琴前端坐的那一男子,一身漆黑长袍铺展,袍脚和袖角盛放着妖妖灼灼的血色沧海花。弹琴的姿势专注而端庄,侧脸轮廓无懈可击。
  时过境迁,那人仍旧宛如一泼沉寂的墨迹,独立于时光以外。正是魔君长谲。
  宿命冥冥中闪过,莫名其妙地,我开口说道:“我记得你。”
  话音刚落,那边尖锐的一个短音呲啦一响,竟然双弦齐断。长谲缓缓转过头来瞧着我,一张脸苍白如雪,双眸却黑得无底。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反倒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君上!”立在我床边的清丽少年切切唤了一声,便扑过去扶住长谲。
  长谲仍旧死死盯着我,剧烈地咳嗽,血一口一口地喷出来,落在紫色地毯上,触目惊心。在清丽少年的喊声中一群婢女冲了进来,房间一时人满为患,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扶长谲,簇拥着他离开了。
  期间,长谲毫无反应,任由众人簇拥,只有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直瞧着我,又痛苦又欣喜,像要死了又像是想要咆哮。
  我也一直下意识地看着他,傻掉了。
  

☆、幻梦

  “我这么会在这里?”
  晚些时候,那个清丽少年又蹦哒过来瞧我,我看着十分有魔族特色的豪华寝殿,问了这么个问题。
  清丽少年瞥我一眼,轻蔑道:“君上带你回来的。这年头的神仙也真是,架个云也能从云头上栽下来。”
  我回味了一遍他的话,奇道:“魔君怎么会漫游到凰山境内去?”
  少年哼哼一声,并不回答,摆着一张臭脸。
  我对摆着臭脸的家伙不感兴趣,且觉着他也不会认真回答我,于是也没有问他我被下了什么药,为什么四肢酸软仙脉闭塞。
  一时无话,气氛一阵沉默。我躺在床上盯着雕花床梁,少年坐在一边的红凤椅上沏茶。
  一杯缭绕着袅袅白气的蓝色茶水开始冒泡泡之后,少年才悠悠开口:“诶,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璧青?当年我们都以为你是灰飞烟灭了。”
  我盯着天花板愣住了。又是璧青?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在南荒沧海花田里长谲估计就是将我错认成了那个璧青。在之后,谦痕帝君,天族皇沨虔,还有九幽谷那位玉焚上神见到我的反应都很奇怪,看来我与那个璧青真的是有些渊源。
  被搞混太多次我也习惯了,无奈道:“我不是璧青。”笑一笑,再作漫不经心状道:“难道我与那个璧青长得真的是很像么?好些人都错认过。”
  “你不是璧青?”少年一脸讶异,眯起眼睛细细地瞧我,片刻后,眉头松开,“果然不是。”
  我觉得我有点跟不上少年的思维,心里知晓还是要等长谲那个主事的人来了才有用,于是假意旁敲侧击道:“对了,魔君他得的什么病?还好么?”
  少年又看了我一会儿,才开口道:“君上他没有什么病。”顿了一顿,翘起二郎腿,端起茶长长喝了一口,像是要长篇大论了。张口却问道:“你知晓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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