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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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缘-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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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给她的是「普贤行」。”
  “普贤行?”我重复了句,看向寡苍,“寡苍知道这个吗?”
  寡苍点点头,“《普贤行愿品》,菩萨行里面最殊胜的行门,利益一切众生、完全无私的没有自己的一行。”
  “这样啊,”我半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听大师讲故事。
  “那之后,只要我下山,必会遇到这位女施主,时间长了,我便应她的要求为她取了个东方名——若水。于是这般,我们倒也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段很是和睦的时光。但就在她即将要离开的一个星期的那天晚上,她却莫名的跑来我的住处,大声的对我示爱。”
  我听到这偷笑两声,“大师果然艳福不浅。”
  “哎,孽缘啊,”大师无奈的苦笑两声,“我当时很是吃惊,努力劝说她这只是修行中的错觉,让她及早回头是岸。然而她却像是突然发狂般,大声质问贫僧,说「我就是上天派来渡她的菩萨,既然让她动了心,为什么不干脆渡她到底?」”
  “后来呢,大师答应她了吗?”
  大师摇摇头,“没有。因为贫僧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纯粹的喜爱之意,而只有充满暴戾之气的毁灭感。”
  “这是为何?”我奇怪的道,“听大师说到这,若没有别的可能,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个仓央嘉措般的传世恋情了。”
  “哎,”大师无奈的笑了笑,“若水施主自那晚后,便三天两头的来闹,弄的贫僧四周的人渐渐都觉得贫僧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于是对若水施主充满了满满的同情。在这种情形之下,若水施主便在贫僧的居住的寺院获得了许多的便利,终是令得她在回国前的最后一晚潜进了贫僧的房中。”
  “那,那大师你失身了吗?!”
  “没有。”大师怅然道,“那晚贫僧因为有事回房比平日晚了些许,只有受邀来和我讲经的师弟在那。等到我回房的时候,才发现门里门外都围满了围观的人。等我好容易挤进去时,只见到衣衫凌乱的师弟无措的站在那里,而若水则捂着脸在哭泣。”
  “之后呢?”
  “之后,师弟受不了流言蜚语,离开寺庙不知所踪。而若水,她则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贫僧一巴掌,说‘贫僧的作为,羞辱了她,她不会放过贫僧’。然后就回国了。”
  “天,好可怕。”
  “再后来,我因为对师弟的愧疚,便闭门修行,不再见客。很久之后,我几乎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件事情。一次在外出游历时我偶然见到了最初若水说是向她推荐我的那位居士,那时那位居士的模样很是不好。我和他谈了许久的经文、快分别的时候,我向他问起若水的事,谁知那居士立刻吓的颤抖起来。我不解的问他怎会如此。那居士缓过来后,向我讲了他的故事。一模一样的开头,先是虚心拜师,到后来熟悉到一定程度之后,打入居士亲近人的身边,最后在居士放松警惕之时,狠狠的反咬一口。”
  “怎么会这样!?”我吃惊的瞪大眼,不能怪我大惊小怪,实在是这大师故事里的若水的行径,实在和我心中柔弱美好的女子形象差太多了。
  “唉,”大师长叹口气,“其实贫僧当时也不能相信,看上去那样美好的年轻女子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心思。她不为名,也不为利,更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爱情,只是享受将一个个有着‘大师’名头的修者踩在脚下,欣赏着他们像小老鼠般苦苦挣扎不得翻身的模样。”
  “这就是大师最开始说的‘邪气’吗?”我问。
  “不错,”大师看了眼四下满满的黑雾,叹息道,“师父圆寂前,曾说我命中会有一大劫,是和女祸有关,让我千万注意,要么远远避开,要么量力而行、不要酿成大错,我还当师傅是在说笑,谁知——”
  说着,大师便弯下腰,朝我和寡苍直直的跪来——
  我慌忙的拦住他,惊慌道,“大师,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就好,行此大礼,如何使得?!”
  “不,若水施主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贫僧是有责任的。就像是《哈利波特》里的邓不利多最初的对还是学生的伏地魔不信任一样,若是贫僧在若水施主和贫僧相遇之初便点出她的‘邪气’所在,并以赤诚之心相待,而不是敷衍了事的让她去修普贤行自救的话……”
  大师再望眼无边黑雾,抱拳道,“哎,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贫僧只能求两位,能真正救她出苦海。”
  “这……”我看大师一副我不答应他就要跪死下去的模样,转头询问的看向寡苍。
  见到寡苍点头后,我心下稍安,于是答应道,“虽然不知能否做到,但我二人定会尽力而为,大师,你先起来吧。”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大善,无名在此先行谢过。”大师双手合十,诚挚地道。
  而我则笑着摆摆手,然后拉着寡苍躲到一边商量去了。

☆、普贤行(下)

  “你感受到了吗?”我问。
  “什么?”寡苍疑惑的看我。
  “像是有人心里在哭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我解释道。
  寡苍凝神感受了下。
  “没有感觉,”他摇摇头,“是谁在哭?”
  “大概是菩萨吧。”
  寡苍闻言不说话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说。
  寡苍点点头。
  “在西方,我是说很久远以前的那个西方,有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写了封情书,女人深受感动。迟疑再三后,答应了男人的求婚,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能和他行房。”我看了看头顶的黑色烟幕的天顶解释道,“因为女人很小的时候,生活在一个有很多孩子的复杂家庭,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给她造成了终身无法治愈的伤害,这些伤害其中就包含了性。更加不幸的是,她是一位天生的艺术家,神经和心思细腻到了极致,所以这种常人也无法忍受的伤害,刻骨到了几乎颠覆她的生活的乃至生命的地步。男人同样也是一位作家,但在婚后,男人感到自己的才能稍逊女人一筹,于是他甘愿退居女人的幕后,他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辅佐和支持女包下了所有的外交、生活杂物还有饮食起居。因为童年的阴影,女人的性格有些怪癖,偶尔还会发疯般折磨自己和身边亲近的人,但男人都默默忍受了下来。很多年后,女人在持续的堪称折磨的艺术创作中,慢慢的将男人放进了心里,但始终没有和男人跨越性这道阻碍。女人是愧疚的,但她在她的时代女性遭受了整个社会的不公,哪怕有名如她甚至无法进入国家图书馆去借阅一本书籍,理由只因她是女人(更多的有才华的女性只能隐藏起自己的性别,以男性笔名来一展自己的抱负,这种荒谬到了极点的事情,在当时比比皆是)。女人她感激男人为他所做的一切,同时又为‘自己心中那道坎却始终过不去’而不安、矛盾着。就在这个当头,男人做出了一件令女人永远心死的事情。”
  “是什么?”
  “男人写了一本书,里面有一个冰冷无情的类似冰雪女王般的角色。男人在这部书里,「他借用他笔下男主人公的口吻谴责了这个冷血的女人,认为‘那些长着白皮肤和金色头发的苍白的女人……是冰冷的,同时也使人冰冷’,他的这些心怀不忿的指桑骂槐的说辞对女人的自尊构成了深深的伤害」。女人从此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信任,将自己深深隐藏于自己的艺术世界。”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寡苍直言道。
  “谁说不是呢?”我找了块石阶坐了下来,“不过,老实说我其实对这故事的两人都不太同情,因为他们相遇的最初,那封男人的情书就已经预示了他们的结局——”
  ***情书的资料分割线
  『我自私,嫉妒,残酷,好色,爱说谎而且或许更为糟糕。因此,我曾告诫自己永远不要结婚。这主要是因为,我想,我觉得和一个不如我的女人在一起,我无法控制我的这些恶习,而且她的自卑和驯服会逐渐地使我更加变本加厉……正因为你不是那种女性,就把这种危险无限地减少了。也许你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有虚荣心,以自我为中心,不忠实,然而,它们和你的其他品格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你是多么聪明,及至,美丽,坦率。此外,我们毕竟都喜欢对方,我们喜欢同样的东西和同样的人物,我们都很有才气,最重要的还有我们所共同理解的那种真实,而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
  “聪明的人一旦犯错所造成的伤害,比起普通人来更是成倍的。如此聪明的自我中心、虚荣、自私的人在一起更加是悲剧中的悲剧。但他们却又是始终诚实的忠于自己的,在他们那个混乱的大多数人完全没有自我的时代,他们又是幸运的。所以,我不同情。”
  “你讲这个故事,是为了说明什么?和现在的菩萨和那边的大师有什么关系吗?”寡苍问。
  “没有啦,”我摇头笑了笑,“只是,我总相信着一件事,「人生中发生的每件事,都是有意义的」。你的出生富贵与否相貌美丽与否身体残疾与否,你成长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朋友老师,最后会对什么样的人心动,又衍生出什么样的结果,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一切一切我觉得都是一早就注定好的。”
  “性格决定命运论?”
  “也不算是。”
  我继续望着头上的天顶出神,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黑雾似乎淡了些?
  失神了两秒后,我继续说道,“有人说,与时代相关的人,可以分为三种:为时代裹挟随波逐流的,顺应时代创造奇迹的,还有一种是保持自我一直逆水行舟的人。大海的浪花千千万万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的权利。无所谓高雅低俗,无所谓伟大平庸,无所谓特立独行还是沉默的大多数。起始就是终点,终点就是再一次的重生。我们不过是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无意义的人生的无限可能而已。”
  我猛地站起身,对着天空喊道,“所以,普贤菩萨,你不要再想着自己所犯的错有多深,自己有多不讨人喜欢了。你身为下界西方文明的守护着,理应拥有自己的一片清明,而不是为了那份该死的爱情要死不活的活在这片乌烟瘴气的黑幕之中。”
  “咔擦”一声,漫天的黑幕像是受到了猛烈攻击的玻璃板,瞬间有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不断扩大,最后,‘轰’的一声,碎裂开来。
  我愣愣的朝正中的原先那有着白色玉石石象的地方所在望去——
  石象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绑着受难耶稣的十字架。
  而披着圣洁白沙的菩萨则化作了金色长发表情慈祥的美丽圣母,圣母的身边还飞翔着三对可爱的张着翅膀的小天使。
  我遥遥望了望四下的高远不见边际的西方壁画里的宫殿,扭头对寡苍道,“这么空阔的空间,这真的只是西方第一个洞府吗?”
  寡苍失笑道,“以前我只是遥遥的看过一眼,只知道东西方各有四个洞府,但如今看来,恐怕,西方文明的洞府不像东方,是集中在一处的。”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论起齐心合力,和感同身受,还是西方更胜一筹。”
  寡苍笑了笑,没说话。
  这时,大师那边有了动静。
  “阿弥陀佛。”大师赤足走上前,对着金发天使笑着恭贺道,“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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