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拉我出去！快啊！没看见那孩子要，要不行了吗！”
边伯贤急得一通低吼，吼完了就眼前发黑，一点劲儿都没了。
几个看着不像医护队更像特种兵似的男的过来齐心协力想把边伯贤救出去。可能是他们也看着完全没了意识的吴世勋感觉情况更严重，拉边伯贤的手劲儿开始有点不管不顾了。拉扯的过程中，边伯贤感觉周身乱七八糟的什么车体零件划到了自己肚子上。他咬着牙硬撑着没吭声，觉着一旁毫无血色的吴世勋不能再被耽误救治了。而自己腹部挨的那一下，随着救护人员的拉扯，感觉已经朝身体里刺了进去，划了个大口子出来。
边伯贤觉得自己待会儿要是交待在这儿，那不是因为车祸，可能属于医护队谋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被从车里拽了出来，感觉生命值也因这一通救护又耗进去了一半。扶着他的人忙问“还好吗还好吗”，边伯贤点点头，撑在车边，指了指里面的人。
“我没事儿……快……快把他弄出来……”
边伯贤靠着车，紧张地看他们回身去救吴世勋。他咬着嘴唇，几乎是平生第一次祈祷起来，哪怕那孩子动一下也好，让他知道他还活着，边伯贤就能松一口气。
而他现在大概不晓得自己的脸也是血色全无。他只觉得一条腿跟瘫了似的动不了，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肚子上跟泄洪似的往外冒着温热的液体，好在穿了黑色的衣服，表面上看不太清，倒是不怎么骇人。
对于吴世勋的援救大概要比边伯贤困难得多。嵌在废弃轿车最里面的吴世勋卡得比边伯贤还厉害。边伯贤想起刚才自己被救出来的过程，不禁在一旁费力地开口叫救护队小心点儿，也不知道他们听没听进去。现在的他感觉自己完全是靠吴世勋的生死撑着一口气，心悬到了嗓子眼。要是知道吴世勋尚无大碍，边伯贤觉得自己能立刻放心地昏死过去。
此地地处偏僻，倒是有几个人围着看热闹，偶尔也上来搭把手。漫长的煎熬等待之中，边伯贤听到了身后有车开过来。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朴灿烈急忙下车跑来。
望着眼前可怖的现场和车下的血迹，朴灿烈震惊的表情里还带着慌恐。
曾经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被这样的事故带走了生命啊。现在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遭遇这样的事……
边伯贤扶着车走近了他。因为有点站不住了，他就把手搭在了他肩上。
“别太担心……快要把世勋救出来了……”他勉强撑着口气安慰他。
朴灿烈似乎还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闻声，他慢慢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边伯贤。
“你怎么站在这儿。”他颤声问道。
边伯贤以为他担心自己：“啊……我情况还好，没事儿……”
话未说完，朴灿烈就一把揪过了他的衣领，狠狠地把他往地上一摔。
“你倒是没事！你怎么开车的！每回开车出事都是因为你！”
边伯贤跟口面袋似的倒在了地上。而朴灿烈吼了这么一句，就起身去了车头那边看吴世勋的情况。
这一摔把边伯贤摔得两眼发黑，半晌眼前才又复而见明，却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他只能看到不远处朴灿烈的裤脚和皮鞋，剩下的，再往近瞅瞅，好么，这回真是开闸泄洪了，从自己腹部那个口子里渗出来的血就跟无偿捐赠似的。
搞不好这回能当烈士。边伯贤静静地想。
吴世勋有人去担心了，他放心地闭上眼打算听天由命。这才恍惚觉得要是交待在这儿那不能怪医护队，凶手是那个姓朴的。
分明还有话想解释给凶手听呢……
他闭着眼，脑子乱乱的，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他有点害怕了，头一回直面死亡的力量，感觉真的不太好。但是全身力气尽失，他也就放弃了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半昏半醒间听到有人的叫声，随即感到几个人围了过来，把自己抱起来往救护车上送。
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却是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那人。
——那个人，正围在另一个担架边，一脸焦急。
就这样吧。
边伯贤想着，闭上了眼。
再醒来的时候，边伯贤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以为自己该是还在家里的床上。睁开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景象，全身都疼，头也晕晕的。
床边站了个大美妞——是我媳妇么？
“哟，醒啦。”美女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摆弄设备仪器。
他慢慢才回想起来，自己是出车祸了。
“媳妇……不，护士……跟我一块儿进来的……那个男孩子呢……”
“也住这层呢。放心吧他也没什么事了。”
边伯贤松了一口气。
美女又开口了：“那是你弟弟吧？你俩长得真像。”
边伯贤笑了笑没说话，觉得美女可能智商不行。我跟他分明姓都不是一个呢。
他想了想，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了。”
“啊？”边伯贤有点傻眼，“我这是冬眠呐？”
护士这时候才放下手里的活儿看他。
“很正常啊，你伤得比那边那男孩严重多了。货车撞的驾驶座这边。那男孩是当时头撞得厉害，没醒过来，有点脑震荡，身上有些擦伤。你的话……你瞅瞅你自己。”
边伯贤听话地稍稍抬了个头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下。
“右腿胫骨骨折，腹部严重创伤，幸好没伤到内脏器官。不过你失血过多，晚一步送来都保不准能救了。”
边伯贤咧嘴笑了：“你们医院就会吓唬人，哪次都说晚一步就怎么怎么着了……”
护士瞪他一眼：“这么说你还进了挺多次医院呐。”
“不是，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
边伯贤想想，自己好像两年没来过医院了，这次一来就玩了个大的。
“这两天……”他想了想，问道，“有人来看过我没？”
护士说：“有一个。看你没醒就走了。”
“是不是提着刀来的？恨不得宰了我那种？”
“……这倒没有。”
边伯贤闷声叹了口气。自己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故，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浑身难受，自己都觉得有点惨，醒过来，病床边除了个护士，谁都没有。
“对了，你醒了那我就通知警察过来了啊。”
边伯贤吓一跳：“怎么？害吴世勋出车祸还真有罪啊？”
护士莫名其妙：“哪儿跟哪儿。是想问问你情况做个笔录。那天肇事的司机跑了，没逮着。”
“……哦。”
说起那件事故，边伯贤不禁又心里一寒。
这起车祸，看来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另一间病房似乎要比这头温馨得多。
朴灿烈坐在床边，替吴世勋理了理头发。
“今天脸色好多了，”他欣慰地笑了笑，“没有不舒服吧。”
“没，挺好的。”
吴世勋头上缠着纱布，乖乖地说着，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哥你不用总来看我的，你还有工作呢。”
哥对你……觉得很抱歉啊。朴灿烈想着，心里愈发难受。
“假如当时是我送你过去的话，就不会……”
“诶，别这么说……”吴世勋赶忙说，随后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哥去看过伯贤哥了没？听说昨天他醒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听到那个名字，朴灿烈脸色不太好。他扁了扁嘴：“你现在照顾好你自己最重要。”
“哥不会在怪伯贤哥吧？”
“……你不用管。”
“这个又不是伯贤哥的错，再说……”吴世勋想说什么，但表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开口。
算了，等问过伯贤哥再说吧。
朴灿烈以为吴世勋的欲言又止是还想替边伯贤说什么，也便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叮嘱道：“好好休息，别想别的了。”
吴世勋望着他，无声地点点头。
“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叫护士告诉我，知道么？”
“嗯。”他点头，沉默片刻又道：“哥……要不这两天我就出院吧。”
朴灿烈有点意外：“这么着急干什么？在医院好好养养。”
“也没什么大事了，回去也能养着的啊。”
朴灿烈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也行。回去我找些人在家照顾你，尽量让——”
“灿烈哥，”吴世勋打断了他，说起话来却又没了底气，“我出院，就，就直接去艺兴哥家吧……”
闻言，朴灿烈沉默了。半晌才垂着眼睛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打算离开。
吴世勋抬头看他，眼里的歉意，感激，愧疚，不安，无论哪种情绪，都不是朴灿烈乐见的那种感情。
“灿烈哥，谢谢你。”他认真道。
朴灿烈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待他离开之后，吴世勋自己在病床上坐了会儿。趁着护士没在，没人念叨自己，他下床出了病房。
“……635……”
单人病房的走廊显得空旷而寂静。吴世勋迷迷瞪瞪地走在其中，口中嘟囔着病房号，来回地四下顾盼。
到了635号病房门口，他抬起手，想了想又放下，直接轻轻转开了门。
——万一在睡呢。
他从房门口探进去个脑袋，看到边伯贤还在打着点滴。他静静躺在床上，倒是没睡觉，而是两眼茫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没有了，现在病怏怏的样子让吴世勋看了都觉得心疼。
“伯贤哥……”他走进去，轻声唤道。
边伯贤转头看他，有点意外。
“哦，世勋啊，来啦。”声音沙哑。
吴世勋坐在他床边，又是一脸难过得要哭的样子，看得边伯贤想笑。
“干嘛啊……你怎么样了，还好么。”
吴世勋点点头，“我没事。哥你是不是伤得很重？”说着来回打量了下病床上的边伯贤，看看他那条打着石膏的腿，又看看他手上的输液管，他真要哭出来了。
“嘿，哥没事儿。”边伯贤故作轻松，说着又咳了咳，解释道：“就是，这两天有点上火，喉咙发炎了，没事的。”
吴世勋一脸难过，又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哥……那天的事故，你还记得么？”
“呵呵，当然，估计一辈子忘不了。”
“我是说，具体的……”吴世勋舔了舔嘴唇，“我当时低着头什么都没看见，哥你在开车，应该看到对方了吧？那个开车的司机。”
边伯贤闻言，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嗯。看到了。”
这两天还天天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呢。
不是他边伯贤怂，是那场景真的想想便觉毛骨悚然。当时那辆货车向他们冲来，忙乱之中边伯贤望向了那车里的司机，却没有在那张脸上看到任何惊慌失措，反而冷静得吓人，带着非一般强大的目的性，仿佛就是为了置他们于死地而来。那绝不亚于一个人握着刀冲上来要捅你的感觉，而自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挨他一刀，却又不知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非要杀了自己而后快。
……到底，对方是因何而来呢。
Chapter 17
边伯贤回想着车祸那天的情景，简单跟吴世勋说了说。
“果然是这样……”吴世勋咬着嘴唇低声道。
吴世勋就算再单纯，那也和十八岁来城里上大学才看见宽敞大马路的边伯贤不一样。吴小少爷小时候就遇到过绑架的事儿，被人跟踪什么的也更是不下五次。不怪他年纪轻轻就阴谋论别人，但是这车祸确实也出在节骨眼上，他这头回国正借着朴灿烈的帮忙暗中收购吴亦凡的股份，虽是被吴亦凡发现了，他也在找着别的方法打算对他公司动手脚。在这个时候，说那车祸是司机无意肇事，也未免太过凑巧。
看他低头沉思的样子，边伯贤想问点什么，却又觉得不好开口。
能问啥？是你内个亲大哥做的吗请问？
吴世勋抬起头来看他：“哥也把这些跟警察说过了吗？”
边伯贤点点头：“说过了。司机样子我记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