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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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告白-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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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丁心里正窝着火,此刻更没好气:“我就算上大街发传单,也不会进你们俱乐部!”
  那酒童一听,哈哈大笑!
  “得了吧!我看你呀,就快被老苏炒鱿鱼了!自己的客人留不住,让人家跑我们这儿来找乐子,我要是你,羞也羞死了!”
  布丁那时还太年轻,一听这话火冒三丈,他上前两步,抓住那人的领口,厉声道:“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得不对?”那人还满脸嘲弄地瞧着他,“知道人家是怎么说你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我成了酒童,布丁那小子倒成了大爷’——布丁,我说你小子真有能耐,能把客人给气成这样,人家花了钱还没买到痛快,没当场发作,算是给你留脸了,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他的话没说完,布丁一拳头砸下去,顿时鼻血横飞!
  ……那次,对方老板报了警。
  当晚,将布丁从警局拎出来的是苏誉。
  布丁从警局出来,就一言不发,一个人缩在车后面,他的手也破了,胸口那儿闷闷的疼,因为对方也没饶过他,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又恼火又沮丧,恨不得抓着谁大喊大叫一番才好。
  但苏誉一句话都没问,他开着那辆保时捷,一直把布丁从警局接回到独眼杰克。进了办公室,苏誉先找了医药箱,给布丁仔细清洗手上胳膊上的伤口,上了药。
  “还有什么地方疼?”他低头涂抹着药膏,又淡淡地问,“对方三个打你一个,应该不止这点儿伤吧?”
  布丁想说他胸口疼,但他又不肯说,只垂着眼皮,不出声。
  “卢老板和我说了,说是你起的头,你先打了杜茗。”苏誉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怒气,平和得很。他放好医药箱,抬头看看布丁,“但卢老板没和我说原因。布丁,你为什么动手?”
  好半天,布丁才轻声说:“我今天,在‘欢乐时代’的门口,看见杜茗把沈总送出来……”
  苏誉扬了扬眉毛:“沈总?哦,你是说启亚商贸的那个?布丁,那不是你的客人么?为什么人家会去‘欢乐时代’?”
  苏誉这样一问,布丁再也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我打电话给他了,他没接!我打了好几次,他秘书说他出差了!我怎么知道他会去欢乐时代!我怎么知道他会去找杜茗?!我也不明白啊!”
  布丁的眼圈都红了,他握着拳,身上直发抖,但苏誉仍旧是一副平静温和的表情。
  “那么,杜茗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了什么,把你刺激成这样?”
  布丁卡住,良久,他才小声说:“他说沈总和他抱怨,说……说花钱没买到痛快,还说自己成了酒童……”
  “那么,人家为什么要这样抱怨?”
  “我不知道啊!”
  苏誉不急不躁,仍旧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么?”
  被苏誉这么一问,布丁终于有些迟疑,他拖沓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沙发里,低下头哑声说:“我觉得沈总挺喜欢我的,但他说的那些东西,我听不大懂……尤其他们公司里的那些事儿,我有时候记不清人名……有一次我打了个哈欠,可能他有点儿不高兴了……”
  苏誉偏着脑袋,他望着布丁,目光里带着怜悯:“所以,客人说的事情你听不懂,也没兴趣听,更懒得往深里琢磨,你听累了,打哈欠了,你是在告诉客人,我不耐烦了,还是讲点儿我乐意听的吧。布丁,这么一来,客人不是酒童是什么?你不是大爷是什么?”
  布丁一下子被苏誉给说愣了!
  他只知道客人喜欢他,疼惜他,总给他买东西,逗他开心……他以为人家真的甘愿这么做呢!
  看他脸色变了,苏誉的目光更加怜悯:“我还告诉你一件事,杜茗是从这个城市最好的商学院毕业的,所以你听不懂的客人的那些絮叨,他听得懂,你不明白客人为什么烦恼,他明白。这就是为什么客人最后会离开你,去找他。”
  布丁的脸色变得更难堪,他忽的一下站起身来!
  “经理,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该回大学去,把没念完的那两年给念完?!”
  苏誉摆摆手:“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他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靠在椅子里安详地望着布丁。
  “独眼杰克不是研究院,非得拿到本科文凭才能考。学东西不一定得回学校,修炼人情世故也不是单靠饱读诗书。这次的事情只是给你个教训,做酒童,没你想得那么容易,你真的以为只要长得好,放得开,客人就跟定你么?并不是的。”
  布丁被他说得呆住!
  苏誉淡淡一笑:“容颜会苍老,审美会疲劳,上床也不是保险栓——否则世上就没有出轨这码事了。所以布丁,你明白么?除了年轻漂亮,你还缺乏很多东西。”
  

  ☆、第 11 章

  布丁的年少岁月,始终活得懵懵懂懂,过一天算一天。
  但是打架事件过后,布丁忽然就有了改变,他开始沉下心来,认真打量周围的世界,这么一打量,他这才明白,之前的那份志得意满,只是借着年轻产生的狂妄,其实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并不多,很多方面连皮毛都谈不上。
  好在布丁是那种乐于吸收的性格,他开始找书看,像苏誉说的,拿不拿文凭没所谓,多读点书,人的感觉都会不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
  苏誉是个极好的教师,闲下来,他常常带着布丁豆腐他们满世界转,偶尔也会给他们买衣服,不是成品店,而是须发皆白的老裁缝亲自服务的手工店。
  “……无烟煤色,或者深蓝色。”苏誉指着一件衣服,细细教他们看那软如流光的材质,“黑真丝的衬里,不过这一件只加了一半——这种半衬里也很常见。”
  如果不是苏誉,布丁可能这辈子都认不出昂贵的哈德斯菲尔德英产股线面料。
  他也会带他们去好馆子吃东西,比如炖了两天两夜的佛跳墙,还有,鲜活的鲷鱼在端上来时,嘴还在张合,让人跃跃欲试的同时又带着点惊吓。
  人的舌头是被培养出来的,它是活的,会分辨好坏,但你也得给它机会:在这之前,布丁一度认为,周末有个全家桶就是最高享受。
  苏誉甚至把他们带去私人酒庄,穿着黑色马甲的老佣人面平如水,领着他们走进深深的酒窖,在苏誉的示意下,一声不响取出纤长的酒瓶。
  “别一口倒进去。”他将两杯酒轻轻放在布丁和豆腐面前,“先含在嘴里,让口腔弥漫一下酒香。”
  然后,他转头对那老佣人说:“跟海生道声谢,那瓶哈帝干邑我收到了。”
  布丁匆忙把那口酒咽下去,好奇地问:“海生是谁?”
  “这儿的主人。”苏誉微微一笑,“所以我们是来上门抢劫的。”
  豆腐开玩笑道:“经理,你在说谎吧?这酒庄其实是你家的。”
  苏誉仍旧微笑:“有什么好说谎的?我是个没家的人,更没有这么好的酒庄。”
  布丁留意到,旁边那位老佣人虽然神色没有变化,但眼角深刻如刀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他甚至带他们俩去听音乐会。起初布丁觉得荒谬,他活这么大,唯一听过的舞台音乐,就只有校合唱团的《黄河大合唱》,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和高雅的音乐打上交道。
  “听点动听的音乐很有必要。”苏誉笑嘻嘻地说,“你以为舌头要养,耳朵就不要养么?”
  那天他们听的是非洲木琴的演奏,小小的专场,20个演奏者跪在雕刻精巧的钟、锣、鼓等等面前。鼓声一点点引领,像不急不躁的古老的雨,下排的一个钟加入旋律,然后,更多的乐器参与进来。节奏像藤蔓植物,有条不紊地交错,肆意的生长。沉默的黑人用力努着嘴,用他全副的技艺将祖先流传下来的声之美,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
  “木琴的声音会产生一种新的脑电波,它使正常思维通道瘫痪,强迫新的通道产生。”苏誉在休息室里解释,他的脸上,洋溢着纯美的喜悦。
  豆腐没听懂,还问:“那会怎样呢?”
  苏誉笑起来,他用冰凉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豆腐的脑门:“会让你变得更聪明。”
  演奏出来之后,布丁还在恍惚,仿佛漫步在布满星星的非洲草原上。他头一次觉得这淙淙的琴声是如此动听,以至于第二天他瞒着豆腐和苏誉,偷偷又来听了一场。
  因为布丁有需求,所以苏誉会引导他阅读。就算是不喜欢阅读的豆腐,苏誉也有办法,他会推荐豆腐看剧。
  “这个世界是一张网,每个点都是相连的,所以你从哪个点出发都可以,只要找到你喜欢的点,往后的路途就通达了。”
  他甚至教他们说话,遣词造句,告诉他们仔细观察世态人情,借此将自己历练得波澜不惊。但是苏誉也明白说了,他教他们这些,是有目的的。
  “我把你们变得更优秀,不仅仅是为了你们自身。”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也是要你们能有资格站到我这个位置上来——往后进来的新人,都要交到你们手里来打磨。店是靠人撑着的,咱们要做一间最出色的夜店。”
  短短一年时间,苏誉就把这两条原本在街上讨些残渣剩饭的小鬣狗,变成了两匹油光水滑、牙齿和爪子却媲美匕首的狼。
  “狼?你是说色狼么?”豆腐笑嘻嘻地地说,“那么,经理是什么?”
  “狮子。”布丁说。
  豆腐更笑:“顾先生呢?”
  布丁翻了翻眼睛:“他不在食物链里面。”
  豆腐想了想,也点头:“他和咱们不同,他在食物链的顶端。”
  但布丁也深知,自己只是酒童,其实离食物链的顶端非常遥远,莫如说,要不是有苏誉这个老板,他的职业生涯恐怕会更艰辛一些。
  大概是布丁做酒童的第二年,他遇上了一个讨厌的客人。是个游手好闲的官僚之子,和布丁差不多年龄,几乎每天都来店里找乐子。并且没过多久,就开始追求店里容貌最出色的布丁。
  布丁不喜欢这个人,本来他对客人是秉持从好的方面看的原则,因为深知自己是个酒童,令人愉快是酒童的职业道德,所以遇到老迈拘谨的,他会认为对方沉稳有分寸,疏狂佻达的他会归为有个性,就算是特别庸俗无聊的,布丁也不会鄙视人家,他明白,老天爷对每个人并非公平合理,会变得庸俗无聊,也有人家的无奈。
  唯有这个姓陶的官宦之子,令布丁厌恶,因为此人已经订婚——和一个女性。
  虽说是政治婚姻,以家族利益为上,青年本身也没办法,是被迫达成婚约,但布丁仍无法容忍,尤其女方似乎并不清楚未婚夫的性取向,因为这人有一次放肆地开玩笑,说到时候要找个人代替他去洞房,“把她灌醉了,谁知道是谁上的!”
  一听这话,布丁顿时厌恶到极点!
  这他妈就是个人渣啊!
  心里带上了厌恶感,平日里待客的言行举止,难免不流露出一点点来,那青年也是个人精儿,追求了布丁两三次未果,明白这酒童嫌弃自己,于是心中不忿,就想出一个损招来对付布丁。
  那晚那青年又来了店里,和往常一样,开着他那辆F430,到门口,布丁正在迎客人,一见他来,心里微微膈应一下,但面上不露出来,仍旧笑盈盈上前。
  那姓陶的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布丁拧了一下嘴角,把车钥匙交给他:“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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