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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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幸福-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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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法说咱们这类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还没找到对的
人。”
顷刻,她又改口,“哪儿能是找得到,应该是遇
到。”
我完全认同她的观点,但对“遇到”二字的概率表
示没有什么信心,月月说她也一样,我们再次找到共
识。
有种女人,你不论和她怎么相处都不会有什么压
力,这种感觉很舒服。我们忽略了年龄和性别,开始
兄弟相称,彼此成为对方的好基友好丽友好朋友。
但很奇怪,这么投契的女人,长得又挺耐看的,
居然没和她擦出火花。
后来听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朋友关系,我认为
那是在放屁。酣畅淋漓地做朋友,总比有始无终地当
回恋人要好得多吧,买椟还珠的事儿咱可不干。
我觉得我这种思想境界简直可以再用古诗来诠释
一下: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一个女人的环球流浪
月月大多数时间生活在北京,她极为随和,爱开
玩笑,不笑不说话。
她喜欢盘着两条大长腿坐着,塞着耳机,手里掐
着麻花,开开心心地和人嘻嘻哈哈。她指甲剪得极
短,不涂指甲油,无论冬夏,袖子永远挽到肘部,左
臂上有明显的三条疤:一条是因为在南亚被抢劫,一
条是因为在中美洲也被抢劫,还有一条是因为在北京
被抢劫。她并不怎么忌讳露出伤疤,这和其他的女生
不太一样。
我们认识的时间长了以后,我发现在一众兄弟
里,月月是最爽气的一个。我每次到北京,电话一
通,她就会开着她的小破车跑来管我饭,约好了几点
就会几点出现,仿佛北京的交通拥堵完全不存在一
样,我没见过比她更守时的女人。她是个极会体谅旁
人的人,一起吃饭的人里间或有一些生活窘迫的穷朋
友,她从不会冷落了人家,不会让人家感觉到一点儿
的不自在。
我不是个多么成熟的男人,言行举止时常有些桀
骜,她包容之余向来都是直言不讳地鞭挞,算是个难
得的诤友。
她有段时间兼职当买手,经常跑去首尔扫货,我
半夜给她打电话,絮絮叨叨说自己的烦心事儿,她顶
着国际长途加跨国漫游陪我煲电话粥,我一打一两个
小时,她也不会不耐烦。我那时和最好的朋友合伙开
店,自以为真心相待必得善果,故而不设防,未曾想
终究为兄弟阋于墙的状况伤透了心。难过时,她是唯
一一个懂得如何宽慰我的女性朋友,我难过时喜欢沉
默,她就在电话那头陪着我沉默,隔着千山万水地陪
我沉默。
众多浪荡江湖的朋友中,我最喜欢听月月给我讲
她以前的故事。
月月十七岁开始独自旅行,两年走完了大半个中
国。1999 年,她
开始浪迹欧美大陆,十几年来独自旅居过20 多
个国家、100 多座城市,
然后她回到北京,开了一家小小的服装店,箪食
瓢饮在市井小巷。
从北回归线到南回归线,她的故事散落在大半个
地球上,她曾突发奇想地跳上最晚一班“伊丽莎白”号
渡轮去维多利亚岛看郁金香,整个Buchi 花园只有她
和满坑满谷的郁金香,她对着花儿哼《花仙子》,没
有风,面前的花儿忽然翼动了一下叶片儿,吓得她立
起一身寒毛。
她跑去大温哥华北部山区专程偶遇山熊,洗出来
的照片上熊眼里有像两个灯泡一样的奇异光斑。她还
曾偶遇过一只有性格的鹿,那头雄鹿突然跳上公路,
被她的车蹭了一下,雄鹿气愤地瞪着她,嘴巴一张一
合,像是在骂骂咧咧。
她刚拿到北美驾照,就敢独自开车走1 号公路,
东西贯穿加美。
她借来一辆比她爸爸年龄还大的车,她在加油站
吃特价餐,住不起汽车旅馆就睡在车里,车载音响里
放了一路评剧。
走过得克萨斯州看见路边出现无限速的路标后,
油门几乎被踩到底,她开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碰到一个
人。终于,在近黄昏的时候看到了一座飘着烟的房
子,门口有巨大的猫王照片。她走进这个酒吧不到十
秒,就被一众五十多岁的牛仔大叔们举过头顶大
喊:“Oh !Chinese girl !”这些大叔们头上都戴一顶
牛仔帽,胡须粗糙整齐,眼神粗犷原始而温柔。她给
大叔们唱评剧:“爱花的人,惜花护花把花养; 恨花的
人骂花厌花把花伤。牡丹本是花中王; 花中的君子压
群芳; 百花相比无颜色; 他偏说牡丹虽美花不香。玫瑰
花开香又美; 他又说玫瑰有刺扎得
慌……”
大叔们举着杯子为她干杯,喊:“Good !”
她纠正人家,教一帮牛仔大叔喊北京话:“巨牛
逼!”
她教老外北京话应该很有一套。有一年,她旅居
新加坡,为了糊口给《联合早报》撰稿,为了挣出下
一程的旅费,兼职教富有的华裔后代中文。那刁钻调
皮的孩子每天被她骂哭,却在多年后专程来北京看望
她,被她培训出来的北京口音一点儿也没遗忘。
月月是个生存能力极强的女人。
她说,纽约的雪比咱北京城厚得远了去了。最落
魄的时候,穿着一条单裤流浪在深夜大雪纷飞的纽
约,风大得能把人吹走,而彻骨的寒冷会讽刺般地让
灵魂沉静,沉静得没有了呼吸,沉静到无法思索高楼
广厦下自己有多么渺小。第二天清早,被风雪侵略的
城市遍布垃圾、遍体鳞伤,她躲到百老汇和卖艺的黑
人们一起舞蹈歌唱,亲吻路人施舍的一元美金。
她不否认自己有时候也会孤独。她说white rock
的炸鱼店里炸鱼美味无比,失眠至凌晨四点的时候边
吃边走到无人的太平洋畔,看着深沉的夜海渐渐穿上
金衣,又轻浮又荒凉。此后,习惯熬夜的她开始拒绝
看天亮的过程,把经常居住的房间装满了遮光帘。等
她重新拉开窗帘的时候,也是一条爱情伤痕刚刚痊愈
的时刻。
月月是个善于交朋友的人。
她在LA 当过侍者,掐着腰对峙过帮派小混混,
后来那帮人和她成了朋友,其中有人给她送过雏菊
花。
月月有个朋友是那个著名的印第安反战妇人。七
十多岁的老人,居住在白宫旁的帐篷中已经二十年
了。游行示威需要事先申请资格证,资格证于上世纪
九十年代末期就停发了,而那个老妇人因为从未离
开,所以被视为游行未结束,并不违法。月月每次去
看她,都买一杯2。5 美元的咖啡送她,比自己平时喝
的1。2 美元的足足贵了一倍。老妇人没什么钱来回
请,每次都摁着她脑袋,硬给她编一头小辫子。她晃
着满头的小辫子,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区,走回自己清
冷的家。一开门,两只摇头晃脑的蟑螂排着队爬了出
去。
月月是习惯了一个人游荡的孩子。
她在水牛城的广场上用自己一天的口粮喂过鸽
子,鸽子在她鞋尖上拉粑粑,里面居然有玉米粒儿。
她专程去看结冰时的尼加拉瓜瀑布,为的是和惠斯勒
雪山顶的日出比对哪一个更美丽,然后一个人在瀑布
旁吹灭自己小小的生日蛋糕。蜡油滴答在手背上,烫
得心里麻了一下,又酸了一下。
她有过各种打工的经历,稍有余钱就去进行各种
旅行,一只二手行囊塞满了全部家当。
在班夫闹鬼的百年古堡,她发现床头柜抽屉中的
《圣经》是翻开的,她看到一句话,记了小半辈
子:“不要为生命忧虑吃什么喝什么; 为身体忧虑穿什
么。生命不胜于饮食吗?身体不胜于衣裳吗?”
她念着这句话给自己缝补外套,却忘记了拔针。
一个路人在街头拦住她,温柔地帮她掐断线头。
她说:“可惜,他年龄大得足以当我祖父了。”
……
如果有人爱读小故事,月月历经的故事是可以写
成系列丛书的,别人羡慕不已的经年旅行,于她而言
貌似是再自然不过的日常生活,她从不会刻意去渲染
标榜,已然进入到另外一种境界中了。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驱使她这样去生活的力量,
来自何方。
我认识月月的时候,她已经安居在北京不再飘
荡。我问她:“你这种在外面走野了的人,怎么就能
狠下心回来了呢?”
她向来有话直说,可那天却嘻嘻哈哈地打了半天
太极。
后来我又问过一次。她骂我矫情,依旧没有清晰
地回答我。
我第三次问的时候,她沉默了。
隔天,她在微信上用一段文字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的父母从分居到离婚,用了整整二十年,你知
道二十年是一个什么概念吗?
他们的价值观无法契合,虽然相爱却相互折磨,
同时折磨着无能为力的我。而我自己最初的情感经历
亦是如此,挫折之深,粉碎了我对家庭生活的所有向
往。这一切迫使我背井离乡去独自生长,绕着地球去
浪荡,直到我习惯了这种浪荡。
三年前,我的母亲在韩国找到了我,在仁川机场
至市区的大巴上,她看着窗外告诉我,四天前他们离
婚的消息。她说,一切都过去了,你也长大了,女
儿,回家吧。
回国后半年,她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结
婚生宝宝了。
我不排斥母亲的想法,只是在想,如果我有了一
个小孩子,该给他怎样的生活呢?……我怎么会舍得
再让他独自在外那么久,独自一个人去成长。
我还没有靠谱的结婚对象,就开始忧虑孩子会重
蹈自己的覆辙。这是不是有点可笑?更可笑的是,居
然被一个刚认识几分钟的人拽去试穿了婚纱,生平第
一次穿婚纱就这么浪费掉了。所以,大冰你打算怎么
弥补我?
我回复她:月月,我郑重地向你承诺,无论你哪
天举行婚礼,我都会穿上礼服站到你身旁。
一个女人欲扬先抑的成长
2012 年11 月11 日,光棍节。我履行了我的承
诺,我租了一身礼服来到了她的婚礼现场。
我以婚礼司仪的身份站到了月月身旁。
谁都没想到她会结婚结得这么突然,但她笃定地
告诉我:“没错,是真爱。”
新郎很帅,那种干干净净的帅。他是音乐世家出
身的高端理工宅男,是我见过长得最像韩国明星的工
程师,据说追他的女人排队排到护城河扑通扑通往下
掉。我自认为穿上礼服后气质高雅,风度十足,可站
在他旁边立马被衬成了山寨货。
他对她疼爱无比,逮着空儿就眉开眼笑地牵着她
的手,笑得又帅又憨。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婚礼仪式
过程中也不例外,把舞台下一堆又一堆的已婚女人羡
慕得死去活来。
他们俩是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结缘的。
理工男默默移走月月面前的酒杯,给她递来一杯
冒着热气的开水,腾腾的热气一下子渲滋了她的双
眼……一屋子人,只有他在意了她正在感冒发烧。
许多年,她是独自生活、独自成长的女汉子,永
远是自己在照料自己。朋友们相处时,也永远是她来
扮演姐姐的角色去照料旁人。人人都把她当个爷们儿
看,没人会在意她正在感冒发烧。
在腾腾的水汽中,对的人从天而降。
她端起杯子,慢慢地,整杯饮下。理工男再次走
过来,拿走杯子,默默加满。
十几年的漂泊塑造了月月独特的气质,理工男隔
着她的壳看到了她的瓤,他由外及里、由里及外地爱
上了她的全部,爱她有嚼头的楚楚动人,也爱她饱经
世事后的懂事大方。他瞬间做出了决定,发心动愿想
去怜惜她。
理工男后来给她唱歌:“如果我是双曲线,你就
是那渐近线,如果我是反比例函数,你就是那坐标
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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