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和韩梅梅的失败与伟大- 第58节

她忽然激动地对　Uncle　Wang　说：“我想明白了，我先走了！”

Uncle　Wang　奇怪地问：“可是，你还没问呢。”

韩梅梅笑得像是风雨后的彩虹，她说：“但是我已经知道您会回答什么了。”

这个城市是她的第二故乡，她兴高采烈地跑去酒吧里面喝酒，这个酒吧是90后的天下，原来不知不觉90后也已经开始上大学，开始出来和自己竞争工作了，她已经是上一辈人了。今天这么多人聚集在酒吧里面，是因为在看南非世界杯，酒吧里叫喊声此起彼伏，狂野的气息几乎要冲破这黑夜，她想起大学的那个晚上，他们偷偷跑出来生也偷偷翻墙出去看世界杯，那一届世界杯有中国，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那个情景，大概过一二十年后，她的记忆更老了之后，她一定会错觉地认为她也一齐参加了那次盛会。

她点了酒，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韩刚，对他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和你结婚。”

环境特别嘈杂，韩刚果然没有听清楚，他又问：“你说什么？”

韩梅梅坚定地说：“对不起，我们解除婚约吧。”突然，整个酒吧爆发出超大分贝的喝彩声，几乎要把她手机的声筒生生震破，像是在集体证明她决定的正确，她知道一定是哪个球队进球了！

比赛结束了，所支持的球队赢了的人哈哈大笑，输了的人则咒骂着不尽力的队员以及没谱的教练。她走出酒吧，辽阔的星空下，很多看完球赛的人也走了出来，所以一时之间，宁静的晚上突然冒出了很多行走的人。

她停在公交车站上仔细打量着后面的灯牌，有人哼着李雷写给她的那首歌从她身旁经过，那个巨大的广告牌里全是这届世界杯里最热门的球星，印着C罗、卡卡、梅西等阳光热情的年轻脸孔，看球的每个人讨论的热点也是他们，她还记得以前他们讨论的是罗纳尔多，是巴乔，是贝克汉姆，是劳尔……如今他们不是退役就是退居二线，年月悄悄远走了，就像是午夜里怀旧电台飘出来的老歌。

好多人带着孩子出来看球，这些大概和她是同一辈的年轻的父母们热烈地讨论着刚才的球赛，而他们的孩子有着牛奶一般的皮肤、星星一样的眼睛、太阳一般的嘴唇，他们是更新鲜更朝气的一代，他们可能是00后，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这个地球转得真的太快太快了，跟不上它的脚步，你就会迷了路。

可是，这么多新生命的威胁之下，她依旧那么想永远拥有青春，而且她觉得自己也许做得到。因为青春与其说是一种姿态，不如说是一种心态。她想起那些日子，他们在隆冬腊月围炉而歌，他们在阳春三月出游踏青，那时候的西京大学有着青春的喧嚣和五月的花香，最高兴的时候，那些疯狂的臭男生跳进了学校的无名湖，水波的荡漾现在还没有休止。那一年的明媚阳光里，刚入学的她和李雷的衬衫领子发着耀眼的白光……

她的脑中忽然响起大学读过的米沃什的那一句诗：“愿温柔的群山和羊群的铃声/使我们记起我们失去的所有事物/因为我们在路上看着，爱上了/在转眼间就会消失的世界。”那些时光像是不朽的石像一般，有着永恒的微笑，她向着这个微笑径直走去。

后记　我之所以写这部小说

这是一部80后成长的编年史，这是一部80后甚至70后、90后的集体回忆。我力图在其中表达我们这样的一群人从纯真无邪到迷茫无助，最后逐渐成熟的群像，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友情，我们曾经遭遇过的背叛，我们为了梦想做过的努力，我们青春的凋亡和不朽。

亲爱的读者，我能想象在一个有金色阳光的午后，你们懒洋洋地翻阅着这本书，然后同时惆怅和惊讶，因为觉得里面的世界你是如此熟悉，就像你们曾经拥有的过往。我经常抱怨自己的记忆不好，可是在一些琐碎事里它又总是超水平发挥。我记得1998年的狮子座流星雨，一群年轻好事的同学，裹着毯子在宿舍外面的天台等到夜里三点，至今仍记得那个闪着星光的夜空；2003年非典横行，说来好笑，一个很好的朋友买给我面包，告诫我食堂很危险，用餐需谨慎；2006年的时候，和一堆人翻墙出去看世界杯，后来惨被人赃俱获，全部逮捕归案；还有那一年高中毕业，我把年少珍爱的孟庭苇的唱碟送给了可能再也见不到的朋友们；而进入社会的第一年，就遭遇了那场阻挡了归家路的南方雪灾以及震动了整个中国神经的汶川地震……

风雨似歌，年少轻狂的我们变成了什么样？打卡上班的职员、碌碌无为的公务员、未婚妈妈、潜规则下属的上司、怀抱梦想的老男孩或者不再相信爱的女人……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要向平庸挑战，结果最后却也逃不开平庸；我们讨厌着麻木污秽的某一类人，结果也变成了那一类人。

书中，他们的今生今世也是这般开始，从天真热血的学生年代直至踏入了社会，一直努力和不公的制度和规则做斗争，可是千百年来形成的规则法理不是谁都能赢，后来，有人牺牲了，有人默认了这些规则，但是总还会有一些人仍在继续血战，写的时候，这些年来的很多问题都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还记得学生时代的初恋情人吗？她如今在何方？变成什么样子？其实也不过一个情字而已，是什么魔力让你终生念念不忘？

你能为了事业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吗？谁都知道这是潜规则，谁都知道这东西下流，可照样有人前仆后继地做，因为是人都有欲望，他用他的欲望成全你的欲望算不算公平？

和你结婚的是不是你心中真正的爱人？或者其实爱人早就沦为一声称呼而已？

为了梦想，你愿意付出多少，被逼得住地下通道你忍得住吗？还是觉得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宁愿在唠叨着酱油涨价肉买不起的晨昏中过完一生？

习惯于晚上写东西，经常写到晚上三点，一抬头看窗外，隔江的人家，灯火已经全灭了，江水荡漾着点点星光。看着自己笔下的人物以不同的面目承担起了现实的生活，心中所思的很多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古人云三十而立，而80后的我们，很多却是三十而栗。经历了世上那么多的冷酷和势利后，我们开始成熟了也圆滑了，手上抓到了一点东西，然而又觉得好像失去的更多，毕竟双手只得这么大，不得不舍弃原先拥有的。

2009年岁末，在某个临睡的深夜，我在某个论坛看到了一个帖子“LiLei和HanMeimei该结婚了吧？”年少轻狂的日子，一懂事就结束。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以前那青涩的模糊面孔，那个时候总是凌晨五点多就得起床，到操场做完体操就到教室里晨读，我们在清凉的晨风中彼此打着哈欠当招呼，一齐怪声怪调地朗读“My　name　is　Lilei”，“My　name　is　Han　Meimei”，疯疯癫癫的少年时代，甜美无敌的李雷和韩梅梅。当然还有令人开心的喜事，2011年年初，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要结婚了，祝表哥和未来的嫂子永远幸福！

花开花落，少年子弟江湖老。在此，我谨以此文献给每个和李雷、韩梅梅一同成长的同学，不管你出生于哪个年代。因为你就是李雷，你就是韩梅梅。

黄墨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