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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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被记忆和它所能施展的种种手段所缠住的人来 说 ； 能使他的记忆力 保持 完好 的一 种方 法— —古 代英 语正 好 — 适用— —确实是强有力的刺激。博尔赫斯没有阅读和书写的 — 能力 ； 词源学所能达到 的外在 范围 是令 他陶醉 的 创造 性劳 动 的代替品。 永无穷尽的因果迷宫 向我揭示了一面镜子 我在其中看不到谁 ； 只看到部分自我 ； 在那之前 ； 我对迷宫的全部赞美 让我清晰地看到了 一种语言的端绪。 《 梦虎 》中宣布博尔赫斯语言学发现的航行的诗篇就是这 样结尾的。这些波动起伏的诗行说明了渗透他到死为止许多 作品的基调和主题。 他学盎格鲁 … 撒克逊语还有一种心理动机。博尔赫斯对 英国有一种浪漫的亲切 感 ； 他 对那 古老 国家的 看 法几 乎可 以 说是仰慕。他在 自传 式随 笔 《 》里承 认了这 点 ； 亲 切地 重申 他 通过哈斯拉姆血统 ； 从 诺森布 利亚 和梅尔 西亚” “ 以来 和英 国 历史的联系感。从这一时 期起 ； 博尔 赫斯 每次 接 受采 访时 几 乎没有不提他的 英国性” “ 和他对 英国 文学 的热 爱。那 以后 ； 几乎没有哪个访谈者能不让他引用阿 尔弗雷 德王传奇 或者 8 世纪盎格鲁 … 撒克逊抒情长诗 流浪者 《 》的片断— —如果需要 — 证据的话 ； 这就是博尔 赫斯对 文学 探险 的渴望 从 未消 退的 证 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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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 年 ； 博尔 赫斯 为 英国 对德 胜利 感到 欢 欣鼓 舞 ； 他 十 五六年来对自由民主原则的真正信仰达到了顶点 ； 与此同时 ； 通过这一文学发现而表达出来的他对英国的支持成了政治麻 烦的一种形式。他在 《自传 式随笔》里提到 了这 点 ； 说 是他 的 “民族主义比较强 烈的同 胞们 把我 叫做 英 国人” — — —当 然 ； 这 是 60 年代后期论争激 烈时 的话 ； 当时 他已 是知 名 人士 ； 常 常 受到缺少 “爱国主义” 的抨击。 30 年代初期 ； 博尔赫斯就不再 是自觉 的 “阿 根廷 人” 在 。 整个 60 年代 ； 阿根廷国内更不稳定 ； 对自由世界更为敌视 ； 博 尔赫斯名声更大 ； 因此 他不打 算放 弃的 出乎意 料 地加 在他 身 上的是一种国际主义精神— —也可以叫做多元文化主义。这 — 是多年前播种后的丰硕 收获 ； 当时 博尔 赫斯广 泛 地在 国内 鲜 为人知的外国作家的作 品中 辛勤查 找 ； 例如 卡 夫卡、 克纳、 福 韦尔斯等名家。随着国内 的政治 和社 会生 活日 趋黑 暗 ； 博 尔 赫斯对自己在国际文学 界形象 的意 识 ； 特别在 他 不能 全力 从 事写作时 ； 推动他孜 孜不倦 地工 作。 《梦虎》 有 意思 的地 方 最 在于它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出版的时机。博尔赫斯自己无法预 料“ 博尔赫斯” ； 在那 本书中 的形 象塑 造 ； 即 使出 于 无意 ； 也 许 仍是最聪明的辩护 ； 时来运转 ； 生活即将有所改变。 博尔赫 斯的 迅速 成名 起因 是 一项 奖金 ； 1960 年 时 ； 博 尔 赫斯本人和一般公众对之都不太了解。那项奖金是 梦虎 《 》出 版后几个月评出的 ； 虽然奖励的主要不是 《梦虎 而是他先前 》； 的小说集 虚构集 《 《 》和 阿莱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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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门托奖由六 家 国际 出 版社 ① 设 置 “ 作 家 不 分国 籍 ； 凡 ； 是现有作品经评审委员会认定对现代文学的发展有持久影响 者均可入选。 它还有作为 一种 替换诺 贝尔 文学 奖 的意 图 ； 当 ” 时许多人认为诺贝尔文 学奖越 来越 有任意 性 ； 并 且过 于政 治 化。任何国际奖都难免带 有政治 色彩 ； 出 版委 员 会里 至少 有 两名委员反法西斯的政治立场是有名的 ： 艾 动 ； 他们不得不谨慎小心 ； 避免惹急佛朗哥。 1961 年春 ； 出版家在西班牙马略尔 卡岛上 福门托 小镇 福 门托旅馆 （ 奖项的名称由此而来 ） 开了五天会 ； 确定了得奖人 ； 决定立即颁发。奖金是 1 万美元 ； 当时相当可观 ； 条件是得奖 作家的作品随后应尽可能地广泛发行。 当然 ； 问题难就难在这里。谁都没有听说过 福门托奖” “ ； 博尔赫斯更不会知道。再 者 ； 除了一 小批 对新 潮 创作 感兴 趣 的西班牙和法国读者以外 ； 一般人都没有听说过博尔赫斯。 1961 年年中的一个星期日 ； 博尔赫 斯和比 奥伊一 起进 餐 时 ； 有电话通知了他这个消息。他以为是个玩笑 ； 并且是个很 精彩的博尔赫斯式的玩 笑。不过 确有 其事 ； 尽 管 他只 得到 一 半奖金。出版家们决定由博尔赫斯和塞缪尔·贝克特平分秋 色。 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每一家出版社在所在国出版获奖 作家的书。就博尔赫斯而言 ； 是《虚构 集 》的 出版 ； 当 然 ； 它 的 迪和加利马尔。 西班牙的维克托·塞克斯和卡洛斯·巴拉尔实际是在地下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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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马尔 （ 法国 ） 、 艾
迪 （意大利 ）、 罗沃尔特（ 德国 ）、 塞克斯·
巴拉尔 （ 西 班 牙 ） 、 约 的 小 树 林 出 版 社 和 伦 敦 的 魏 登 费 尔 纽 德—尼科尔森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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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译本已有十年的历史。 英译本 的首 次出 版在 一年 之 后 ； 书
① 名和西班牙文 相 同。 但 是消 息 传 出去 了 ； 福 门 托奖 起 了 作
用。 博尔赫斯几 乎一 夜 之 间 成 了拥 有 种 种 荣 誉的 文 学 界 名 人。对美国、 英国、 法国、 德国、 意大利等文学文化比较发达的 国家来说 ； 仿佛是他一 个人改 变了 人们 的写作 方 式和 对作 品 的看法。这里面有点道理 ； 即使还要追溯一些往事。战后 ； 欧 洲的文学努力仿佛已成强弩之末。乔伊斯的 为芬尼根守灵 《 》 是现代主义产生的最后 一部杰 出的 实验小 说 ； 看 过小 说的 人 为数不多 ； 并 且 看 不 懂。法 国 新 小 说 十 分 惨 淡 ； 肯 定 没 趣。 （ 据说博尔赫斯对法国新小说产生了重要影响 ； 当他听到新小 说的创作者以他的虚构小说为样版时 ； 他大吃一惊。 ） 在英国 ； 后 殖民 时 期 小 说 受到 顽 固 的 自 然主 义 的 束 缚。 德国精神暴露出千疮百 孔 ； 作家 们只顾 得 上舐 伤口。 西班 牙 和意大利的语言和文化 同博尔 赫斯 的有不 少共 同 之处 ； 自 然 而然地唯他马首是瞻 ； 指望他 指出 一条 有关走 出 文学 空虚 的 路线。 对于各国的文学 ； 博 尔赫 斯都 代表 一 条出 路。他 严谨 的
1955 年艾 迪出 版 了 一本 意 大 利译 文 的 博尔 赫 斯 短篇 小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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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 ； 译者是佛朗哥·卢钦蒂尼 ； 书名是《通天塔图 书馆》 。除 50 年代初期的法译本之外 ； 博尔赫 斯获得 福门托 奖之前 ； 他的 作 品在阿根廷以外的国 家出 版并 不多。 （ 另 一本《迷 宫》是 1959 年德国汉塞出版社出版的。 大利译 本的出 版和博 尔赫斯 随 ）意 之而来的名声有助于使意大利 政府在 福门托 奖之后 不久授 予 他骑士勋章 ； 这是博尔赫斯得到的第一个国外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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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带有闪闪发光的游 戏文章 的表 面镶饰 ； 既 是 欧洲 破碎 文 化的反映又是对它的回答。此外 ； 博尔赫斯的小说引人入胜。 一位世界级的作家不坚持严格反映客观现实的虚构和基本的 严肃精神 ； 对大家说来是一种宽慰。有博尔赫斯的榜样在 ； 作 家们仿佛能够精神一振地回到新的叙述自由。 随着福门托奖公布而来 的对 博尔 赫斯 的喝 彩 ； 世 界真 正 地为他敞开了大门。首先 是美 国 ； 一 个名 叫爱 德 华· 拉罗 克 ·廷克基金会的机构给了他奥斯汀得克萨斯大学的一个教授 职位。这个职位要求讲课和朗读 ； 从 1961 年 9 月开始请博尔 赫斯教一个学期。 如果说福门托奖首次给了他世界性声誉 ； 那么 1950 年后 他的短篇小说的译文零 零星星 地在 杂志上 发表 ； 则使 他在 某 些美国大学的拉丁美洲系也有一点名气。一座北美大学的教 职既是他学术地位的量度又是他突然出名的反映。博尔赫斯 欣然接受了那个职位。他准备讲莱奥波尔多·卢戈内斯的作 品和介绍阿根廷文学。他走 上大 学讲 台时 发现 班上 30 几 个 学生对他自己作品的兴趣要大得多。他还注意到他们对文学 的热情高于考试。 博尔赫斯到美国时 ； 不管外表如何 ； 他给人的印象都不是 一位一本正经的大学教 师 ； 而是 一位文 学 革命 家。他 服饰 保 守 ； 举止彬彬有礼 ； 来自异国 ； 谈笑风生 ； 样子很古怪。他仿佛 是凭空冒出来的 ； 或许 至少是 比利 时超 现实主 义 画家 勒内 · 马格里特描绘的人物。这个盲人对现代虚构小说有独到的看 法 ； 用古代北欧的俏皮话让听众开心 ； 拿弥尔顿开些形而上学 的玩笑。 博尔赫斯首次在美国发表了他以前在阿根廷的极端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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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文学观点。 “博尔赫 斯” 他照看 ； 他 负 责展 示。但 他的 出 由 场非同寻常 ； 他的短篇小说很不一般 ； 小说展现的世界不可思 议 ； 每一篇都向貌似可信的现实惯例提出了无法回避的挑战。 美国文学界为学院派所牢牢掌握 ； 因此自视过高 ； 读者却得不 到满足 ； 对他们来说 ； 博尔 赫斯 是个使 他们 兴奋 的 作家 ； 因 为 博尔赫斯的作品不可思 议 ； 但 仿佛 又支 持了乔 伊 斯式 文学 的 不妥协性。 博尔赫斯首 次 访 美是 由 他 母 亲 陪同 的 ； 当时 别 无 他 法。 他需要照顾 ； 他的衣服得有人准备 ； 日程得有人安排。他几乎 什么也看不见 ； 美国讲 究实用 的生 活方 式并不 能 改善 他如 今 积重难返的不实用性。 最早见到他并 且 采 访 他的 北 美 人 之 一是 名 叫 詹 姆 斯 · E 。厄比的大学教师和西班牙语专家。1961 年 12 月中旬他 和 博尔赫斯初次会晤证实了这个阿根廷人的脱俗。 我看到的是一位 62 岁 的老 人 ； 身 材中 等 ； 一 套过 于 宽松的灰色衣服使他显得更加肥硕。与身材其他部位相 比 ； 他的脑袋很大 ； 五官仿佛奇怪地放大撑开。他朝后梳 的白头发有时在太阳穴 和耳 边披 落下 来 ； 使 他像 是老 派 的诗人或者漫画里的 美国 参议 员。他 几乎 完全 失 明 ； 经 过几次 白 内 障 摘 除 手 术 和 视 网 膜 脱 落 后 ； 他 那 双 眼 睛— — — “英国人称 之为 灰色 的、 然的 蓝色 眼 睛” — 漠 — —在 蓬松的眉毛 和半 睡 的 眼 睑 下除 了 一 片 模 糊什 么 也 看 不 见。 如果他把一本书凑在 面 前很 近很 近 ； 他 能看 到用 大 字印得清晰的书名。他独 自 在房 间里 走动 ； 但是 走几 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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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要扶住别人的胳臂。他的动作和手势深重、 迟疑、 有点笨拙 ； 这不完全 是由 于失 明。他 只是 不 知道 自己 的 手或身体在做什么。 谈到博尔赫斯的声音时 ； 厄比就不太宽容了。 他的声音相当刺耳 ； 瓮 声瓮 气 ； 不 清晰 ； 他朗 读时 的 声调有点做作。但是他重复一句话时的柔情和他对诗歌 语言魅力的顺从是亲切动人的。 当然 ； 莱昂诺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