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饿吗？”
陆骁问他。
查钰点点头。饿。他还饿。
于是陆骁又捏起一块肉递到他的唇边。
几次三番，查钰终是将盘子里的肉吃掉大半。
然后陆骁将地上的盘子收走，带着一块湿好的帕子走到查钰身边。
替陆骁擦干净脸上的油污。
陆骁知道查钰在盯着他看。但陆骁却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查钰。他的表情很专注，像是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
等到陆骁把查钰收拾好了，他就转回身去，拿起了那本他一直在看的书。
仔细说来，这本书也是老朋友。就是很久之前，逐日送给陆骁的那本有色读物。
只是如今看来。皆是物是人非。
“孟掌门今天想用哪个姿势呢？这个，这个……还是这个？”
陆骁一页一页翻着画册，一个一个指给查钰看。
查钰没看。没心思看。看陆骁原比看那些小图有意思多了。
其实查钰特别想问陆骁。
想问他一句。
你到底怎么了。
可是查钰被点了哑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哦，我忘了，现在的孟掌门已经不是我的娘子了，他只是我的阶下囚，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所以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陆骁咧开嘴笑了笑。
那笑划得查钰心疼。
陆骁解开查钰手上的绳索，拉着他从地上站起，然后牵着他的手往床那头走去。
而被他拉着手的查钰，却只觉得彻骨冰凉。
眼前这个瘦削的少年的背影就像是无垠宇宙茫茫星海中的咫尺黑洞，将人世间的所有挣扎与哭喊都吞噬其中，只留下永恒的孤寂和悲凉。
其实即便查钰能说话。他也好似改变不了什么。
查钰突然痛哭出声，迎上前去抱住陆骁的后背。
他从未有过如此深切的难过。
他见不得那个本来会哭会笑会吵会闹的十八岁少年变成如今这样如同死亡一般的静默。
陆骁。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
可是陆骁没有告诉他。他只是掰开查钰死死抱着他的双手，然后一把将他甩在床上。
那力气太狠、太重，就好像在表现着主人十分的怒气一般。
可陆骁没有生气。他还在笑。
甚至比之前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孟掌门这是等不及了？还是说楚翡平日里调教的好，孟掌门对此事早已经驾轻就熟见怪不怪了？”
陆骁轻笑着走到查钰身边。他坐在床头上，捏住查钰的下颌。
“既是这样，你我也别再耽搁，如何能虚度了迟来了一百八十余日的良辰美景？”
陆骁脸上不再笑了。他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他低下头去吻查钰的脸，那上头泪痕遍布，进入唇舌便尽是苦涩。
“若是你想要归元丹，那时候尽可与我说，我那时那般喜欢你，如何舍得不给你。”
陆骁的声音很轻，轻到让查钰觉得这声音根本就是幻觉，只是他在他的脸上感受到了不属于他的新的温热的液体。
那是陆骁的泪。
陆骁的唇慢慢离开查钰的脸，然后用重逢之后第一次深切的目光看着查钰。
“所以你……何苦骗我。”
这让查钰无可辩驳。他可以说他对逐日楚翡之事一无所知，却不得不承认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要归元丹的事实。
“也许你还不知道。归元丹的最后一味药……是我的心头血……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我就都给你了。我后来想了很久，发现其实老天把一切都注定好了，注定你拿不到归元丹，注定我得不到你，注定我苍幕教受此磨难教中之人非死即伤——”
陆骁抓着查钰的肩膀，双眼之中早已模糊一片。
“所以才让我在最最得意的时候看清事实真相，让我从云端跌落深渊至此血肉模糊万劫不复！”
“所谓天意。大抵如是。”
陆骁低下头去。吻了查钰的嘴角。
“孟掌门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陆骁翻转过查钰的身子，让他背对着自己跪下，然后褪去他的长袍。
他的食指从他的脖颈处划过，蜿蜒往下，直到查钰的腰际。那种冰冷的触觉让查钰觉得极其的不舒服，忽而觉得自己连心脏都在颤抖。
“怎么，你害怕了？”
陆骁能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
“你是该怕，被一个你不爱的逼迫着做你不爱的事情，你是该怕——可是，这是我对你的惩罚呢，所以你啊，躲不掉呢，就好像……就好像逐日一样。”
查钰猛地一怔。
这是这半年来，他第一次听到别人的消息。
然后他感觉到陆骁慢慢向他靠近，他也褪去了他的长袍，陆骁身体的温度通过他的胸口传到查钰的后背，可查钰却没有感受到半分暖意。
他隐隐约约的知道。那些他在不咸山上曾拥有过的所有的美好回忆将在下一刻被陆骁亲手打碎。
陆骁将他的脑袋枕在查钰的肩膀上，在他耳畔轻声说到。
“追云死了。我亲手杀的。”
然后查钰的身体就在刹那间变得僵硬。
陆骁开始吻他的脖颈。
“我总是梦到追云，梦到我们小时候。”
陆骁的吻游移到查钰的后背。
“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正跟着一个耍马猴的老头子跑江湖，那时候我还小，还喜欢凑在那些人跟前看热闹……然后我说我喜欢他，我要留着他上山跟我玩。”
陆骁褪下了查钰的裤子。
“他为了那句‘喜欢’护了我一世……我却当着逐日的面，亲手杀了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到了查钰的后背。
“我不想杀他的。只是我却不能轻易放过逐日。”
陆骁贴住了查钰的身体。然后扶着他的臀，直捣黄龙。
“你也一样。”
第40章 武侠大盟主（17）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时。查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脸。
陆骁。
侧躺在查钰身边的陆骁早已穿戴整齐。头发一丝不苟地绾在头顶，身上除了一件黑色长袍再无长物。他的眉眼愈发精致，比半年前的他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冷峻。
他就那么用手撑着侧脸，一动不动地看着查钰。
查钰想伸手去抚摸陆骁的脸。
“咝——”
查钰皱着眉头痛呼出声。
“孟掌门现在的身子可禁不住这样的动作。”
陆骁似是笑了一声。
他抬手抓住查钰的手腕，将查钰未完成的动作定格在空中。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孟掌门受的住受不住了。”
陆骁一把将查钰从床上拉起，然后带着他走到梳妆台前。
查钰此刻几乎是站立不稳，这短短的几步路与其说是走过去的，倒不如说是被陆骁拖着过去的。然后陆骁站到他的身后，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脸色憔悴苍白绝无半点血色，身上斑斑驳驳尽是点点青紫。
而身后，是那张对查钰来说最熟悉不过的脸。
陆骁闭着眼睛躺在查钰的脖颈，像是在闻他身上的味道，他的手离开查钰的肩膀慢慢下移，手指流连处引起身下人的阵阵轻颤，然后他的手慢慢停下，环住了查钰的腰。
“你昨天晚上特别乖。”
“……”
查钰不知该如果回答。
他只是没有拒绝。也许是因为心疼陆骁，也许是因为自己心里头愧疚，也许。
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乖吗？”
镜子里的陆骁突然睁开了眼睛。
查钰摇摇头。
不是回答乖不乖。而是说他从来没有和楚翡在一起过。他想回头去和陆骁解释，但陆骁的表情告诉他无论他说什么陆骁都不会信。
查钰咧着嘴。苦笑一声。
陆骁的确不会信。至少现在不会信。他引着查钰让他坐在梳妆台前，然后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木梳。
“我爹爹就是这么给我娘亲梳头的。”
陆骁拿起那把木梳，在查钰头上一疏到底。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慢，眼睛里头好像除了查钰再没有别人。
查钰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在红日初生的不咸山顶峰上，陆骁也曾这么看着他跟他说过他父亲母亲的事。
“我这一生最羡慕的人就是他们两个，我也一直以为我也会同他们一样。”
陆骁将查钰的头发一半绾起一半放下。他喜欢看查钰把头发披起来的样子。然后摆正查钰的头，看着镜子里的查钰。
那样一张清秀如水温文尔雅的脸。那样一张他一见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脸。
然后陆骁一笑，从椅子上拿来一件红色长袍，披在查钰身上，蹲在查钰身前，仔细替他打好衣服上的结。
“我喜欢你穿红色的衣服，因为你穿着好看。而且……这会给我一种错觉，让我以为与你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你我成亲的日子。”
陆骁的语调没有变化。查钰却觉得莫名心疼。他反手握住陆骁的手放置在他的心口，想告诉陆骁他从未有一刻想要伤害他。
只是他除了热切地看着陆骁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我曾在不咸山上备好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就像逐日岁岁年年里为追云做的那样，我也曾想过当着苍幕教上上下下几百人的面与你三拜天地此生此世再不分离，就像那日我在大殿上与你许诺的一般……可这一切，就在你带着正道盟一干人等上山的那日，化作那年冬天里最大的一个笑话。”
不是的。不是的！
查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陆骁的脸颊，捧起他的脸想亲吻他安慰他。可当他闭着眼睛凑到陆骁身前时，陆骁却用他的手掌阻挡了查钰的亲吻。
他站起身来，拍拍了袍子上并不存在灰尘。
然后转回身子去，对查钰说。
“孟掌门果然是聪明人，才一晚上就知道怎么讨好我了……”
“还是说，孟掌门……又想再骗我一次？”
陆骁唇边还是带着那种似有若无的笑容。查钰明白。那是嘲讽。
所以查钰自己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走吧，再晚，我们怕是赶不上楚翡的晚宴了。”
是天夜里，正道盟里红灯高挂。楚翡昨日当选正道盟盟主，今日便大摆筵席宴请五湖四方宾客。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今日的客人里，还有几位不怎么受欢迎的人。
陆骁带着查钰坐在最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现在早该知道你不在了，可你看看他，推杯交盏好不快活，哪里有半点担心你的样子。”
陆骁坐在查钰身边，右手死死地扣着他的腰。
查钰随着陆骁的眼神往楚翡那边看了一眼，此刻的楚翡的确是壮志满怀潇洒异常。
他还是穿着一件月白长袍，好像自查钰见他起，他就没有换过别的颜色。不过那个颜色也真的衬他，一股子名门正派的侠士风流，更显得那人公子如兰温文如玉。
“怎么，这就看呆了？”
查钰忽而觉得腰间一紧。
回头看去，便就见着一张不见喜怒的脸。
“可你也不想想，是谁放出风声说你我有染？又是谁让你无脸见人不得不辞去武当派掌门，又是谁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受尽万人敬仰当上了这原本属于你的正道盟盟主之位？”
陆骁转动查钰的头，让他看着此刻正处在众人中心处的楚翡，而他则是探在查钰的耳边，呼吸之间便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