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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笼上素贞的心头，第一次有些遗憾自己为什么偏不是一个男子，可以为国家、为百姓、为父亲正大光明的站出来和欲仙帮对决。
对于素贞的沉默，绍仁也并未苛求，只是淡淡的呷了口茶，“我相信你和他们不一样。”
“多谢。”素贞看出了他眼眸里的信任，但这个少年真的如看上去的这样相信自己这个临时拉来做盟友的“兄长”么？
“如若是我再多上十几年的寿命，也实在很难保证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我欠考虑了。”
绍仁的话让素贞觉得有几分凄凉，更有几分惭愧，一个注定只能有二十几年寿命的人都这样看得开，自己还在犹豫些什么，女子又怎么样，即便不能献身朝堂，也要在其位一日，就为百姓尽一日的心力。
正欲张口同绍仁述说此刻所想，却听到有人敲门，“冯公子，岚音姑娘同意见您了，但还要公子前往岚台阁通过她的考验才行。”
“好，还请姑娘稍候，小生这就前去。”绍仁隔门朗声应道。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那个京城有名的头魁艺妓岚音？”素贞笑着问他。
“自然不是，如若不是借着想见她的名义，我们哪里能够清净的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隔壁会有大人物造访，兄长是练武之人，以你的耳力定能窥探到一二机要。”
“嗯，我会多留意的。”
房间随绍仁的离去而安静下来，素贞苦笑，自己竟以女儿之身出入秦楼楚馆，他日如若有一天绍仁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必定会为今天带自己来过这里感到尴尬吧。
听得隔壁略有声响，素贞不敢怠慢，立即附耳到墙上，屏息倾听。
毕竟有着一墙之隔，虽不难辨认出对话的是两名男子，内容却听的不甚清晰，只模糊听到了“帮主”、“除掉”等字眼，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其中一人就是昨天在赌桌上刚刚见过的欲仙帮护法金亢龙。
果然是和欲仙帮有关，青天白日的选在这里见面，掩人耳目之意明显，可惜还是被绍仁探得了消息，看来自己这个“弟弟”还真的不简单啊。素贞正遗憾自己没能听清楚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已听到了桌椅响动之声，便连忙欲出门至少看清和金亢龙对话的究竟是何许人物，却在刚一开门就发现自己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未免打草惊蛇，素贞故作无意状的向那名丫鬟询问一下绍仁何时归来，丫鬟只恭敬的回答不知，便再也无话。素贞只能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远远望见一个男子的背影，除此之外再无更多收获。
略带懊恼的坐回房间，却正巧绍仁推门而入，“走吧，兄长，看来这里是不会管我们的午饭了。”
素贞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边走边笑着打趣他，“怎么，冯二公子也没见到？”
“我本来就不通画艺的，欣赏尚可，要让我画就着实有些为难了。”
“呵呵，回去兄长教你，不过你能有机会接受岚音姑娘的考验，也算是风流才子啦。”
“兄长就莫再拿我寻开心了，只不过是先前递了首诗作敲门砖而已。”
素贞看绍仁的脸越来越红，便不再打趣他，向飘花楼付足了银子，和绍仁寻了一处僻静雅致的餐馆，打算歇息一下进些膳食，所谓“俱膳餐饭，适口充肠”，如今身在京城又有黄金傍身，饮食上即便说不上讲究，至少也不如从前那般随意。
“那个人是当朝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慕青衫。”绍仁压低了声音向素贞说道。
“房间隔音很好，我只隐约听到他们在密谋除掉谁，但可惜没能听清更多。”素贞想到绍仁方才回到房间的时间刚好和金亢龙他们脚前脚后，想来他不是一定见不到那个艺妓，只是故意为之吧。
“无妨，欲仙帮正暗中结交朝中大员，恐怕背后会有更大的阴谋，目前以你我二人之力，即便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是谁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嗯。”素贞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只是我虽功力在林姑娘之上，但耳力并不及她，还是让你失望了。”绍仁的话虽在理，但素贞明白他也是在有意宽慰自己，假使自己清晰地听到了他们下一步的目的，便占了先机和主动，事情或许会好办得多。
“玉蟾宫的杀手听力都经过专业训练，林姑娘又是个中翘楚，所以才能隔墙听音。我没有事先考虑过这个问题，以为只要武功越高听力就会越好，该是我让你失望才对。”
窗外一阵狂风骤起，裹挟着一些细小的沙石杂物呼啸而去，只余下呼呼风声仍在二人耳边回荡。
“山雨欲来风满楼。”素贞放下手中的碗筷，望向天边聚集的乌云，淡淡叹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 得算（十一）
飘花楼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素贞和绍仁谁都没有向林汐提及。恩科开试前的日子开始变的平静无澜，欲仙帮仿佛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更没有听闻有什么重要人物在这段时间被顺利“除掉”，是失败了，还是放弃了？
素贞在京城租了一处不大的院落供她们三人居住，常常每天从晨起读书到日落，连三餐有时都会忘记。绍仁倒是对素贞赢回来的千两黄金很是受用，很快就用这笔钱中的一部分结交了一批京城的官宦公子们，整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只有林汐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但不知绍仁和她说了些什么，竟也耐得住寂寞，在租住的小院中很少外出，只侍弄些花草打发时间。
绍仁几乎每天回到小院都会到素贞房里和她谈论些关于朝中大臣之间的恩怨啦、脾性喜好啦之类的消息，素贞明白，他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寻求向欲仙帮复仇的可能，更是在为自己这个“兄长”日后的仕途铺路。
上次飘花楼的失误证明了她们两个的确还太过年轻，做事还多少有些轻率，那么即将步入官场这个政治的大漩涡，不多做些准备是万万不行的。即便她们对朝廷现行的文官政治体制有诸多不满，但素贞很清楚绍仁的目标是指向欲仙帮的，她们必须学会和朝臣们合作，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才能达到和欲仙帮抗衡甚至铲灭欲仙帮的目的。
刘长赢在身体痊愈后来过几次，先是为清雅林重归于手向素贞道谢，并且几次邀请她一同去清雅林读书备考，被素贞以喜好安静为由婉言谢绝了，倒是绍仁时常出入清雅林，和刘长赢之间的关系处的不错。李兆廷也来过几次，每一次见他对素贞来说都格外煎熬，所幸有绍仁在一旁帮忙化开问题，至少兆廷看她的目光不似之前一般热烈而让人难以忍受了。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静中很快流逝，转眼间天气已近入秋，离大考也不过几日之遥了，林汐害喜害得愈来愈厉害，绍仁的身体也随着天气的转凉越来越差，明显咳得更多了、脸色更白了。当然林汐的话从来都不多，绍仁也极力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体，素贞甚至觉得在她闭门读书的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之内，林汐总共的语言也不会超过十句，其中大概只有两三句是和绍仁说的，内容则全部是关于绍仁的身体状况。
素贞总觉得不能任凭他们这样下去，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应该做些什么，可又究竟能够做些什么呢？
终于到了恩科当日，连日来的辛苦准备只为在科场一搏功名，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科场上竟然又见到了闻臭，她参与恩科怕是也只为了开心和好玩吧，同为女子，目的却和自己这个背负了仇恨和救父使命的人差之千里。
倒真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到在科场上点睡了考官，公然趁举子瞌睡之间偷换考卷，素贞也一时玩心顿起，故意装睡让她盗走了一张写着一个大大的“贼”字的卷子，又笑着对他挥了挥手，也算是警告她一番。谁知她竟还不安分，盗走了旁边替考的东方胜的卷子，素贞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专心做自己的锦绣文章了。
从科场出来，远远的就在看到了绍仁的身影，他瘦弱的身形和俊朗的面容放在人群中并不难找，素贞感到自己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虽然他只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但这近一个月来的相互陪伴的的确确给了她一种自己还有家的错觉。
“哥，辛苦了吧，送你！”绍仁顺手递给素贞一个食盒，笑着说道。这些日子他常和京城的那些公子哥们厮混在一起，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受环境的影响，性格明显开朗了不少，至少整个人不是初见时看上去的那么寡淡无味。他和素贞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段时间亲近了许多，对素贞的称呼也从不知在何时由刻板有礼的“兄长”变成了一个简单亲切的“哥”。
素贞一手接过食盒，一手用袖子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是真的太热还是他因身体虚弱而发的虚汗，只能笑着对绍仁说，“最近的天气忽冷忽热的，明明入秋了还有这么大的太阳，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也不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无妨，别人的亲友都来慰劳读书考试的辛苦，我自然也不甘人后。”
“哎，有用的，这是谁啊，给你送吃的，刚好本大侠饿了，不介意我吃一点吧。”闻臭已在不知何时穿过人群走到了她们二人眼前，毫不客气的拿过素贞手里的食盒，打开一看，“是猪蹄啊，想不到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还喜欢吃这个！”言毕还真的就顺手捞起一个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似乎全然没把方才科场上的事情挂在心上。
素贞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淡淡一笑，这个人还真是活得随性啊，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毫不顾及形象的进食，自己还真是模仿不来，“闻大侠喜欢，尽管拿去吃好了，他是在下的胞弟，冯绍仁。”
“怪不得和你那么像，都长得那么瘦，还一副书呆子模样，喏，本大侠只吃一个，剩下的你们两个好好补补！”闻臭说完一副大方模样的欲把食盒塞回素贞手中，还丝毫不拘小节的用嘴叼着猪蹄，倒出那只本来拿着猪蹄的手拍了拍素贞瘦弱的肩膀。
“闻大侠的好意我兄弟二人心领了，只是此刻腹中尚无饥饿之感，足下不妨多进一些。”素贞挥手婉拒，笑容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苦涩，自己看上去瘦弱是因为本就是个女子，绍仁看上去消瘦是为病痛所累，无论是谁，都不是靠猪蹄就能变的强壮的，对她的“好意”还真都只能心领了。
“绍民兄，绍仁兄！你们在这里啊，害得我好找！”不远处传来刘长赢的呼喊声，三人一起回头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果然李兆廷和刘倩也在。
“咦，闻公子也在，刚刚好。我和兆廷兄想着大家虽是大考前就已相识，但前段时间都忙于备考，也没有机会好好相聚，如今科场结束，不若我和倩儿做东，请大家到溢香楼一叙，不醉不归如何？”
“那溢香楼的猪蹄要是比这个做的好吃我就去。”闻臭把手中的食盒塞给刘长赢，一边吃着猪蹄一边嘟囔着说道。
“哎，溢香楼可是京城有名的大酒楼，今天有相爷公子作东，闻兄你还愁猪蹄不够吃？再说了，你现在吃的这些可是绍仁兄祝他哥哥金榜题名的彩头，有这份兄弟情谊在，是哪家酒楼都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