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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鳏夫-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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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话长,不过那的确算得上是我丈人,”李善鸿随口带过,忙催促着薛老神医收拾,“渡船不久就要开了,您快收拾下随我去吧。”
  薛老神医让孙女收了药箱,跟着李善鸿边走边念叨:“你什么时候成的家?怎么都没消息呢?就连那些破落的封王成亲都能消息满天飞,你堂堂皇室正统血脉,怎么会没的消息?”
  李善鸿含笑道:“这其中颇多曲折,待我回去慢慢跟您讲,我们先走便是了。”
  不消多时几人便到了渡口,薛老神医对着薛环儿叮嘱几句,谁家孩子寒热未消需度注意,谁家当家的感染痢疾要上门问诊都交代了个遍,薛环儿一一记下,见船桅杆已竖起,催着爷爷上船了。
  船上的人都已经换了一拨,李善鸿搀扶着薛老神医一路向上,推开了房门,床上却意外地没看见桑湛。
  顾不得安置薛老神医,李善鸿冲了出去四处询问,船员们忙着做起航前的准备,都说没看到人。李善鸿跑上跑下,差点将船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在船尾找到人。
  桑湛披了外衣站在船尾,风吹舞着他松散的黑发,衬得背影萧瑟不已。
  李善鸿心中浮上涩意,放柔了声音开口叫他:“阿湛。”
  闻言桑湛转过身来,眼眶深陷脸色憔悴,扯了个难看极了的笑,“你来了。”
  李善鸿走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浅笑道:“嗯,我把薛神医带来了。”

  第三十三章

  已是夏末天气仍旧燥得慌,检查完船帆身上已经黏糊糊一片汗,船老大停下擦了擦汗,眺望远方。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躲到厚厚的云层里不见踪影,浅蓝的天空也覆上了灰纱朦胧一片。天色却依旧亮的扎眼,江面不似往日的湍急,与天色相交更显融洽,叫船老大心里不安许多。
  匆匆下了桅杆,船老大赶紧集中船员们检查船身先防备起来。
  房外喧闹忙碌,房内倒是一片安静。
  桑湛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揪起眼皮悄悄打量另一头低声交谈的两人。
  这回明明是李公子陪他来求医,事实上他只顾着满心的惶然,一个劲儿地在那悲伤春秋,反倒是李公子直接就把神医带到他面前了,来了这么多趟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神医……李公子还有什么做不到?太能了,李公子太能了……
  这厢桑湛满脑袋崇拜,那头李善鸿可不好过。
  薛老神医揪着李善鸿的耳朵,板着脸问:“老实交代,你都在外面搞什么幺蛾子了?!”
  “疼疼疼!”李善鸿吃痛叫道,大夫的手劲怎么比常人大那么多啊,“好爷爷,您先松开我,我这样怎么讲啊?”
  薛老神医冷哼一声,又狠敲了下李善鸿的额头才松开手,“说罢。”
  李善鸿揉揉被揪得发热的耳根,咕囔道:“就是您看到的这样啊……”
  “你该不会是要告诉薛爷爷你好男风吧?这成何体统?!”薛老神医激动地胡子都要飞起来了,看向桑湛的目光里挟了刀片,“是不是那小子招惹你了?”
  桑湛:???
  李善鸿忙按下薛老神医,扭头对桑湛摇摇头示意没事,桑湛听不清楚他们说的,只得把疑问吞回嘴里,李公子说没事就没事吧。
  “薛爷爷您想多了,不是这样的,”李善鸿不逗老爷子了,正经道:“这的确是我的一位朋友,也只是朋友罢了,您别瞎想。”
  薛老神医朝桑湛的方向努努嘴,还是不信,“‘一个朋友’?他父亲是你老丈人,那你是他的什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李善鸿嘿嘿两声,惹得薛老神医又是一个横眉,这才安耽下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了一遍,中间隐去了他是被劫上山的,只说是路过帮了一把。
  薛老神医起先还怒气冲冲,听着听着心就揪起来了,李善鸿把桑湛说的那是爹不行娘不在,从小就苦得不得了,什么东家一口饭啊西家一口水啊拉拔着长大什么苦说什么,听完薛老神医对刚刚还抱有敌意的桑湛带上了点怜爱之意。
  李善鸿朝桑湛使了个眼色,桑湛心领神会,知道李公子这是要替他引见了,跨步走到薛老神医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晚辈见过薛神医。”
  “嗨,什么神医不神医,都是虚的,你同鸿儿一样,叫我薛爷爷便是。”心中去了偏见,薛老神医对着温顺礼貌的桑湛生出些许好感,若是如鸿儿所言,这孩子的确很辛苦,他避世许久,无论对象一概不见,也自然是不会知晓那其中的辛苦。
  心中暗自下了决定要替他老父好好诊治,薛老神医又细细问了桑老爹的病情,发病时的症状到身体细微的变化都问了个遍。桑湛一一答了,却发现神医的脸色更加凝重,他小心翼翼地问:“神医这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没事,你继续说。”薛老神医轻捏着指尖,若有所思。
  桑湛又补充了些细节,薛老神医双手抵额,眼睛轻阖,沉声问:“主要是四肢无力目不能视,经常性发寒咳嗽是吗?”
  “嗯。”桑湛应道,无措地望向李善鸿,李善鸿眨眨眼睛,出声问:“您可是有了猜测?”
  “是有点眉目了,”薛老神医睁开眼,换了个话茬,“小娃娃你叫什么?”
  “我叫桑湛。”桑湛答。
  “桑?这个姓很少见啊。”
  桑湛解释说:“我阿爹是在桑树下被捡到的,所以以桑为姓。”
  “被捡到?被你爷爷吗?”薛老神医问。
  “这我不太清楚,没怎么听阿爹提起过,”桑湛使劲回想着,“好像是被我娘捡到的吧,小时候听娘亲说过几句玩笑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薛老神医盯着桑湛的脸,像要看出个什么来一样,“小娃娃,你听过赵绥这个名字吗?”
  “赵绥?没有啊。”桑湛茫然,”那是?“
  “一位旧友,”薛老神医失笑着摇头,“多年没见,都快想不起她的脸了,今儿个见了你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她了,总觉得你们有些相像呢。”
  “有机会见见就知道像不像了。”李善鸿笑着帮他应下,薛老神医还想说什么,突然房外传来一声惊叫,三人对视几眼,桑湛站了起来,走过去把门打开。
  “怎么了?”
  “轰隆隆!”
  一道惊雷突然炸开,狂风呼啸着卷进屋子,刮倒一片布绸。只见江面上翻滚着惊涛大浪,天色早已不复之前的明媚,黑压压的一片,连着天际的江面也是墨沉沉的,闪电不时划破天幕,一亮一暗,叫人心中生出些未知的恐惧。
  甲板上一阵慌乱,船客都赶着躲到船舱,提前做过准备的原因,船老大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船员们固定甲板和货物,断缆降帆。
  “船老大经验丰富,不会出什么事的。”桑湛比划着,“之前我跟他的船也有遇到过暴雨,很快就会过去的,不必多虑。”
  船老大闻言大笑道:“你小子就知道夸我,这雨大约半个多时辰就会过了,你们回房里呆着就好。”
  甲板上的雨水越积越多,随着船身晃荡四处飞溅,不少都灌进了房间,随着时间推移,船身晃得越来越厉害,几乎都要站不住人了。
  李善鸿紧紧盯着翻滚的江面,“这船晃得不对!”
  桑湛紧紧抓着栏杆,也严肃起来,“老叔,这晃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船老大也觉得不对,但他们都是按平常的做法,应当不会出差错才对,正在三人疑惑之际,负责降帆的船员慌张跑了过来,“老大,帆卡住下不来了!”
  “什么?!”船老大赶忙跟着船员跑到桅杆下,缆绳已经全松,帆却迟迟不见降下,卡在半空中危险地鼓起。
  难怪船只晃得这么厉害!船老大看的心惊胆战,抓住船员的领子嘶吼:“帆必须降下来,桅杆一时半会砍不断,兄弟里谁能爬上去?!”
  船员们面面相觑,谁都没这胆量,“一群窝囊废!”船老大啐了一口,系紧腰带就要往上爬,他虽然上了年纪,本事还是在的。
  刚爬了没两步,船老大就被人拽了下来,他怒火中烧,扭头就骂:“长没长眼睛,没看见老子忙着呢!老子不上你们这群崽子谁能上!”
  “我上。”

  第三十四章

  “我上。”
  李善鸿一把拽过桑湛吼道:“你又不会水瞎掺和什么!”
  桑湛充耳不闻,低头在腰上系上绳子,铁了心要上杆的样子。李善鸿气急,手上使了大劲儿去解桑湛腰上的绳子,“这不是逞能的时候,回去!”
  暴雨还在泼洒,风浪一个接一个打上来,桑湛几人早已浑身湿透,睁眼都勉强。桑湛力气还没完全恢复,争不过李善鸿被他抽了绳子,死死抓住末端,桑湛急切低吼道:“老叔受过腰伤,让他去太勉强了,我年纪轻没事的!”
  “有事就晚了!”李善鸿不肯松手,“你给我回去!”
  “小桑你赶紧回去,老叔我还没那么弱。”船老大心里也急,边劝着桑湛边就要拨开两人,桑湛执拗拦住他不让他上去。
  船身晃得越来越厉害,几乎都要站不住人了,桑湛更急,一把丢下绳子,赤手空拳就要往上爬。
  李善鸿用力抹了把脸,骂了句“净会找事做!”,直接抓住桑湛的衣领把他往船舱一推,桑湛毫无防备,直接就被推到在地,再抬头,李善鸿已经跳上了桅杆,顺着杆子小心地往上爬着。
  被雨水冲刷的桅杆湿滑极了,一不留神就容易打滑脚,李善鸿专注地抓紧杆上的凸起顺着上行。又是一阵大风刮过,高耸的桅杆在风雨里剧烈晃动,李善鸿不得不停下抱紧桅杆以保证不被甩下,身影渺小又单薄,叫底下一圈人看的心惊胆战。
  桑湛被薛老神医拽着,被一句“别给他添乱”给激得眼睛发酸。这一路上他净会添乱,李公子顺着他任他去,说要求医就上路求医,说要回去就马上回去,脸上水迹一片,也分不清里面到底都掺了什么。
  挣扎着跑到桅杆下,桑湛使出全身力气抱着杆子,也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对着一旁的船员们大吼道:“过来扶!”
  船老大眼睛也热的慌,顺着桑湛上去也抱住桅杆底部,船员们见状一个个都凑上来围住了杆子,抱得死紧。
  不知道是不是真起上了作用还是风小了些,桅杆晃得没之前那样厉害了,李善鸿抓住时机又往上爬了一段,很快就到了卡住船帆的位置。
  杆子上榫着一块用作固定的曲形木块,应该是平时用来防止船帆掉落的,降帆时受到压力会缩回,此时却依旧露在外头,船帆就是卡在了这里所以才没办法降下。多年的航行风吹雨打,木块已经开始发涨,接口里面一截被死死卡主,李善鸿用力抠都没能抠下。
  大浪猛烈地打上船身,李善鸿顺着桅杆的方向一个势力,差点被甩飞出去。大雨浇在脸上很难睁眼,桑湛几乎是一瞬不眨地死盯着高杆上的人影,生怕一个眨眼人就不见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抓着杆身的指节青白一块,生生都要嵌了ァ
  一定要平安无事……一定要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李善鸿将衣带抱着环了一圈杆身系紧,腾出一只手把头上的发簪抽了出来,那发簪是紫檀木的,顺着榫接口斜插进去,隐隐裂了道口子,簪子几乎是毁了。管不了那么多,李善鸿一点一点撬动木块,内部已经开始烂了,撬了几下撬出几坨碎木屑,木块却纹丝不动。
  李善鸿一咬牙,以拳作石将簪子深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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