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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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 第4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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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不通,驳回杭州府重审,杭州府再审,仍旧判定为自杀。

案卷被送到正德皇帝面前,朱厚照勃然大怒,拍案大骂:“岂有身中五刀自毙者?欲将朕比晋惠帝么?”龙颜大怒,钦差大臣风风火火赶到杭州,三下五除二,案情大白,杀人凶手乃是钱塘县令的妻侄,只因官官相护,就成了查不明白的案子,真要是上边动了真格的,魑魅魍魉根本无所遁形。

夏浔此案也是如此,他们意外地捕获了吕宋走私商船,有了这件大杀器,足以给夏浔涂上抹不去的污点,再加点甚么罪,还怕他反了天去?尤其是此案在五军都督府审理,他们是主场啊,到时候丘大都督坐镇幕后,这案子怎么审还不是他们一手遮天?

所以对于整桩事件,他们并没有进行太细致的推敲,也无法进行细致的推敲,因为这个案子涉及的人太多了,真要编得过于细致反而处处都是漏洞,与其如此,不如含糊一些,只要案子由他们的人审理,夏浔又先坐实了通番罪,虱子多了不怕咬,这受贿罪肯定能扣到他头上。

谁知道“通番罪”这个杀手锏轻而易举就被夏浔化解了,现在夏浔反客为主,居然担当起了主审官的角色,而本该主导案件审理的官员们则一个个地作壁上观,任由辅国公向他发难,任剑是真的被打懵了,仓促之间编出的谎话又岂能圆满?

夏浔对他话中的漏洞一一记下,并不揭破,只是听他继续说:“因为我们清晨突然出现,岛上守军并未察觉,被我们先行攻了进去。岛上的人见我朝廷水师军威严整,大多心生恐惧,未做太多反抗,我们顺利占领了双屿岛,然后洛大人就命我等搜索许浒住处,小人在他住处搜到一些东西,恰好小人识得些字,所以……”

任剑说到后来越来越流利,倒也绘声绘色,挺像那么回事儿。

等他说完,夏浔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就像法庭上的皇家御用大律师似的,向两位皇子、三位旁审以及龙断事一欠身,回身一个剑指点向任剑,喝道:“你说谎!双屿岛水情复杂,潜流暗礁无数,没有熟悉双屿海域的人领着,或者由岛上的人发灯号指引,根本无法悄然闯入,尤其是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

“岛上守军因为当时正值黎明,大多都困倦睡去了,所以……”

“你说许浒去劫观海卫了,既然他已决意反了朝廷,临行之前,岂能对岛上不做安排?他的兵会统统睡去,任由你们反复试探水路,闯进岛去?”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海盗就是海盗,军纪涣散也是有可能的,首领不在,有所松懈有何不可?古往今来,多少奇袭成功的战例,若是守军个个警醒,焉有成功的战例?”

“哈哈,好一张利嘴,不愧是读过书的!我来问你,洛宇战报上说,二十六日半夜时分,许浒勾结倭寇袭击观海卫,天明时分打扫战场,方才发现是双屿卫反了朝廷。天明时分,已是二十七日凌晨,而你们是二十七日凌晨便接到了洛宇的命令奔赴双屿,急行军一日一夜,于二十八日凌晨攻占双屿岛。”

“太仓卫在哪?观海卫在哪?中间多长路程,那边刚刚查明许浒造反,你这里立刻接令出兵,两下里就算快马急行,使了军驿快人不换马的法子传讯,也得一日一夜功夫,莫非洛大人未卜先知,提前一天就派人赶赴太仓卫通知你们去夺双屿岛了?”

任剑脸色大变,急忙否认道:“啊!是我记错了,糊涂!糊涂!小人在军中,平素实无需要每日记得什么时日,之所以隐约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才稍微记得,不想还是记错了,我们接到将令的日子应该是二十八日,攻占双屿是二十九日!”

朱高炽马上扭头,对自己身边的人悄悄低语道:“速去查明,纪文贺哪一天攻占双屿,此事关系重大,一会儿审许浒,有大用!”

手下人心领神会,立即蹑脚退去。

陈瑛急了,“啪啪”地拍着桌案,说道:“杨旭,如今是朝廷审你是否受贿一案,许浒几时袭击观海卫、太仓卫几时攻占双屿岛,自有朝廷法司官员来审理,你如今还是一个嫌犯,就算不是嫌犯,你辅国公也无权越俎代疱,请你只就你是否受贿一事进行辩驳!”

朱高煦也沉不住气了,说道:“此事,确实无关你是否受贿,那帐本儿以及一干证物俱在,你可就此解释一下,与你不相干的事,勿得置喙!”

夏浔自己的案子,他已经知道绝对不成问题,根本不及,方才这番话,不过是给下一场官司打个底了,如今目的已达,也不纠缠,只笑一笑,向朱高煦拱手道:“二殿下说的是,那么杨旭只就自己的案子来进行辩驳。首先,被指为行贿一方的许浒,已是根本不承认曾经行贿的了。做为所谓的受贿一方,在下也是绝不承认自己曾经受贿的,那么杨旭是否只要证明这帐簿有假,就能证明举证不实呢?”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一时未敢接话。朱高炽和朱高煦是得了他父皇亲口交待的,自然无所顾忌,所以朱高炽泰然答道:“不错,被指行贿者已然否认,被指受贿者也已否认,而举证者的证据就是账簿以及与其相对应的财物,如果你能证明账簿有假,指证自然不成立!”

“臣明白了!”

夏浔向朱高炽拱了一揖,一转身,对龙断事道:“请主审大人将账簿取来,让我一观!”

“这……”龙断事不敢做主,左右看看。

夏浔笑道:“怎么,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两位殿下在场,你还怕本国公毁了账簿不成?”

龙断事见无人作主,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道:“来人,将账簿取来,与国公一看!”

任剑心头怦怦乱跳,已然发觉情形不妙,事态的发展似乎失控了,和大人事先对他的交待完全不符。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从他参与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只过河卒子,有进无退,成则荣华富贵,败则身首异处。

任剑能成为纪文贺亲兵,除了为人机敏,有眼力件儿,当然也得是个悍不畏死的勇士,想通了这一点,他也就沉住了气,他就不信,这辅国公有通天彻地之能,拿着一个账本儿,也能找出破绽!

账本会说话么?笑话!

可这不是笑话,帐本真的会说话!

这种事,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懂,军中那些舞枪弄棒的汉子也不懂,但是不需要现代的专业人士,即便古代的公门高手、经验丰富的讼师,也都知道一些这方面的常识。问题在于陷害一个国公,终究不是随意张扬的事,所以此事是由军系一手包办的,连陈瑛也不知详情。

帐本到了夏浔手上,他只装模作样翻看两页,便往任剑面前一丢,大笑道:“如此破绽百出的东西,也敢拿来作证!”

夏浔对这已经注定结局的审问,已经失去兴趣了,脱身已成定局,反咬这一口,能咬下多大的一口肉来才是他感兴趣的事情。方才只是热身,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把那“通倭案”拖到幕前!

第494章 智斗

“账本儿,这账本儿……”

任剑两眼发直,无论如何难以想象,一个账本儿居然真的会说出话,而且能说出这么多话。

夏浔还在侃侃而谈,说道:“这字迹拘谨了些,虽然有意放大,摹仿许浒粗犷的字体笔风,可是作做的痕迹依旧很重!许浒本人既然也否认这账本的存在,那么主审大人应该让许浒写一行字来,找个行家对比鉴别一下!当然,或许有人会说,万一许浒故意变换笔体呢。

这也不难,本国公记得,当初许浒刚受招安时,曾来五军都督府报备,签押领印,他在这里留过他的亲笔字的。当日不知今日事,想来他无论是当初在五军都督府里签名领印的时候,还是在双屿岛上写这劳什子账本的时候,都不会未卜先知,变换笔体吧?”

其实那帐本上的字体完全就是依着许浒在五军都督府的存档笔体慕仿的,几可乱真,并不像夏浔说的那样什么慕仿痕迹十分明显,哪怕他明知道这上面记载的东西都是子虚乌有,确属伪造,他也是辨不出真假的。可那有什么关系,谁会跟他较这个真呢?是二皇子朱高煦、都御使陈瑛,还是那一直当摆设的主审官龙飞?

势在对方手里的时候,受了冤屈的人有证据也翻不了天。势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就算是真的,也能把它说成假的。兵字两只手、官字两张口,黑白都是人说的。

“还有这纸!”

夏浔又捡起了那本账簿,高高举在手中:“我们知道,咱大明产好纸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家。而这账本的用纸,并不好。账本用纸不好很正常,因为像这种账本儿的确无需使用甚么好纸,可是一般的纸张呢,那就有地域性了。

因为一般的纸张,大都出自于当地的小作坊,无需由外地购入。当地所产纸张呢,则因地制宜、就地取材,树多的地方,多用树木制纸,竹多的地方多用竹子制纸、有的地方用桑、有的地方用麻、有的地方就用稻草,所制的纸张也就各有差异。浙东沿海各地所用的普通纸张大多是由宁波李家生产的,是稻草纸。而这种纸,是青檀宣纸,用青檀树皮制成的,青檀纸在浙东从未见销售……”

夏浔举着账本,在公堂上缓缓走了一圈,慢慢地说道:“反倒是在我金陵城里,无论官绅夫子、学府衙门,用的大多都是这种纸张!”

任剑好像见了鬼似的,声音都打颤了,道:“这……这能证明甚么?那许浒也来过金陵,或许……或许买过几刀纸带回双屿岛也未可知!”

他真不知道这位辅国公原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连这都懂得?从一本账簿上,他怎么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任剑只是一个小小校尉,虽是纪文贺亲信,所知却有限,他并不知道高层的种种争斗,也不知道这些事是谁在策划、都策划了些什么,他只是奉命作证,可他知道,这帐本儿的确是他到了京城之后才得到的,辅国公的分析实有八九是真的。

夏浔道:“还有这墨,墨是油墨,而非松烟墨,据本国公所知,因为油墨书写字墨润有光,比较漂亮,所以京师人士,大多使用油墨。京城里只有一个地方,因为需要书写的东西较多,且写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有保存价值,过后就没了用处,所以必用较便宜的松烟墨,那就是……各级衙门专门传抄朝廷邸报的抄报书手!”

夏浔这番话,在公堂上立即又引起一片骚动,夏浔目光微微一扫,看了看众人神态各异的脸色,淡然笑道:“当然,依着这太仓卫小校所言,恐怕又是许浒来京师时顺道买回去的了,所以虽然令人起疑,依旧不能做为确凿证据。不过……”

夏浔又去翻那账簿,任剑心惊肉跳:“他又看出甚么来了?”

其实这些专业知识夏浔当然不懂,不过对于证物真伪的分析,甄辨的角度和方向,这方面他却是个行家,所以他只要指出方向,自然有人去给他查办具体的资料,把这些有关字体、纸墨笔砚各个方面的差异告诉他。而这些,仅仅是为了瓦解对方的意志。

瓦解他的意志、扰乱他的心神,真正足以将帐本这个至关重要的证物彻底推翻的有力证据才会拿出来。夏浔走到主审官案前,将那账簿往桌上一放,说道:“主审大人请看看,这账簿儿记载了多长时间的内容,给本国公送礼是甚么时候,中间隔了多长的时候,再看看账簿前面后面、里面外面的纸张和墨迹,可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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