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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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 第6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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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后听了,两行热泪突然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一裣裙裾,便在朱棣面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道:“妾身自许与皇上,从未有所要求。今日这里只有你我,妾身有一事相求,恳请皇上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份上,一定要答应我!”

朱棣大为惊讶,眼见爱妻哭得伤心,十分心疼,赶忙上前相搀,连声道:“皇后快快起来,你我夫妻,何事不能商议,怎么还行这般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徐后摇头,神色更见哀婉。

“妾身只想请求皇上一件事!”

朱棣搀不起她,便连声道:“你说你说,何必做此姿态。”

徐后道:“立储,乃国之大事,妾身一介妇人,不敢干预。三个儿子,都是妾身亲生的,也谈不上偏袒着谁,做娘的,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太太平平,安康一生便知足了。皇上不管选立哪个孩儿做太子,必定都有皇上的考虑,妾身无话可说,妾身只是从家里考虑,希望……希望……”

朱棣急得快跳脚了,连声道:“皇后,你说,只管说来啊,俺不怪你就是,决不怪你。”

徐后幽幽地道:“妾身这几年头疼病发作起来,越来越是严重,延请了许多名医,服过许多方子也不见效果,妾身担心自己服侍不了皇上太久,更无法一直照看着咱们的孩儿,所以妾身想央求皇上,皇上若立咱们的长子为太子,那也就罢了,高炽仁厚宽爱,对弟弟一向爱护,当不致酿成什么人伦惨剧。可高煦、高燧那两个孩子……”

徐后轻轻叹了口气,垂泪道:“高炽是你的长子,自周公定礼以来,历朝历代,皆立嫡长,而今皇上忧于高炽的身体,若选择高煦的话并没什么,只恐在高煦心里,终究是一块病。渐明事理以来,他们的兄弟之情便渐渐淡薄了,随军征战的几年历练,杀气积重,手足之情更是……

妾身担心,高煦一旦登基,断不能容得威胁到他皇位的兄长,也容不得瞻基这个孩子,到那时……今日看见瞻基无忧无虑的样子,妾身心有所感,故而伤感。妾身只希望,若是皇上选择高煦,那便无论如何想个法子,好生安置高炽一家,或封藩国,让他们远离中原,又或者……唉!妾身心乱如麻,妇人之见,原也想不出高明之见,只是这份担忧,还望皇上记在心上!”

徐后确实是真情流露,倒不是听了茗儿和张氏的话,有意对丈夫发动眼泪攻势,而是因为茗儿一番话确实打动了她。知子莫若母,她深知三个儿子的脾气秉性,故而对妹妹所说的一席话深以为然,如果到了这样时候,那样的人间惨剧,不是很可能发生,而是绝对会发生,是以流下泪来。

朱棣听了皇后的担忧,脱口便想说“他们一母所生,骨肉同胞,高煦若被选立为太子,名正言顺,断不致再用残害兄长的手段以除后患”,可话到嘴边,突然又吞了回去。

有了自己的旨意,高煦就能心安理得做他的皇帝么?朱允熥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连太子的边都没沾过,现如今还不是被他关在凤阳高狱里,派人严加看管,不许与任何人接触?高煦的亲大哥摆在那儿,又曾与他争过皇位,有过那么多朝臣的拥戴,高煦真能放心么?

而以高煦的脾性为人,一旦他做了皇帝,他会顾忌手足之情?

朱棣不期然地想起了当年发生在军中的一幕:方孝孺施反间计,假意策反世子,实则欲借他之手除掉高炽,而他向高煦问起高炽在南京为质时的表现,高煦所说的那番话,一抹寒意不由袭上他的心头……

茗儿和张氏陪着朱瞻基在水池边玩耍,小孩子玩的那鱼杆儿简单,可是池鱼很容易上钩,很快就能钓上一条,逗得朱瞻基丢了鱼杆,生怕那鱼逃掉似的,一头便扑过去,把鱼抱在怀里,喜得连蹦带跳,那可爱的模样逗得茗儿和张氏也不禁掩口。

玩得正开心,茗儿忽有所觉,倏然回顾,却见朱棣正静静地立在宫廊下,远远地眺望着他们,他的身材依旧英武,可茗儿看在眼里,总觉得有股萧索之意,纵然隔得甚远,还是扑面而来……

第653章 立太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皇长子高炽,秉性仁慈,居心孝友,为朕首嗣,仰承列祖积累之厚,受朕教诲之深,天意所属,兹正位东宫!今后要敬天惟谨,抚军监国,尔之职也;六师兆民,宜以仁信恩威怀服其心,绵祖宗社稷万年之庆也……”

朱棣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神色冷峻,身边近侍也不敢直视天子,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两眼通红,恐怕断然立旨,也是经过了一夜的苦思挣扎。

但是不管怎么说,圣旨怎么下了,而且是早朝一开,第一件事就宣布立储,下的不是口谕,也不是中旨,而是已然经过了内阁的圣旨,这道旨一下,再也无可更改。

立储诏是国家大法,不亚于新帝登基的大典,文武百官俱要行大礼,因此这一番不能躬身听旨,所有人等一概跪地听旨,陈瑛双手扶地,双臂乱抖,喉咙发干,痒得直想咳嗽,可这时哪敢出声,整个金殿上鸦雀无声。

昨日朱高煦出了宫,还喜孜孜地告诉他,已然说动了父皇,这立储一事,定然再度搁置,谁想到一夜之间,风云突变,现在这等情况,已是九牛不回的局面了。

怎么办,就此认输?

陈瑛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他是个酷吏,是皇上养的一条狗,靠着帮皇帝咬人才青云直上的,在朝臣中独立特行,仇人多,朋友少,可是靠着皇帝的宠信,无人奈何得了他,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这个做过对头的太子能宠信他么?到那时,自己岂不成了丧家之犬?

就以眼下来说,大皇子被立为东宫,暂时虽不秉政,而且作为储君,他对与自己不和的朝臣,尤其不能打击报负,自涂污点,可是太子既立,两位皇子必然封王,两位皇子都成年了,一旦封王必就藩国,自己在京里没了靠山,仅靠皇上还用得着自己……也架不住那么多明枪暗箭呐!

陈瑛伏在地上,一边听着圣旨,一边急急转着念头。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封皇次子朱高煦为汉王,藩国云南,皇三子朱高燧为赵王,藩国北京。陈瑛一听心就凉透了,皇上最疼爱的本来就是二皇子,可大皇子成了太子,坐镇南京,三皇子封为赵王,藩国北京。偏偏这一向最受他疼爱的二皇子,给远远打到云南去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立储诏宣罢,皇上再下一旨,命成国公朱能兼太子太师、淇国公丘福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蹇义兼太子府詹事工部右侍郎金忠为兵部尚书兼詹事,兵部右侍郎墨麟、工部左侍郎赵毅兼少詹事……这些就都是东宫属官了,一系列任命下来,又把陈瑛打了个晕头转向。

太师是三公之首,封的是成国公朱能,这是个虚职,没啥实际意义,作为随皇上起兵的资格最老的武将之一,加封朱能太师,这是希望自己的老臣继续为太子效力,这不只是对太子的爱护,也是对从龙老臣的一种爱护,可以确保他不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影响。

淇国公丘福受封为太傅,也是同样的道理。随朱棣起兵的三员大将中,张玉死得早,朱能和丘福是硕果仅存的两位,虽然前番因事被贬谪北京,可那只是惩罚,圣宠并未因此变薄。再者,他以前虽拥戴的是二皇子,可是加封他为太傅,也有希望这位老臣与太子言归与好的意思。

这是为了安抚,有点和稀泥的意思,不过也不全是,历史上朝臣们在储君未立时有所偏倚,立了储君之后照样忠君忠国的大臣,照样比比皆是,总不能因为他曾经瞩意过二皇子,就把他一棒子打死。

不过,他虽封了太傅,却没说要调他回南京,换言之,这位太傅得在北京看着赵王,而太师朱能呢?刚刚领兵去了安南,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其他的东宫属官都不用提了,陈瑛可是记的清楚,辅国公杨旭在北京的时候,已然加封为太子少保。

东宫三师,太师太傅太保;东宫三少,少师、少傅、少保;这是依周礼而定的太子六傅。例代以来,大多都不是封的那么全,只是作为一个荣耀的尊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权力,却有特殊的意义。至少来说,这个官儿身上能打上东宫的烙印,而且他和东宫太子有什么来往,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三道四,讲什么太子阴蓄异志,结交大臣,他本来就是太子的师傅么。

现在可好,朱能在安南,丘福在北京,太子身边就剩下一个杨少保了,估摸着这回连提都不提他,皇上这是有意的压住他的升迁呢,总得给太子留下一点封赏的余地吧?这三位太子老师之中,那两位都垂垂老矣,只有这个杨旭正当壮年,有他在大皇子身边,可是大大的不妙。

大概皇帝也是顾忌着,担心直接把三个儿子叫上金殿听封,二儿子一时激忿之下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有失皇家威仪,所以没有把三个儿子唤上金殿听封,而是各下一道旨意,分别遣送三位皇子的府邸。当然,储君要拜领金册金印,接受皇帝训导,这是有成礼的,回头由礼部操办,再正式举行册封仪式便是。

不管怎么说,这道圣旨下了,这君臣之位也就定了。就好像你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虽然还没摆喜酒收红包大宴宾客,你也算是结了婚的人了。

朱棣自然不能说他前几日让道衍、解缙和杨旭修《文华宝鉴》就是点拨他们进言立储,再者说,这本书也确有编撰的必要,所以两道旨意宣罢,朱棣便嘱咐杨旭和解缙,古来圣贤修己治人之要,都要搜集到书中,太祖高皇帝训谕子孙的话,更是不可遗漏,此书编撰完成,就等于今后大明例代太子的标准课本了。

夏浔和解缙躬身领旨,陈瑛站在班中,一颗心已经飞出了殿去……

※※※※※※※

早朝散的很早。

两道圣旨,一个嘱咐,宣布完了皇帝就退朝了,今天早朝,别的政务,一概不听、不理!

这对一向勤政的朱棣来说,显得有些不寻常,虽然今天宣布的是一件国家大事,可也用不着不廷议政务啊。陈瑛那条狗鼻子马上敏锐地嗅出了一点味道:

皇上在担心什么,或者说,皇上在害怕什么。皇上担心害怕的,未必是具体的人、具体的事,而是他自己的本心,很显然,这位铁腕皇帝虽然一经有所决定,便一如既往地施行了雷霆手段,可是他已有了心魔,这心魔就是他对‘发配云南’的二儿子的愧疚。

本已绝望的陈瑛如同在重重迷雾中发现了一缕阳光,一俟离开金殿,立即如昨日一般,抄起袍袂,狂奔而去。宫中奔走,本是失仪,可是礼仪官是由都察院御使充当的,作为他的部属,自然装聋作哑。

大皇子府上,朱高炽一家三口跪在地上,正聆听圣旨:“……太子要体恤上下,为善无间。学勿至迂,明勿至察,严勿至猛,宽勿至纵。谦卑逊志,容受忠良;勤俭安详,惠鲜众庶,以承宗庙,以保社稷……”

朱高炽伏地听旨,神态安详,十分从容,这就是心性的锻炼了,若换了二皇子朱高煦,陡闻皇帝宝座归了自己,纵不手舞足蹈,也断然做不到如此从容不迫。

朱高炽其实心中也是颇为感慨,依着宗法,本就该立他为太子,可是……从小三个儿子里边,他是读书最刻苦、做事最谨慎的,因为身体原因,他练不了骑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对父母的孝、对兄弟的亲,他都是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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