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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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当家-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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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知道一点,他胡顺官最好的下场就是留在乡间做乡绅。若此时出去,或是被左宗棠杀了,或逃过一命。即便他重进商场,生意做大做强遍布华夏,到头来也落不得好下场。
  还不如躲在这里剁剁青菜喂喂鸭子呢!
  阿四没料到自己费尽口舌,不惜拿自己的真实身份来说事,他仍是不为所动,执意要留在此处养鸭子。
  她火了,跟宏亲王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眼前的胡顺官却已不是她万般钦佩的草根大哥,她咀嚼出一种名为“自打嘴巴”的滋味。
  看着那群奋力给泥地增添黄绿色的小鸭子在她脚边绕过来绕过去,她忽然很想吃烤鸭崽。
  “你要躲你躲好了,我去杭州见左宗棠,我要把这场误会说开,我要为你正名。你愿意这样不明不白地躲着过日子,我还不愿意自己认识的胡顺官过得如此窝囊呢!”
  她转身欲走,胡顺官一把拉住了她。王有龄生前曾跟他提过左宗棠为人手狠刀快,她一个女子,闯到杭州他的军账中告诉他:左大帅,你搞错了,你也抓错了人——左宗棠能轻易放过她吗?
  这搞不好就是送死的事啊!
  “你不能去。”他死也不放手。
  比倔?她绝不会输给他。
  “我本来还为你的遭遇鸣不平,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誉,还有什么事是不平的?既然你怕事,你不敢去杭州,你不敢见左宗棠。我愿意替你去闯军营,我要见左宗棠,我要把你胡顺官的事情说个清楚!反正我这条命早在几年前坠入西湖,穿越时空时就该了结掉了。在清朝活了几年,是上苍白送给我的,丢了也没什么可惜。”
  她拼死要走,他抱得死死的,就是不撒手,嘴里还一遍遍地念着:“我不能让你去……我不能让你去……”
  “为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的命了,你还管我做什么?”她扯着他的手,扯不动,直接改用牙咬。
  胡顺官想辩解,可疼得龇牙咧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唯有死撑着就是不松手。平日里看她一副高贵大小姐的模样,居然也会这市井泼妇的功夫。
  坏了坏了!他把她给逼坏了。
  阿四的确被逼急了,大吼道:“胡顺官,你当初筹建阜康时说过什么?你想经商,想做天下数一数二的商人,事到如今你可丧失了自己的志向?”
  他无言以答。
  这两年由穷到富,又由盛到衰,他眼见着身边的人死得死、败得败,自己也万般心血付海流。他经历得实在是太多太多,竟生出看破红尘的念头。
  因为有她,红尘到底是没被看透,财富于他却已是过眼云烟。
  他的沉默是已全然放弃,还是在积蓄力量,阿四已不想再多做研究,“我要去见左宗棠,为你平反。我不愿意看到当初那个有抱负的男人从此沦为庸人——你可以一辈子做块草根,但你不能做草根下面的泥土。”
  趁着他松劲的工夫,阿四拨开胡顺官的手臂,踩在那些鸭子的头顶上离开了。
  她快步向前,未想过身后的男人会不会追上来。
  望着她的背影,胡顺官惊觉时光交错。杭州城被围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上了小船,进城给王有龄送消息。他在大船上时时刻刻地惦念着她的安危,连心跳都失了声。
  那种滋味比身临险境更加折磨人,那时候他就曾发过誓,绝不会再让她只身涉险。有什么难有什么苦,他必然陪她同往。
  这一次,轮到他兑现对自己的承诺了。
  “阿四——”
  他追上前去,不是为了自己,竟全是为了她。
  当年胡顺官从安徽的乡下老家进了杭州城,年少的他看什么都觉得稀罕。十几年过去了,他再走这条去杭州的路,却是感慨万千。
  身边多了一个女子,还是一位从百年后穿越时空而来的女子,却到底成了他心仪之人。
  他微微叹气,忍不住打量着她的侧脸。可她一回头看向他,他又不自然地收回目光,装作没什么。几次三番折腾下来,阿四头一个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从百年后来的怪物,是不是?”
  “不是!自然不是!”
  他可不希望她再想歪了,“我其实早就觉得你与我们大清朝的女子不太一样,可总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我一直以为你受过洋人的教育,所以才是这副模样,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的身家,明白了她的出身,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只是明白了为什么宏亲王视你为珍宝。”
  那你呢?你视我为何——这问题阿四几乎脱口而出,可想了想,还是抿上了唇角。好多话还是不问得好,问了,他们俩便再也无法走回头路。
  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胡顺官总觉得心里有股劲提不上来。
  我视你如命——很想告诉她这话,可是……可是她不问,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是什么?
  这辈子若就此一败涂地,他就是乡间里养鸭子的村夫;就算成功,百年后也是在历史上留下争议的人物。
  他凭什么做她的男人,连两宫皇太后都能哄得团团转的宏亲王,她都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她凭什么看上他?
                  第十五章 提头来见(2)
  一路无语,他们各揣着各自的心思,终究站在杭州城门前。
  不过几月光景,此地却已是物是人非。
  城门有重兵把手,手握红缨枪,腰佩砍刀,城墙上还贴着几张通缉要犯的画像,其中有张脸就跟他长得差不多。
  胡顺官走上前,停在画像下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画师功底不错,画像中的自己颇有几分神韵。起手撕下画像,他迈着阔步走向守城的长官跟前。
  “去跟你们左大帅说——胡顺官提头来见。”
  将士一听,左大帅要抓的人居然自个儿送上门来,心头一惊,忙跑去见大帅。此时左宗棠正在看京城里来的一封书信,听说胡顺官竟自己跑回杭州城,禁不住冷笑声声,一边派人领了他来,一边做下吩咐——
  “此人胆子倒不小,本帅尚未动手,他自己倒送上门来!刀斧手听令——”
  “在!”左右刀斧手分立两旁,静听大帅指挥。
  左宗棠握拳下令:“等胡顺官到,只等我一声令下,你们就给我将这个奸商小人砍死在帐前。”
  “得令。”
  话未落音,阿四和胡顺官已停在大帅帐前。左宗棠不容他们二话,立时三刻吩咐刀斧手:“来人啊!将浙江粮道道台胡顺官给我斩了。”
  “慢!”
  胡顺官一步向前,挺身站在左宗棠眼前,“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左右是个死字,左大帅不妨听我把话说完,再砍了我也不迟。”
  哪个犯官死前不要为自己辩解个两句,左宗棠听多了也听腻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倒是胡顺官身后亭亭而立的女子让他想起刚刚那封京城来信。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阿四,他们都这样叫我。”
  倒与信上说的不差,左宗棠心里暗想。撇开胡顺官,他转脸朝向阿四,“既然阿四小姐来了,有什么话——请讲。”
  察觉左宗棠的态度有异,当此非常时刻,阿四顾不得许多,赶忙为胡顺官的事做解释。
  “左大帅通缉胡顺官理由有二,一是认为胡顺官身为粮道道台,杭州战事吃紧,不但未能积极筹措粮草,反而拿着买粮的钱用于自家的阜康钱庄周转;二是杭州遭太平军围困时,他作为官员竟然出城避祸,可是?”
  “不错。”
  找对了症结,便有了医治的妙方。
  站在左大帅的帐前,面前是不怒自威的左宗棠,身边是左右两排手握刀斧的家伙,感觉一不小心,脖子上那颗脑袋就会不翼而飞。
  阿四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状况,定了定心神,她逐一剖析道:“胡东家在接受王有龄大人任命前已知宁波失守,杭州城危在旦夕。他临危授命,一是出于跟王大人的朋友之情,二是体恤杭州百姓。并非如左大帅说想,他贪图官位,借买粮之机赚黑心钱。
  “相反,当时王大人手上并无筹措粮草的银子,所有的银钱已用在守城上。胡顺官不计后果,拿了自家阜康钱庄的银子上芜湖买粮,最终筹集到五万石粮草运回杭州。只可惜那时城已被围困,城中士兵战死大半,加之饥饿多时,已无力杀出城迎回粮草。
  “即便如此,胡顺官仍冒着被太平军劫船的危险,将装满粮草的船停在杭州城外数日。怎奈事与愿违,最终,他不得以带着那五万石粮草北上京城,这事有宏亲王为证。
  “胡顺官自打担了粮道道台一职,阜康钱庄便成了朝廷的钱庄。几番折腾下来,钱庄银根吃紧,加上杭州城破,朝廷未能及时归还买粮的钱,阜康钱庄如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左大帅,您英勇善战,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您将这桩事前后一想,您觉得胡顺官还该抓吗?”
  阿四说了这么多,从字面上看未有一字是为胡顺官开脱或鸣不平,她只是平板地叙述着杭州城遭围困前后的事。可左宗棠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向朝廷请旨捉拿胡顺官是件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恶事。
  可他都已经上报朝廷拿人问罪,悬赏榜文都已张贴多时,此时若再告之朝廷:冤枉了好人……他左大帅的颜面何存?
  不若趁此时将他杀了干净,指尖微动,他使了个眼色给两旁的刀斧手。
  刀已举起,眼看着落到了胡顺官的颈项之上……
  “左大帅手边可是放着宏亲王的来信?”
  阿四忽然一问,左宗棠立刻示意两边的刀斧手先按兵不动。刀就架在胡顺官的肩膀上,稍一用力,他的脑袋便离开了他的脖子,滚啊滚,滚到阿四的脚边。
  她舔了舔唇,暗地里深呼吸,表面上却不叫左宗棠瞧出自己一绷即断的紧张。
  左宗棠斜了一眼这位看似普通的姑娘,他满心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信是宏亲王派人送来的?”
  “我刚来帐前,左大帅听说我叫‘阿四’,便容我解释。显然有人事先告之了左大帅,我会来此找你,且这个人的面子左大帅是一定会卖的。如今左大帅连打了几场胜仗,圣眷正浓,此时能让你左大帅放在眼里的,朝堂之上怕还没几个人。再加上此人还要肯卖我面子,我想来想去,普天之下怕唯有宏亲王一人。”
  阿四不紧不慢地说着,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左宗棠的表情。胡顺官杵在原地,手心已是一把冷汗,不为自己全为她。
  他决定拿着悬赏的榜文来见左宗棠之前,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来此是不愿连累阿四,手心里的汗也是为她而留。
  左宗棠杀敌的狠劲贯穿朝野,胡顺官生怕阿四骄傲的话语刺激到这位正处于势头上的左大帅,一不小心掉了自己的脑袋可就拾不回来了。
  阿四却摆出一副与左宗棠铆上劲的表情,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挪开目光。
  眼神交战的最后结果——阿四赢了。
  左宗棠朗声大笑,“不愧是宏亲王特别关照的女子,阿四小姐果与寻常姑娘家不同,大不相同。”使了个眼神给左右刀斧手,一干人全都退下。左大帅吩咐手下,“杀羊拿酒,我要与胡顺官,还有这位阿四小姐把酒言欢。”
  本是提头来见,结果胡顺官的脑袋仍旧在他的脖子上,他却就此结识了朝廷大将——左宗棠。
  几巡酒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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