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萤姑娘，奴婢们自然是心疼娘娘的，可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才是，如今这内务府送来的碳不多，奴婢们整日要给娘娘熬汤煮粥，还得给娘娘烧热水，哪里有这么多的碳？若是娘娘与皇后娘娘交好，得了皇后娘娘的话，内务府多送些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如今阖宫上下谁一听到‘延禧宫’三个字，就像是听见闹鬼了似的，纷纷躲开，奴婢去哪里寻这么多碳？”
“更何况，如今都开春了，娘娘喝些冷井水也未尝不可，奴婢们这些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这个回话的叫做蓝予，是一干宫女中辈分最高的，也是胆子最大的，如今说起话来也是一点都不怵。
玉萤一听到这话差点气死了，当即就厉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娘娘是什么人？能和你们一样吗？若是娘娘喝了冷井水，有个三长两短，皇上怪罪下来，你们能担待的起吗？”
那蓝予低着头，小声说道：“奴婢就算是想烧热水，奈何内务府给的碳火不够，难道叫咱们变戏法变出来？在我们跟前这么有本事，冲我们撒气，有本事找皇后娘娘去啊？”
这话一字不落传到玉萤耳朵里去了，她气的直发抖，“好啊，你们一个个能耐了不是？在延禧宫这么久了，娘娘可曾苛刻过你们？这才几日，你们一个个就变成了这样子，良心可是被狗吃了吗？我可不打算与皇后娘娘理论，我倒是想要趁着皇上下次来，直接将这事儿捅到皇上跟前，到时候你们可别哭着喊着求娘娘救你们！”
蓝予是知道她脾气的，脾气虽急躁，但心地不坏，可人若是真的动怒起来，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玉萤姑娘，咱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内务府只给了咱们延禧宫这么些碳，还不是他们狗眼看人低，见着皇后娘娘与咱们娘娘不对付，跟着冷落咱们延禧宫……这些事儿，也不是咱们这些当下人的能左右的……”
玉萤听她这么说，气的哆哆嗦嗦，正要上前和她理论的时候，却被顾初云给叫住了，“玉萤，算了。”
说着，她走到蓝予跟前，淡淡道：“蓝予，你是觉得如今的日子苦？”
蓝予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压根就没了方才的嚣张跋扈，“不，不是的娘娘，能够伺候娘娘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您不知道，这些日子莫说是坤宁宫那边，就连那些宫女太监恨不得都能踩上奴婢几脚，踩上咱们延禧宫几脚，奴婢只是替娘娘觉得平不过……”
“我都没有觉得不平，也难为你有这么大的气性了！”顾初云笑的淡淡，微微扬声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们都吃了苦受了罪，看着你们吃苦受罪，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样罢，若是你们愿意离开，那就找你们相好的姊妹。同乡，看别处有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我不拦着你们，到底你们伺候了我一场，就算是你们要走，我也会给你们每人三十两银子的。”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玉萤就急急道：“娘娘，不可！”
顾初云却像是没听到似的，道：“若是你们考虑清楚了，直接来找我就是了。”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却是来的这样快，当真这宫里头是最无情无义的地方。
那些个宫女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有有几分躁动，可却没有一人敢率先开口。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蓝予开了口，“奴婢多谢娘娘体恤，若是有机会，奴婢仍旧愿意伺候娘娘的。”
有一个人开了头，众人纷纷都跟着开口，最后这满院子的宫女太监竟都要走。
众人领了银子之后，便给顾初云行了最后一次礼，而顾初云却在这个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倒是忘记了一件事，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你们来我身边伺候，是上了册子的，若是没有犯错，哪里能无缘无故离开延禧宫？瞧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这件事！”
这话一出，众人都慌了神，好不容易能够离开这鬼地方，如今可怎么办？
蓝予更是急急开口，“那娘娘，这该如何是好？”如今她恨不得插翅飞出延禧宫，恨不得是片刻都等不下去了。
顾初云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办法嘛，自然是不会没有的，可就要咱们多费了心了。”她知道，现如今不管她说什么，蓝予他们也一定会答应的。
果然，蓝予慌忙开口，道：“什么办法？”
033 斩妖妃，还太平
这幅急不可耐的嘴脸，顾初云实在是不想再看了，只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蝴蝶兰上头，“第一个办法就是你们犯了错被我赶出去，可你们这些日子在我身边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你们出去了忍受众人的白眼与轻慢，我实在是做不到。”
“第二个办法就是我骄纵不堪，嚣张跋扈，因最近受到冷遇，性情又变成了往日那般，因为一点小错，将你们全都赶了出去，你们觉得如何？”
她的话音刚落下，玉萤就急急开口，“娘娘万万不可啊，要是您落得这样一个名声，皇上怎么看您？外头的百姓又该怎么看您？”
蓝予等人也万万没想奥顾初云会说出这样一个法子来，这世上竟还有人愿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
顾初云冲着玉萤点点头，这才对着蓝予说道：“你直说你们愿不愿意就成了。”
“愿意，愿意，奴婢们自然是愿意的。”蓝予等人纷纷道，这话倒是要顾初云彻底死了心。
等着蓝予他们一走，这偌大的延禧宫便彻底空了下来，玉萤环顾着周遭的一切，急的直抹眼泪，而等着从内务府领了碳回来的南景见了，更是忍不住埋怨道：“方才你怎么不拦着娘娘？娘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
一时间，两人都急红了眼。
倒是顾初云一人悠然自得，笑着说道：“你们俩儿不必着急，我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原因的，前几日开始我就在想，我身边伺候的这么多人，有几人是衷心的？又有几个人是旁人安插在我身边的？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这身边的人不在多，只要衷心就成了，可如今一看，我落魄了，对我不离不弃的也就你们两人了。”
“话虽这么说，可娘娘，您也不该用这样的法子啊？”南景的声音中还透着几分哽咽。
顾初云道：“那你可知道如今宫中众人忌惮我我如蛇蝎吗？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的名声再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一个宠冠六宫的女子会被众人忌惮，可因为一点小错就将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赶出去了，这样的女子近乎疯魔，你觉得还会有人忌惮这样的一个人吗？”
玉萤还蹙着眉头没想清楚这话的意思，南景却已经瞪大了眼睛道：“娘娘真是聪慧，娘娘这样做不仅可以让皇后娘娘打消对您的忌惮，更会让六宫众人对您更加敬畏，高，真的是高啊！”
玉萤却还是没有想明白，“可这样一来，娘娘不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疯子了吗？”
“疯子又如何？名声的好坏那是别人评价的，难道我要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世界中吗？”顾初云淡淡一笑，道：“人活一辈子，自然是要自己开心了！”
玉萤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可延禧宫满宫的太监宫女被赶出去的消息像是一阵风似的，吹遍了六宫的每一个角落，一时间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都变成了顾初云，无非就是说些酸不溜秋的话，“这云妃娘娘也真的是命苦啊，小小年纪成了孤儿也就罢了，还被送进宫来，好不容易得了皇上的宠爱，却变成如今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啊！”
“她命苦？她有什么命苦的？她爹爹一个乡下卖茶水的妇人，若不是因为救了顾大人而丧命，她会被顾家当成女儿一般看待？又怎么会进宫，享尽荣华富贵？说到底，如今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孽，居然敢得罪皇后娘娘，只怕是不知道这‘死’字是怎么写的罢！”
……
众人是越说越大胆，因为皇上是个傻的，皇后娘娘压根就没有压制流言蜚语的意思，这些谣言渐渐传到了朝堂，流传到了民间。
甚至有言官在朝堂之上都大胆道，斩妖妃，平后宫！
皇上却是木木然，不忘问道身旁的大太监王安九，“王公公，谁是妖妃？”
王安九低声道：“云妃娘娘。”
皇上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倏地站起来，扬声道：“初云才不是妖妃，她不是妖妃，你瞎说！初云，初云……是仙姑！”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以谢七爷为首的几个朝中重臣都没有说话，是啊，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方才那些言官脸色更加难看了，其中一个更是上前厉声说道：“云妃娘娘是仙姑？若是仙姑，怎么会做出忤逆皇后娘娘的事情来？若是仙姑，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将身边的人都赶走……皇上啊，臣看您是被那妖妃给蒙蔽了啊！”
不少大臣也纷纷上前道：“是啊皇上，陈大人所言极是！”
谢七爷瞥了那些人一眼，这些人都是汪大人的人，心中暗道汪世勤当真是为了除去她，什么法子都不顾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皇上是昏头转向，好在皇上并没有糊涂，只是扶额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朕都不会处死了初云的。”
这话一出，朝堂之上的气氛滞了一滞，要知道平日里的皇上可是极好说话的。
汪世勤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出来说道：“臣一直以为皇上勤政爱民，想天下苍生之所想，急朝中大臣之所急，难道为了区区一个云妃娘娘，当真要闹得如此吗？”
皇上抿唇没有说话，他还记得太后娘娘与他说的话，就算是他什么都不懂，朝堂之上多听听大臣们的劝诫，总是不会错的。
可他们要杀了初云啊！
想及此，他就怎么都舍不得了，那样娇花儿一样的人可不能离开他身边，更不能死！
谢七爷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舍，站出来道：“汪大人，你这手伸的也未免太长了些罢？后宫是皇上的后宫，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那也是该有皇上决定！”
说着，他更是扭头看了一眼那些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言官，淡淡道：“还有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云妃娘娘是妖妃，那倒是说说看云妃娘娘是残害忠良了，谋害百姓，还是干扰朝政呢？这些好像都没有罢！不过是些后宫里的争执罢了，过上几日等着皇后娘娘云云妃娘娘之间的矛盾解开了，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诸位口口声声说要除‘妖妃’，难道诸位是想干涉皇上的后宫不成？”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那罪名可不小，当即众人脸色俱是一变，就连汪世勤都没有话说了。
却唯独皇上脸上写满了喜色，“就是就是，谢大人说的极是。”
这样一来，朝堂之上再也没有议论之声了。
等着下了朝，皇上还专程将谢七爷留了下来，两人一起朝着御书房走去，“……谢大人，还有今儿有你替朕解围，要不然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若以后皇上再碰上这样的事了，不必犹豫，直接开口训斥就是，您要记得，您是皇上，是天子，就算是真的说错了做错了也无妨！”谢七爷正色道，如今皇上恨不得要被汪世勤等人牵着鼻子走了，哪里还有点一国之君的样子？
皇上垂下眼睑，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子似的，低声道：“朕知道自己不聪明，害怕说错了话惹得大家不高兴，太后娘娘说了，要朕多听听大臣们的意见的……”
“太后娘娘这话自然是没错，可皇上心中也该有自己的主意才是！”谢七爷瞥了皇上一眼，只觉得皇上也不容易，明明是个傻子，但有些事情心中却是明白的，“皇上更不要怕犯错，人生在世，谁能无错？您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