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日中午开始，这顾初云院子里的伙食便一落千丈，莫说是水晶云片糕和炸乳酪了，就连那该有的饭菜大厨房也是一拖又拖。
如今的顾初云早已不是当初的顾初云了，只吩咐拿了银子去天香楼定席面，一桌又一桌子的好菜像是流水似的送了进来，她每每也用不了多少，这饭菜都赏赐给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
一时间，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高兴的不得了，就算是到了外头，也只念叨起顾初云的好话来。
就算是旁人赞叹云贵妃娘娘有钱，那丫鬟婆子也会出来偷偷替她说几句好话，只说顾家和太太本就对不起云贵妃娘娘，可太太见着没有算计了云贵妃娘娘，便又使出那样的下作手段，更是将那日文家二太太来的事儿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谁人听了，目光中都露出几分鄙夷来。
而文氏则丢下病重的丈夫，恨不得扎根住在文家的好。
只是文家老太太虽心疼女儿，可媳妇大闹，身后又有儿子撑腰，她也不能偏心的太厉害，只要文氏熄了这个心思，更道，不如叫文家二太太像之前似的，帮顾婕再找一门好亲事便是了。
当时文氏大姑女顾娴乃是有贤名在身，又是被顾家老太太养大的，所以也算是一标标准准的世家姑娘模样，和顾婕完全是相反的模样。
再加上当初文家二太太肯出力，但如今，呵，若她再肯帮忙，那就是傻子了。
况且文氏那边也不愿意低头。
一时间，文家倒是闹得鸡犬不宁了。
顾初云倒是过的乐哉乐哉的，每日就是去正院里给顾中天请安，要么就是在花园子里散散步，或者与南景、玉萤偷偷溜出去逛逛庙会，偷偷玩一玩，这日子，比在宫里头的那些日子可舒坦多了。
这一日，顾初云正带着玉萤和南景在外面玩了回来，从花园那道门偷偷溜回来，刚走到了几步，却听到了隐隐的啜泣声。
玉萤下意识抬脚要出去看看，可却被顾初云给拦住了，使了个眼色，几人悄悄朝那大石头靠近，正欲避了过去。
这种哭哭啼啼的事背后一般都是有隐情的，还是少搀和的好。
可谁知道顾初云一个低头，却见着一双熟悉的绣鞋，这绣鞋上头绣着锦鲤戏莲花的图案，每只锦鲤嘴里都含着一颗珍珠，这样的鞋，阖府上下能穿的怕只有顾婕了。
顾初云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果然听见顾婕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以为我愿意这般吗？还不是娘亲她非逼着我嫁给我五表哥……任凭着五表哥再好，在我心里哪里能跟你相提并论？不过你放心，二舅母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在二舅母心里，怕五表哥娶公主都能够娶得了……到时候等着我年纪大了，我这亲事还没有着落，娘亲自然会着急了，到时候我便告诉她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哪里能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可我只是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太太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哪里会答应我们之间的亲事？”这声音，顾初云听起来虽没印象，但这话中的消息却是足够劲爆了。
顾婕一下子慌了，“我怎么会让娘亲打死你？到时候若娘亲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闹起来，娘亲向来疼我，自然也会怜惜你起来……到时候我再让娘亲给我一笔丰厚的嫁妆，到时候咱们一起快快活活过日子去……”
“婕姐儿，当真是委屈你了！”那男声带着几分疼惜，更是轻声道：“日后我定好好待你，向你这样好的人，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说不准到时候还能当诰命夫人了，以后我下场之后，争取也给你争一个诰命来……”
顾初云听到这儿，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这事儿也确实像是顾婕能够做出来的，当年文氏怀她的时候，身子亏损了，太医只说文氏以后再难有身孕，再加上她不比顾娴长在顾老太太膝下，她是从未离开过文氏的身，自然看着娇惯多了。
顾初云还记得自己刚来顾府的时候，顾婕欺负自己简直不像是样子，莫说是自己了，顾婕连顾家的嫡出大姑娘顾娴都没有放在眼里，不管顾娴那儿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要顾婕瞧上了，那东西自然就保不住了。
要不然，依照着顾娴如今的身份，就算是不能帮着自己的妹妹说一门好亲事，带着她出去应酬应酬也算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了，可据她所知，顾娴对自己这个妹妹向来不亲和。
倒是玉萤脸上满满的都是欢喜，轻声道：“娘娘，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这太太向来觉得婕姑娘恨不得能嫁给皇子了，如今婕姑娘却一个小厮不清不楚，您说太太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气成什么样儿？”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老天有眼，却相信因果循环这一说，如今婕姐儿变成这样子，还不是太太一手造成的？这哪家姑娘又像婕姐儿那般，那么大胆子？”顾初云摇摇头，心里多少有些舒坦，“这件事咱们就装作不知道的，依我看那小厮也不是真心待婕姐儿的，若真的是真心，只管与大少爷开口说要下场，真等着自己高中了之后再来求娶婕姐儿，太太就算是心头不痛快，看在婕姐儿的面子上也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可那小厮倒好，嘴上像是抹了蜜似的，可实际行动却是一点都没有，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怕是把身家性命都赌在了婕姐儿身上，怕婕姐儿跑了嫁了，到时候他该怎么办？怕是等不了两日，他们俩儿的事就瞒不住了。”
这两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主儿，倒也是极为相配的。
南景点点头，也道：“娘娘这话说的在理，还好文家二太太是个聪明人，没有答应这门亲事，要不然，这文家表少爷媳妇还没娶进门，头上就戴了一顶绿帽子了。”
几人说说笑笑，便去了正院，如今的顾中天虽还不能下床，但脸色却是好看多了，每顿也能吃上一碗饭，用了大半碗汤，到底是年纪轻，之前底子也好，养起病来倒是比大家伙预想的快多了。
如今倒也是难道，文氏也在顾中天病床前，拿着帕子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我也知道婕姐儿想要嫁到文家去不够格儿，可婕姐儿到底是咱们的女儿，难道老爷真的忍心看她受苦不成？我那二嫂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了，刀子嘴豆腐心，如今虽生气，可真的过上几年，婕姐儿好生在她跟前伺候，她必定什么都忘了，老爷，权当是我求您了，您就求求云贵妃娘娘，请皇上赐婚罢！”
143 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顾初云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接着，顾中天尚有些虚弱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如今这件事你已经闹得是阖府皆知了，难道还嫌不够吗？且不说文家不答应这门亲事，便是云贵妃娘娘在宫里头的日子也艰难得很，你这样做，岂不是让云贵妃娘娘落下话柄？”
文氏却好不死心，“可老爷，婕姐儿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我知道当初送云贵妃娘娘进宫的事儿，云贵妃娘娘和您心里都不舒坦，若能够要云贵妃娘娘解气，这件事事成之后我与她下跪道歉都可以……我只是巴望着咱们的女儿好啊……”
“这件事你不必再说了，我也不会与云贵妃娘娘提起这件事的。”顾中天的声音很是笃定。
顾初云这才抬脚走了进去，正好瞧见文氏的嘴巴动了动，一副不放弃的模样，可见着她来了，只上前请安道：“云贵妃娘娘安好。”
顾初云点点头，只道：“老爷身子好些了没？”
顾中天脸上浮现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轻声道：“托贵妃娘娘的福，如今身子已经好多了，方才仲大夫已经来过了，说是再过几日便能下床走动了，想必再过上几个月就能够大好了。”
文氏只捏着帕子在一旁抹眼泪，更是不住冲着顾中天使眼色。
可顾中天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只道：“听说皇上昨儿又派人送东西给贵妃娘娘了，足见皇上的用心，我听说太后娘娘有意为皇上选秀，若真的如此，贵妃娘娘还是多在皇上身上费些心思的好……我听说皇上素来喜欢话本子，前段时间我派人搜罗了些，到时候贵妃娘娘回宫的时候一并带回去便是了。”
顾初云自然笑着说好。
不过是刚说了几句话，顾婕便从外头闯了进来，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顾初云自然是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笑着告辞了。
不过是刚出门，玉萤就又送来了一桩惊天秘闻，“……娘娘，奴婢听说这英国公有意将他们家嫡出大姑娘嫁给张居之的嫡次孙，还说两家已经偷偷定了亲，就等着张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了。”
程婉秋要嫁给张居之的嫡次孙？
若没有之前程婉秋在宫里头的那番表白，顾初云兴许还会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但如今？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更叫她觉得不解的是，张居之不向来自诩张家是清贵之家吗？如今又是帮着孙儿张罗娶魏成武的女儿，又是帮着孙儿张罗娶程婉秋，这分明就是要在朝堂之上争一席之位的意思啊！
只是这件事她还没有想明白，文家二太太便又来了，只说帮着顾婕找了一门好亲事，这人乃是她的庶出侄儿，虽是庶出，但她娘家那门楣配顾家的嫡出女也是没什么不妥的。
这话，是文家二太太派人传给文氏听的，连面儿都没露，只提着东西来找顾初云了。
文家二太太不是个谄媚的，凭借着文家和她娘家那家世，她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谄媚，如今只淡淡道：“原先倒是我误会云贵妃娘娘了，今儿我来这儿一则是因之前的事情与您道个歉，二来则是谢谢您，若您真的答应请皇上赐婚，只怕我这个当娘的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说着说着，这眼中又泛起了几分水汽，想起这些日子，简直像是做梦似的。
顾初云含笑道：“二舅母实在是客气了，您何来道歉这一说？当初也是我不知道实情，要不然压根就不会答应太太的，好在如今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倒是您那边，怕是有些麻烦，这文家外祖母是极疼太太的，连婕姐儿都跟着看重起来，若因为这件事迁怒到您身上来，只怕您以后的日子不大好过。”
文家二太太只摇摇头，道：“说老太太糊涂，她也不是顶糊涂的人，就算是再疼婕姐儿，到底也越不过我们家那五小子去，我们家五小子也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了，他实在是不喜欢婕姐儿，若老太太真的要做这个主，那老太太不是帮了婕姐儿，是害了婕姐儿！”
“就连我们家那向来孝顺的老爷也忍不住劝了老太太几句，要不然老太太哪里肯松口？这老太太退了一步，我自然也要退一步的，这想要帮婕姐儿找一门好亲事，我没这个功夫，婕姐儿也没这个能耐，好在我求了我们家大嫂一通，她这才松口肯让婕姐儿嫁到我娘家去……虽说只是个庶子，但我们家的规矩在那儿，只说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我那大嫂又是个好相与的，婕姐儿嫁去了，不会受委屈的。”
这是她做的最大的退步了，若是文氏真的不答应，那她也没法子。
说曹操曹操到，她这话音刚落下，文氏便提着裙子走进来，走的是气喘吁吁，嘴里更是说道：“二嫂，你连我们之间这点情分都不放在心里了吗？就算是真的不愿意婕姐儿嫁过去，也不用这般恶心人罢？”说到底，她还是怀揣着几分希望的。
文氏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今儿我就将话明明白白撂在这儿，想要婕姐儿嫁给我们家那五小子，除非我死了。”
“只有我帮婕姐儿说的这门亲事，也是我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帮着婕姐儿求的，若是你不愿意，我待会儿就回绝了老太太去，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是你自己不承情罢了！”
语气是难得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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