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他也相信这份喜欢，会一直都存在，直到自己亲手打碎他和凤秋他们合伙编制的梦境，才能够粉碎那份卑微的爱。
可是及笄礼之后，唐卿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认识了凤九离，她开始变得冷清而疯狂，她彻底逃脱了所有人的掌控。
最重要的是，她不爱他了，甚至连恨都没有！
“没有什么‘我们’了，厉飞云，别拿我当傻子好么？其实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唐卿轻笑了一声，目光没有重量地落在了厉飞云的身上，还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凤九离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
“你再胡来，我便让师父把你放倒了！”唐卿微微有些恼怒地说道，一双耳尖子忍不住却人生出一种灼烫的感觉来。
大庭广众的，这个男人还受着伤，伤口前不久刚刚被她重新包扎过……他竟然就又想玩儿抱着人直接走的那一套！
小命还要不要了？
“好好好，小卿儿说不胡来，我就不胡来。”凤九离有些遗憾地看着唐卿微微鼓起的两颊，虽然心中满满都是将人抱在怀里的冲动，但是却还是生生压了下来。
早先抱着这丫头离开，不小心挣开了伤口，可是叫这丫头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如今可是再不敢招惹她了，万一唐卿当真被他弄哭了，那心疼难受的滋味，可比受伤还让他无法忍受。
厉家管家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心中更是凝重，他先是看向了北玉寒，眼见那人根本就没有要继续给厉飞云诊断的意思，便只得让人将厉飞云抬走，他自己也很快告辞了。
这是厉飞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样狼狈被动，甚至无助仓皇。
从记事开始，厉飞云就总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总是清楚明白怎么做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是今时今日，他才发现，面对唐卿，他便是倾尽心力，呕心沥血，得不到的，他仍旧还是得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卿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凤九离的身上，而凤九离……那个男人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厉飞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冰冷的杀意，还有挡路者死的冷屑。
要……要变天了吗？
厉飞云心中猛然一沉，他不是她娘那等内宅妇人，他娘想不通为什么凤九离会忽然暴露出对唐卿的志在必得，但是厉飞云却在看透了凤九离的杀意之后，看透了一些真相。
原来，肃王凤九离，竟然也急了啊……
厉飞云昏昏沉沉的想了很多，却又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想，当他被抬回家中之后，身上的毒就再也压抑不住的二次爆发了。
他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大夫来了很多，却只能简单地遏制住他身上蔓延的毒素，他偶尔会清醒，但是这份清醒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而他，则会再一次陷入无休止的梦境。
那真是一个可怕至极，也冰冷至极的梦境。
厉飞云看到了他自己，也看到了唐卿。
那个时候，唐卿还是又胖又蠢，但也不是就那么不能入眼，只不过梦里的唐卿，软糯，胆小，只有被逼到了极致的时候，才会露出尖锐的棱角，倔强的神情。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梦中的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走，可是他心中却没有感觉到半分快意。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唐浅语的，不过这份喜欢，就像是蝴蝶喜欢漂亮鲜艳的花朵，然而花朵很多，对于蝴蝶来说没有哪一朵是蝴蝶专一守护，缺了就活不了的。
他不喜欢唐卿，因为唐卿真的很丑——及笄礼之后，唐卿的名声彻底臭了，而他，按照计划中的那样，天神一样帮她挡下了一切伤害。
不，并不是一切，他挡下的只是那些不动筋骨的流言，真正能够将人的尊严践踏进泥泞里的那些伤害，打击，侮辱，都被他冷漠至极的牵引着，送到了唐卿的身边。
厉飞云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无限的惊惧，他很想阻止梦中的那个自己，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唐卿对他的好。
梦里的唐卿很丑，但是她看着他的目光永远都是那么的纯粹，她对他的关心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那是他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是的，那才是他最想要的！
可是他终究还是错了，他甚至无法阻挡那些她自己看起来都心惊胆战的安排——成亲当日，他与唐浅语在隔壁的房间里翻滚，而唐卿，却懵懂无知地被一个灌了药的疯子折磨了一晚上！
日后，月月如此！
傻子！
你是傻子吗？你看不出来，所有人都在骗你吗？
厉飞云目眦欲裂地在心中嘶吼，却颓然地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也改变不了……
第二百一十章 傻女人，你真是个傻女人
厉飞云忍不住在梦境中狂吼，可是他除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唐卿一次次地被人凌辱欺负，被他欺骗践踏，却什么都做不到。
直到梦里的他在他唐卿面前碾碎了唐肃，再后来碾碎了唐卿和她腹中的孩子……
他后来果然得到了昆家的东西，并且凭借着这个位极人臣，甚至于他和唐浅语的孩子当上了太子，然后，他被唐浅语轸杀在府宅之中……
临死前，唐卿那双瞪大的眸子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闪过，就像是入了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魇。
不！
别傻！别相信我！
厉飞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呐喊，他想他后悔了，他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的真情，其实就在他的身边，可是还是迟了。
人被权力蒙蔽双眼的时候，果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他伤害了一切可以伤害的人，最终得到了滔天的权势，然而睡的床也仍旧只是那么大的位置，死后埋葬的地方，也仍旧是那么大的一座坟茔。
那么，他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欠了她的！
我唯一欠了的就是她了！
厉飞云怔怔地沉沦在不断重复着的梦境之中，心痛，后悔，绝望……那种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然而当他再一次陷入梦境，重回到及笄礼的那一天，想要做些什么改变的时候，他却醒了！
那一次次的无力的挣扎，一次次意图改变而失败的经历，让他恍然间明白——有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而真心，从来都不是可以算计的东西，谁算计了，就只能独自承受这份业报！
“少爷醒了！”
“快去通知老爷！”
……
外面的人吵闹成了一团，厉飞云却什么都不想听到，也不想看到，他抬起了双手捂住了脸，只觉得有什么灼热至极的液体不断流出，弄湿了他的掌心，有几分湿润渗进了嘴里，苦涩又绝望……
当厉家家主快步走到了他床边的时候，厉飞云垂着头，沙哑着几乎不能够成声的嗓子，缓缓地道：“父亲……昆家的东西……我们不要了罢……”
……
厉飞云被带回厉家之后，唐卿这边的食肆，也关上了门。
唐卿坐在凤九离的床边，手中拿捏着一份证词，愣怔了半晌之后，忽然轻笑出声。
“莫要难过，人这一辈子，谁不会遇到几个人渣呢。”
凤九离趴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明明是受了伤被迫不得不趴着，却偏偏让他趴出了一分高贵恣意的姿态来。
“我不难过。”唐卿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纸张：“其实想想也是有迹可循，是我自己灯下黑了。”
那是一份口供，上面清楚的写着哪年哪月哪日，木棉收受了谁谁谁的指使，做了什么什么事，传送了什么什么消息。
唐卿与食肆的关系，就是她透出去的，她甚至还透出去了几张食肆的方子。
木棉，顾嬷嬷的孙女，当年跟着唐卿一起去的厉家后院，最终却被人害死在了臭水沟里。
在唐卿的记忆之中，顾嬷嬷是上一世真正真心为她好的人，而木棉作为顾嬷嬷孙女，也一直都对唐卿尽心维护，直到木棉被人害死，那个丫头也都一直默默地跟着她吃苦，受了许多的委屈。
这一世，唐卿感念上一世的情分，所以对木棉一直都很照顾。
唐卿把顾嬷嬷和木棉带到食肆之后，就让木棉去跟着自己一起学习，也算是能够让她日后也有个谋生的手段。
平日里，如果剑茹和冥灵有事的时候，木棉就是唐卿留在食肆的大丫鬟，负责唐卿在食肆的起居打扮。
这几天唐卿来食肆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帮忙照顾唐卿，因为唐卿的腿上有了伤，所以洗漱之类的一向麻烦，因此木棉一直都会在旁帮忙，想来，那小玉坠，应该便是那个时候被木棉给顺走了。
“那木棉被带回来之前，一直都是长公主放在别处调教的，怕是那个时候就被她们收买了吧。”冥灵想了想，忍不住说道。
“这一次厉氏过来闹，又是破坏我的名声，又是要弄出人命逼我就范……的确是凤秋和唐浅语惯用的手段。”唐卿的面色还算平静，她想了想，道：“去把木棉叫来，我总要给顾嬷嬷一个交代。”
然而，下去提人的暗一走到了半道就沉着脸回来了，因为，木棉跑了！
明明被暗卫紧密地看着，但是木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却竟然悄无声息地跑了！
木棉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够逃跑，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木棉本身有很高深的武功，只不过以前被她隐瞒了，二，这食肆中，还有她的内应！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唐卿眼中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凤九离，却见凤九离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睡着了。
想想也是，这人从幽州那边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追查寒冰玉荷的下落，身上重伤未愈，又发了高热，好不容易来了这边可以安心了，却又遇上了厉家来找唐卿的麻烦……
便是个铁人，这样的一番折腾下来也受不了了，更何况是身心俱疲的凤九离？
“暗一，你安排人去查吧，无论如何，木棉必须找到，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唐卿轻声说道，同时小心地给凤九离掖了掖毯子。
暗一等人对视一眼，缓缓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当整个屋子都静下来了之后，唐卿才小心地起身，然后兑了温水给凤九离擦了擦脸颊和手，看着他沉睡中微微凝起的眉头，心中滑过了一丝心疼。
她一直守着凤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她张开眼，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急忙抬眼看去，却见凤九离紧攥着眉头，显得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唐卿伸出了手指，轻轻地碰了砰那凝起的位置，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上面，她才感觉到凤九离额头的温度有些高。
唐卿急忙伸手给凤九离把脉，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凤九离竟然又开始发热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喜欢，很喜欢呢
唐卿脚步匆匆地出门，却见院子里，有两个人在对峙着，相互间用气势互相倾轧，竟是争得不亦乐乎。
“你们在做什么？”唐卿皱了皱眉，她的话音刚起，院子里的两个人，就瞬间都收敛了气势，然后齐刷刷向她看了过来。
唐卿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大一小，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对上的。
只不过这一大一小显然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当唐卿在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完全是一副和谐至极的模样，此刻变脸之后，只是片刻的尴尬之后，两人就瞬间恢复到了平日里相处和谐的模样。
“我听人说今日厉家的人来找姐姐麻烦，所以就过来了。”唐肃浅浅的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到了唐卿的身边，上下打量着她，眼底带着紧张：“姐姐没事吧？”
“有我在，卿儿怎么可能会有事？”北玉寒冷笑一声，神色淡淡地走到了唐卿的身边。
“往日见先生也是个极为妥当的，只是今日听说姐姐被人欺负了半晌，都不见先生的影子，可见先生是太忙了，根本没空管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