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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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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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关卡时,看到许多贩私货的蜀人头颅被挂在寨墙或城楼上,陈德脸现不忍之色,叹道:“都是汉人,宋主待蜀人何其酷烈。”

这句话不甚让卫倜听到,低声道:“陈德你在异域长大有所不知,中原皇帝只愿我等四边藩镇当作猪羊任他宰割,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讲,对我北汉士卒更是恨之入骨,如果我国被灭,只怕下场比蜀人悲惨百倍。”

这话让在心中将宋室奉为华夏正统的陈德心里不是滋味,想起宋军对北汉村民的劫掠和日后赵匡义下令平毁太原城,夏州城等边陲重镇,以致异族入侵中原时再无名城重镇可以支撑等等史事。

在穿越之前陈德多次在随部队秦岭一代拉练,还曾参加了几次在西南边陲的越境行动,因此对四川盆地的情况比较熟悉,还习得一口川陕口音,其它吐浑军士虽然悍勇,但要么大多没到过这么川陕,要么不善言谈,一路上王贵应接不暇时,便由陈德出面与地方打交道,加上卫倜似乎对他颇为欣赏,渐渐的陈德在这支小队伍中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左右无外人在时,卫倜总是让陈德和王贵一起跟随左右,随口指点山川形势,何处适合安营扎寨,何处地形险恶不宜久留,何处关隘不易强攻,但可遣偏师抄小路袭取敌军后路,何处适合屯田。陈德结合现代军事地形学随口回应卫倜的话题,更得让卫倜有种“此子定是将种”的想法,对陈德的培养之意愈浓,就连王贵也暗中对陈德佩服,消减了不少初遇时的敌视之意。

卷一 北风渐渐波不平 第五章 二郎神

越是深入蜀地,一路所见的蜀人就越加赤贫,骨瘦如材的乞丐随处可见,离市镇稍远一定的村庄,有的村女居然下身只围一块破布,远远的见到有生人路过,便蹲在田间的庄稼中躲避。即便如此,还时常见到宋兵到乡间劫掠,此时蜀中民间的武器早被收缴一空,只需三五个宋兵就可在乡间横行无忌。

蜀人对宋兵的反抗也无处不在,在王贵的向导下,从兴元府到利州,卫倜一行已拜访了五六个山寨,给每个寨子都留下了金锭一对,作为汉主向他们收购茶叶和蜀锦的定金,此外还送给每个寨子战马两匹,镔铁宝刀一柄。这些蜀人大多是因不堪宋军暴虐而入山为寇,不少人在落草之前甚至还是一方乡绅,他们对同样受到宋军侵略的北汉使者都是招待的十分热情,金锭在不久之前还十分富庶的蜀人眼中倒还不如何稀罕,难得得是北地的健马和镔铁刀,令这些常年生活在宋军围剿下的山大王们感激不尽,纷纷拍胸脯说哪怕还有半条命在也要保蜀中的锦缎和茶叶护送入北汉,有的寨主还将手中雪花样的镔铁宝刀挥得哗啦啦的响,仿佛就要率领众人杀下山去和宋人决一死战。

看到王贵和卫倜十分顺利的做着敌后工作,陈德不禁心中犯疑,宋朝的史家对北汉,后蜀等割据政权描述得十分不堪,但从这些被迫逃入山中的百姓对宋军咬牙切齿的神情来看,他们是十分怀念前朝,视宋军为侵略者的。

每将一批马匹交付给蜀地的义军,卫倜的队伍中就多出一批步行的战士,从利州到阆州后,只剩下二十余匹马和两辆大车,大部分的财务都打点了川陕要隘沿途的各路寨主。到了阆州,卫倜便在州城之外寻了一处僻静的农家大宅住下,这宅子的主人想是北汉国埋在蜀境内的暗桩,对卫倜一行人招呼得甚是周到。

王贵每日呆得无聊,便拉着众军汉在大宅场院之内较量武艺。这王贵原本是善使大枪的一员猛将,此番出来没有趁手兵器,每日便持横刀与众人拼斗。陈德每日将汉军横刀八势习练精熟,顺便狠练了几日箭法,凭着狙击手的功底,拉开二石硬弓在150步开外已是箭无虚发。

这天王贵又和众人比斗,竟连胜了八场,他打得兴起,上身脱的精赤,露出虬结的肌肉和满身刀疤箭疮。此刻已近初冬天气,见他目露凶光,神情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猛虎,早已无人敢和他拼斗。此时恰逢一直呆在房中的卫倜走过,吐浑军中的士卒便大声欢呼起来,更有人叫道:“快给卫大人拿长刀,教训教训这建雄军的小子。”

卫倜本是吐浑军中第一猛将,自身任吐浑军指挥史以来,甚是威严自重,少与人拼斗了,但此时忽然来了兴致,竟挥手让手下取来了自己所用的佰刀,瞧了一眼始终在旁观战的陈德,对他和王贵笑道:“不必留手,你们两个一起上”。

这佰刀从唐代开始便是军中利器,严禁民间所有,是以卫倜一行扮成客商入蜀,都将卫倜所用的佰刀藏在大车之中。陈德早就对这传说中的佰刀仰慕已久,此刻更像粉丝见到大明星一样盯住卫倜手中的长刀看了又看。

此刻卫倜好整以暇的单手拄着三尺长刀柄立在场院之中,六尺长的刀身,除了靠近刀柄护手大约一尺的刀身没有开刃,布满精美的云纹,其余五尺长的刀身都是两边开刃,刃口闪着寒光。

陈德朝王贵看去,却意外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怯意。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横刀朝卫倜的胸口劈去,同时大步往前。一寸短一寸险,王贵和陈德同时想到,只要欺近卫倜身边五尺以内,佰刀长大的优势便无从发挥。

谁料卫倜居然不避不躲,左手握住刀柄靠近护手的地方,右手握住未开刃的那段刀身,竟然象使长棍一样将佰刀抡了过来。俗话说“棍扫一大片”,王贵和陈德只得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避开锋利的五尺长刃。

卫倜得势不让人,左脚上一大步,右手从刀身上撤下刀柄末端,五尺长刃向陈德当头劈下,陈德无法可挡,只得又向后猛退,此刻王贵已猱身上前从旁强攻卫倜身侧。却未料卫倜刀势一偏,只见一团雪光向旋风一样向王贵卷去,王贵脸色突变,不顾手中横刀被佰刀斩飞,一个侧滚出去好远才狼狈的站起身来。

眼看王贵已失去还手之力,卫倜这才转过身来对付正挥刀向自己扑来的陈德,此刻佰刀的长刃在外,他竟顺手将三尺的刀柄端头当作铜锤一样将陈德的横刀拨开,象风车一样转过来的五尺刀锋当头又向陈德劈去。

陈德只感到一股凌厉的刀气逼得无法呼吸,不由激发了悍勇血性,右手将刀一扔,和身便朝卫倜扑去,企图抢进身去抱住卫倜将他摔倒。却未料到迎头便被卫倜一记窝心脚踹在胸口,啪的一声摔倒在丈许外,正想爬起来。卫倜双手握刀仿佛用枪一样,,居高临下将三尖两刃的刀尖已经顶在了陈德的额头。

想到万一卫倜对刀的去势控制不住,自己已然脑浆涂地,卫倜收刀以后,冷汗仍然不受控制的从陈德的额头流了下来,王贵见他脸色惨白,拍拍陈德肩膀,道:“卫大人的佰刀术是军中一绝,败在他手下不算什么”。陈德抬起头来看他,两人惺惺相惜的又互相安慰了一番。

自升任指挥史以后,卫倜已经许久没有和人当真动手,今天一试宝刀未老,心中也是畅快,笑道:“你二人功夫也是不错,只兵刃上吃亏了些。快快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于是一彪汉子拱卫着卫倜,陈德与王贵当先开路,八匹健马一直向西驰驱。

自从见过陌刀势不可挡的的威势后,陈德脑中一直有个大大的问号,便问王贵:“若非在卫大人这里一睹神兵真容,我几乎不识佰刀为何物。为何这般神兵利器,近世居然没落无闻?”

王贵扭过头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陈德,道:“还以为你无所不知,不曾想你连这般事情也不懂,若要我教你不难,先叫两声大哥来听。”

陈德一阵气闷,为了融入这支队伍,他与王贵等军汉混得烂熟,是以开起玩笑来也毫无障碍,只得拱手道:“王兄,请教了。”

王贵这才咧嘴笑道:“卫大人那柄宝刀是无价之宝,你当什么人都能带上一把让你见识啊?”见陈德似乎极度抑郁,又接道:“这宝刀连我也第一次见到,更别提你了。”军中最重资历,卫倜虽然将陈德的地位放得与王贵相等,但王贵是老军旅,又是杨业手下的大将,说起话来自有一番傲气。

陈德急道:“前朝安西、河朔诸军,明明大量使用佰刀,为何到如今反而难得一见?”

王贵没好气地答道:“你也说了那是前朝,前朝有骑军数万,现如今有吗?当今乱世,打造一柄佰刀的铁,足以造四五柄腰刀,几十个矛头。要是我有佰刀,说不得也要把它融了。”

“佰刀虽然威猛无比,但刀身过于狭长,制作佰刀的铁便不能使平常的,可上好的镔铁产自西域和契丹。现下中原势弱,自然不能要他们上贡镔铁来制刀,即便弄到镔铁,也只够造腰刀和矛头的。”说话的是卫倜的虞侯安文德,前面二人说话功夫,他的马也凑了上来。

这宋文德已有三十多岁,乃是卫倜的心腹爱将,他和卫倜的作风颇有些相似,平时少言寡语,却对底下的士卒十分友善。虽然卫倜对陈德青眼有加,但在吐浑军中说来还是安文德的部下,是以虽然对他颇有亲近之心,却不似和王贵一样混得烂熟,见他主动为自己解惑,连忙拱手道:“受教了”。

宋文德拱手回礼,笑道:“陈大郎不必多礼。”

没想到陈德接着又问道:“那西域、契丹多镔铁,怎得其军中也未有配备佰刀。”

王贵见他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笑骂道:“你傻呀,佰刀是步军克骑军的利器,西域、契丹不缺好马,怎会花大钱去为步军打制佰刀,敌骑来袭,点起马军对杀过去就是。”说完一鞭子狠抽在陈德的马臀上,疼得那马“咴溜溜”一声长嘶便跑了出去。

看陈德骑在马上手忙脚乱的抓缰绳,绕是宋文德修养颇好,也须强忍住不露出笑意,转头对王贵说道:“陈大郎乃是用心之人,王将军不要轻看他了。”

见他神色郑重,王贵也点头称是。

一行人马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卫倜下令在一处树林中落脚休息,每人吃一个夹着肉干的胡饼,又给马喂了些饲料。趁修养马力的空隙,宋文德将王贵和陈德聚拢起来,对二人道:“二位可知我们此行所谓何事?”

王贵嘟囔道:“莫不是又去哪个山寨打点寨主?”他乃建雄军中的宿将,若不是杨业与卫倜相交莫逆,见吐浑军中精英星散,竟乏人辅佐卫倜此趟南行,将他暂调吐浑军执行此趟任务,对那些拿着竹竿当长矛的山大王,他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陈德也满脑子浆糊,忽的灵光一线道:“遮莫不是前往成都府去的路?”

宋文德满意的点点头,道:“二位各说对了一半。这是去成都府的路,但我们不入府城投宿,而是去灌口。”又转头对王贵道:“卫将军带我等不是去会山大王,却有可挑动全蜀动荡的势力。”

见二人一副更加糊涂了的表情,宋文德凑前一步,压低声线道:“我等要去拜会的,乃是主祭灌口二郎的祈伯,听说此人有信众数十万,更有无数蜀人惟其马首是瞻,就连蜀主孟氏也将其奉为国师,丝毫不敢怠慢。”

王贵犹自糊涂,陈德却已明白了大半,挑动敌国的不稳定因素,十有八九要和宗教问题搭上关系,只是这灌口二郎的祈伯,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怎么来自后世的自己丝毫不知道。

宋文德见两人神色,心中暗叹:“王贵也算是北汉军中有数的俊彦,犹未明白,这陈德便已见微知著,难怪卫将军要对他颇有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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